老板娘觀察了一下她的表情：“你真不介意。”

    覃秀芳攤手：“我介意什么？介意他們白給我做衣服不要錢？我是個買賣人，去買東西當(dāng)然是哪里最合算就買哪里。況且，你覺得以后我去他們鋪子里買衣服，是我嘔得慌還是姚記姚玉潔嘔得慌？”

    老板娘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點著她的額頭：“你啊你，我就知道你是個通透的人?！?/br>
    兩人相視一笑，都有點相見恨晚的感覺。

    覃秀芳笑了笑，從口袋里拿出145塊，遞給了老板娘：“剛才謝謝你?！?/br>
    三件衣服打六折，真的超級劃算，不然光是那件旗袍就的一百多塊。剛才老板娘幫她撐腰付了錢，但覃秀芳哪能真讓老板娘掏這個錢，自是姚還給她。

    老板娘沒接，嗔了她一眼：“你當(dāng)老娘說話在放屁?。恳娒娑Y送出去了，還要收錢？你讓人以后怎么想我虞三娘？”

    覃秀芳怔了下，明白了老板娘的意思，老板娘這是有心要認她做妹子的意思?？陀^地說，目前她除了會做菜、勤快以外，一無所有，老板娘愿意認她做妹子，是看得起她。

    而且她跟老板娘也算投緣，既如此完全沒必須拒絕老板娘的好意。覃秀芳莞爾一笑，順勢就改了口：“那就謝謝虞姐了?！?/br>
    老板娘見她一下子就想通了，而且做事干脆利落，更加不后悔自己這個臨時冒出來的念頭。

    “好，既然你叫我一聲姐，以后有需要我?guī)兔Φ牡胤奖M管說。走，姐帶你安氏脂粉鋪，買點好東西，咱們今天好好打扮打扮。”老板娘興致勃勃地說。

    覃秀芳錯愕不已：“不是，虞姐，我剛才在鋪子里是故意說這話氣周小蘭的，我還要回去準(zhǔn)備中午吃的菜呢。”

    老板娘回頭沖她眨了眨眼：“我從不開這種玩笑。做飯不急，你手腳快，我看過了，你中午的是兩個快手菜，要不了多少時間。走吧，咱們?nèi)ベI點好東西，打扮打扮，不能被比下去了?！?/br>
    想也知道，姚家是做衣服的，姚玉潔肯定天天打扮得光鮮亮麗。既然認了覃秀芳做妹子，那她就絕不允許自己的妹子被比下去。

    覃秀芳覺得完全沒這必要：“我還要做飯呢，灶臺上煙火重，做完飯都得洗臉太麻煩了，而且我也怕臉上的粉掉進鍋里，多不衛(wèi)生啊?！?/br>
    老板娘回身，用一言難盡的眼神看著覃秀芳：“你確定你不是誠心惡心我的嗎？”

    要知道，因為嫌自己家手藝差，她可是經(jīng)常悄悄點覃秀芳菜單上的菜，這大半個月來，這些菜她可比住幾天就走的客人們吃得多多了。

    覃秀芳趕緊擺手：“沒有啊，我說的都是實話。灶臺上溫度高，很容易出汗，出了汗就得擦啊，萬一擦的時候不小心掉進菜里怎么辦？”

    老板娘實在不想聽她說這個：“你閉嘴吧。白天不擦，晚上擦總行了吧，我也不給你弄那些化妝的胭脂水粉。咱們就弄點調(diào)理皮膚的，你晚上睡覺前涂涂你這張臉和手，保養(yǎng)保養(yǎng)皮膚，這總行了吧？”

    覃秀芳也愛美，在不影響正常的工作下，讓自己變得更好她自然樂意：“好，那就麻煩虞姐了?！?/br>
    老板娘擺了擺手：“你都叫我姐了還這么客氣干什么？走吧，我跟你說，女人得好好保養(yǎng)，你現(xiàn)在還年輕，底子好，一切都還來得及。我看過了，你皮膚毛孔比較細，膚質(zhì)不錯，只是以前曬太陽曬得太多了，營養(yǎng)沒跟上，所以皮膚比較黑，暗黃沒有光澤?；仡^我給你調(diào)個擦的，你天天定時按照我的方法做，保準(zhǔn)過完年，你的臉就會白起來。一白遮千丑，長得白怎么看都丑不到哪兒去，更何況你五官也不差。咱們要過得好好的，讓你那前夫后悔去?！?/br>
    覃秀芳很是感動：“謝謝虞姐，你對我真是太好了，不過不用了，我不稀罕他的后悔?！?/br>
    聞言，老板娘扭頭看了她一眼：“不稀罕也要讓他后悔。我告訴你，對付這種負心漢，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追悔莫及，又莫可奈何，一輩子都生活在悔恨中，不停地想，我當(dāng)初要是不拋棄那個誰誰誰，不娶新歡就好了。讓他一輩子都活在假設(shè)中！”

