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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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昌平帝又派人送了幾回信進雍皇宮,段嫣照舊沒有理會。幾次下來,昌平帝明白過來段嫣的意思,就不再派人送信了。 王皇后知曉段嫣燒了昌平帝的信后,愣了下,繼而又笑出聲,摸著段嫣的頭頂,輕聲道:“阿嫣做得好?!?/br> “母后不擔(dān)心,父皇發(fā)怒?” “怕他作甚?”提起昌平帝,王皇后臉上的笑淺了一些。 她似乎完全不將昌平帝視為自己的夫婿,而是將他看成一個合作者。她此時的神情,就像是那個合作者越過了約定的界限,做了不該做的事。 “有我同你舅舅在,阿嫣便永遠不需要聯(lián)姻。”王皇后如是說。 世上哪兒有什么真正不破的聯(lián)盟存在?聯(lián)姻說的好聽是結(jié)秦晉之好,但在王皇后看來,無異于一種交換。將自己千嬌百寵著的孩子當(dāng)成貨物,交給另一個國家。兩國關(guān)系尚且友好時,待那孩子便好,可一旦兩國交惡,到時候又有誰替那孩子想想? 當(dāng)初段妘和親,王皇后也隱晦地勸過昌平帝。昌平帝裝作聽不懂,她便也沒再多說。王皇后看不慣和親聯(lián)姻,卻也生性那般,不可能為旁的人花費太多心思。 王皇后同昌平帝,便是聯(lián)姻。她代表著整個王氏,與大雍皇室來了一場聯(lián)姻。 昔年,她也曾同好友游湖泛舟,偷偷走過遠地,騎馬摘花,對月飲酒。如今卻只能終日待在逼仄的宮殿內(nèi),連偶爾賞的月,都不如當(dāng)初皎潔。 聯(lián)姻這種事,她不想再在段嫣身上見一回。 回想起往事,王皇后的語氣是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感慨:“仿佛只是一眨眼間的功夫,阿嫣就這般大了。” 感覺到王皇后情緒的起伏,段嫣沒說什么,只是握緊了她的手。 …… 關(guān)于聯(lián)姻一事,段嫣同王皇后一致采取無視加拒絕的態(tài)度,昌平帝沒得到回信,陳國那邊自然也等不來回應(yīng)。 陳國國主守望相助的美好愿望就這樣落了空。 堯軍可不會因為陳國計劃不順利就停下攻勢,他們戰(zhàn)術(shù)奇詭,總是讓人摸不著頭腦。陳國處于優(yōu)勢時,他們就變成了泥鰍,滑不留手,躲得飛快。而一旦陳國落了下風(fēng),他們就立馬化身為狼,兇狠無比,撕咬得陳國遍體鱗傷。 八月里,堯軍又對著陳國發(fā)動猛烈攻勢。陳國疲于應(yīng)付,直接被堯軍破開防線,打到了皇城附近。 這場戰(zhàn)役持續(xù)了半月有余,陳國咬牙堅持,苦苦抵擋住了堯軍,換來了喘息的機會。 而椕山那邊,良湘收攏流民,加之狠心cao練,如今已經(jīng)成了一股極大的勢力。近十萬人藏在椕山密林之中,宛如一點火星子慢慢燃成了燎原的大火,一旦誰敢小瞧,就會被燒成灰燼。 段嫣早在堯軍對上陳國的時候,心底就有了一些想法。 此回,堯軍打到陳國皇城附近,想著一鼓作氣拿下陳國,啃下這塊硬骨頭,最后卻被背水一戰(zhàn)的陳國人崩掉了牙齒。 這一戰(zhàn)沒有贏家,只能說是兩敗