    覃秀芳哭笑不得，但不得不承認，老板娘的提議挺有誘惑力的。讓周家人追悔莫及，天天都生活在悔恨中，老了都還會想著“我當(dāng)初要是……”，這種感覺也很不錯。

    “好吧，我都聽虞姐的。”

    老板娘這才高興了：“走，咱們一起，我?guī)闳タ春脰|西。這家的珍珠一點都沒摻假，美白效果很不錯……”

    ***

    周小蘭到了小學(xué)門口，被看門的大叔給攔了下來：“你是什么人，找誰？”

    周小蘭咬了咬唇：“我找姚玉潔，我是她小姑子?！?/br>
    “這樣啊，她教室在那邊那棟第二間屋，你稍微等一下，還有五分鐘就下課。”聽說是老師的親戚，大叔很和氣地說。

    周小蘭點頭：“那我過去等了。”

    反正從他這里也能一眼望到教室，大叔也就沒攔著。

    周小蘭氣沖沖地跑到了姚玉潔的教室外。

    姚玉潔還在上著課回身就看到了站在窗外的周小蘭，眉心不禁擰了起來，她不是在他們家鋪子里上班嗎，這才多久啊，怎么跑到這兒來了？該不會是在他們家鋪子里闖禍了吧。

    因為周小蘭的出現(xiàn)，最后幾分鐘的課，姚玉潔上得有點心不在焉的，好不容易熬到下課，學(xué)生們都出去活動一下，上廁所了。姚玉潔趕緊出了教室，問站在外面的周小蘭：“怎么回事？現(xiàn)在還沒到下班的時間，你怎么到我這兒來了？你是不是在鋪子里闖了禍？”

    周小蘭委屈地抿了抿唇：“嫂子，你要替我做主，那個掌柜的把我趕走了?！?/br>
    她就知道，肯定是周小蘭不中用！姚玉潔很煩，也很惱火。劉叔是在他們家鋪子上干了二三十年的老人，最是公正，深得她爹和她哥的信任，不會無緣無故趕一個伙計。

    “你做了什么？”姚玉潔臉色很不好看。小姑娘去娘家鋪子半天都沒熬過就跑來告狀，讓她以后怎么有臉回娘家。

    周小蘭見姚玉潔不但沒向著她，竟然還一副不耐煩的口吻，委屈極了，撇了撇嘴說：“嫂子，不是我，是那個掌柜的好過分。你知道他干了什么嗎？他竟然賣衣服給覃秀芳，還承諾以后覃秀芳去店里都打六折，他這分明是沒把你放在眼里?！?/br>
    姚玉潔皺著眉：“等等，覃秀芳是誰？他打折關(guān)我什么事？”

    周小蘭還不知道她哥沒跟姚玉潔提過自己童養(yǎng)媳的名字。她仰起頭，一臉“你是不是傻瓜”的表情：“就是我哥在鄉(xiāng)下的那個童養(yǎng)媳啊！你說掌柜的過不過分，他竟然給覃秀芳打折，還白送覃秀芳一塊布，這不是誠心不給你面子，把你的面子往地上踩嗎？”

    我覺得你才是把我的臉往地上踩！

    跑到學(xué)校里來說這個，你是嫌我的日子過得□□逸了是吧！

    姚玉潔刷地變了臉，因為她看到左右兩個教師的老師出來了，而且還用八卦的眼神盯著她們。她覺得有點無地自容，趕緊呵斥周小蘭：“別說了，你趕緊回去！”

    周小蘭要是會看人臉色就不會到處惹人嫌了。她完全沒意識到姚玉潔的難堪，反而揚起頭不解地說：“嫂子，我還沒說完呢……”

    隔壁一班也是個女老師，姓于，跟姚玉潔一向不對付，聽到這話，立即過來，笑瞇瞇地說：“對啊，玉潔，讓你小姑子說嘛，她都還沒說完呢，人家為你打抱不平，你攔著干嘛，也太不知好歹了吧！”

    半天了，總算來了個人支持她，聲援她，周小蘭感動得差點落淚，更起勁的控訴掌柜的：“嫂子，你不知道那個掌柜的多過分，我都說出覃秀芳的身份了，他不但沒將覃秀芳趕出去，竟然反過來訓(xùn)斥我。還說鋪子里，有他沒我，有我沒他！他不過就是一伙計，擺什么譜，簡直是沒把嫂子你們家放在眼里嘛……”

    于老師在一旁煽風(fēng)點火：“就是，這種奴大欺主的伙計不要也罷，也太自以為是了，當(dāng)鋪子是他自己的?。俊?/br>
    姚玉潔看到越來越多的老師和學(xué)生圍攏過來看熱鬧，一張俏臉氣成了醬紫色，恨不得拿根針把周小蘭和姓于的嘴巴都給縫了起來。

    她深吸了一口氣，唇抿成一條直線，厭惡地看著周小蘭：“滾！”

    劉彩云一那么精明，怎么生出這么蠢的女兒！

    她不知道，當(dāng)初在鄉(xiāng)下，為了維持自己的好名聲，劉彩云都是讓周小蘭出頭使喚覃秀芳，到時候她再輕飄飄的一句“哎呀，咱們小蘭年紀小，不懂事，性子嬌氣，回頭我好好說說她”就帶過了，旁人不會說什么，覃秀芳也不會多想。這樣既使喚了覃秀芳，又還能哄得覃秀芳將她當(dāng)好人。

    但壞處就是久而久之，就把周小蘭養(yǎng)得有勇無謀，咋咋呼呼的，不長腦子。

    旁邊的于老師看熱鬧不嫌事大，表面上是調(diào)解實則暗地里嘲笑姚玉潔：“哎呀，姚老師，你小姑子也是為你好，向著你，你怎么這么說呢，多傷你小姑子的心??？我家小姑子要這么向著我，跟我站在一邊批判前頭那個……哦，不對，我忘了，我男人不像你們周家成有本事，就娶了我這么一個?！?/br>
    周小蘭完全沒聽出這話里的夾槍帶棍，還以為于老師向著她，理解她，登時眼淚汪汪地望著于老師。

    姚玉潔看到這一幕簡直要氣死了。她好面子，又愛炫耀，自是只會說周家成長得好，有本事，不會說他在鄉(xiāng)下結(jié)果親。

    結(jié)果這一切全被周小蘭這個蠢貨給破壞了。

    如今全校師生，甚至要不了兩天家長們都會知道她搶了鄉(xiāng)下女人的男人，說出去都丟人，她怎么在學(xué)校里做人？

    肺都快氣炸了，又羞又惱的姚玉潔橫了周小蘭一眼：“你不走，我走！”

    等她回去就要讓周家成把這蠢貨送走，她再也不想跟她呆一個屋檐下。

    于老師看著姚玉潔這幅惱羞成怒的樣子，心頭快意，平時裝得跟什么似的，這下不裝了。她故意拉住姚玉潔：“哎呀，姚老師，你怎么走了，你現(xiàn)在還有課呢？你別走啊，你走了學(xué)生們怎么辦？姚老師不會這么不負責(zé)任的，同學(xué)們說是不是？”

    幾歲的孩子懂什么，齊齊喊道：“對！”

    這下搞得姚玉潔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到底是好面子占了上風(fēng)，她實在不想站在這里被其他老師、學(xué)生們議論嘲諷，一想到她今天走到哪里都會被人說，她就渾身都不舒服，趕緊甩開了于老師的手：“我身體不舒服，我這就去向主任請假?！?/br>
    周小蘭莫名其妙被罵，對姚玉潔心里也生了怨。但離了姚玉潔，她呆在學(xué)校也不自在，所以見姚玉潔走了，她趕緊追了上去：“嫂子，你等等我?！?/br>
    姚玉潔快崩潰了，周家成怎么有這么討人厭的一個meimei。他有多聰明能干，他meimei就有多蠢多無用。

    “滾，不要跟著我，你個白癡！”姚玉潔氣得罵了臟話。

    惹得后面的于老師捂住嘴巴樂呵呵地笑了起來，還煞有介事地教育站在一邊看熱鬧的學(xué)生們：“你們可不能像你們家姚老師這樣沒禮貌，說臟話哦！”

    沒禮貌說臟話的姚玉潔簡直想塞上于老師那張嘴。她氣得假都沒請，拿著手包飛快地沖出了校門。

    第29章

    周小蘭去鋪子里上班了, 家里的活兒都成了劉彩云的。眼看要中午了，劉彩云趕緊打來水，在門口洗菜, 剛將青菜放進盆里, 她就看到姚玉潔板著一張晚娘臉, 氣沖沖地跑進來。

    “玉潔，回來了??？今天中午我買了你喜歡吃的排骨……”

    回答她的是砰的一道摔門聲，力氣之大, 門差點彈回來砸到劉彩云的鼻子。

    劉彩云不高興了, 她身為婆婆，好聲好氣地招呼兒媳婦，兒媳婦應(yīng)都沒應(yīng)一聲, 還摔門, 什么意思嘛，還有沒有把她當(dāng)成長輩？

    她在圍裙上擦了擦手, 準(zhǔn)備進屋在兒子面前賣賣慘，上點眼藥，哪知剛進門就聽到姚玉潔的怒吼：“周家成，我不管，你必須得將你那個蠢妹子送回鄉(xiāng)下, 不然咱們倆也別過了！”

    劉彩云聽到這話氣炸了：“好你個姚玉潔, 在咱們家稱王稱霸, 回家就要把小姑子趕走, 是不是等哪天看我跟他爹不順眼了, 你也要將咱們老兩口一塊兒趕走??？”

    周家成正坐在屋子里看書, 聽到兩個女人吵了起來就叫不好。他拉住姚玉潔：“發(fā)生什么事了, 好好說?！?/br>
    又對劉彩云說：“你別插嘴, 先聽玉潔說是怎么回事！”

    姚玉潔見周家成沒有完全站在他爹媽妹子那邊，情緒稍微平靜了一點，抿了抿唇憤怒地說：“她今天竟然跑到我學(xué)校胡說八道?，F(xiàn)在我學(xué)校里的老師和學(xué)生都知道，你在鄉(xiāng)下還有個老婆。你說說，這讓我以后怎么在學(xué)校里做人？我真是受夠她了！”

    “不是，小蘭今兒不是去你們家鋪子上班了嗎？怎么會去你學(xué)校？”劉彩云狐疑地看著姚玉潔。

    姚玉潔一知半解，也沒心情去過問這個：“這要問你的好女兒了！”

    周家成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安撫她：“你好好說，到底怎么回事，要是小蘭做得不對，我讓她給你道歉?！?/br>
    姚玉潔恨恨地瞪著他：“道了歉今天的事就能沒發(fā)生嗎？我告訴你，周家成，有你妹子沒我，你自己看著辦吧！”

    跟在后頭跑回來的周小蘭剛好聽到這話，馬上就炸了：“好你個姚玉潔，跟你們家鋪子上那老頭子一個樣，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guī)湍?，你還要趕我走！”

    又來一個！周家成按住額頭，暴躁地吼了一聲：“都給我閉嘴，到底怎么回事，周小蘭你說，你去上班上得好好的，怎么跑到你嫂子學(xué)校去了？”

    他這一發(fā)火，三個女人都有點害怕，安靜了下來。

    周小蘭憤怒地控訴道：“還不是他們家鋪子上那糟老頭子太過分，我為他好，他竟然還趕我走，太不像話了！”

    周家成揉了揉眉心：“你干了什么？說實話！”

    周小蘭扁了扁嘴：“就是，對了，二哥，娘，你們絕對想不到，我在鋪子里遇到了誰！”

    “說重點！”周家成用力拍了一下桌子，他實在沒耐心跟這個蠢m(xù)eimei扯東扯西。

    周小蘭委屈地搓著手：“就是她家鋪子里那個老頭子胳膊肘往外拐，竟然給覃秀芳打折，我說他，不讓他打折，他還趕我走。娘，二哥，你們說，他們家的人是不是不識好歹？”

    周家成和劉彩云完全沒心情聽她后面又說了什么。四只眼睛齊刷刷地盯著她：“你說你看到了誰？覃秀芳？”

    “對啊，我剛才就想跟你們說這個。她竟然沒死，還騙咱們。”周小蘭氣憤地說。

    真是抓不重點，這么重要的事進門不說，周家成已經(jīng)沒脾氣了：“她住哪兒？誰帶她進城的？她在城里做什么？”

    周小蘭一片茫然：“我忘記了問。她跟一個穿著旗袍的女人在鋪子里買衣服，那個女人還幫她掏錢呢，一百多，眼睛都沒眨一下，說是送給覃秀芳的見面禮，真是夠大方的，不像有的人，穿一下她的舊衣服就要死要活！”

    姚玉潔聽到這話就來氣：“不經(jīng)過別人的同意亂翻別人的東西，穿別人的衣服，你好意思？沒教養(yǎng)！你這樣的，我衣服丟了都不給你穿！”

    “二哥，你聽聽，這才是她的真心話，她根本就沒把咱們家的人當(dāng)自己人，二哥……”周小蘭覺得自己抓住了姚玉潔的把柄，咋咋呼呼地喊道。

    周家成煩得很：“夠了，你們這點小事待會兒再說，咱們先說覃秀芳。小蘭，上次你說在哪里看到了她？醫(yī)院出門左拐那個拐角處嗎？她當(dāng)時穿什么衣服，有沒有拿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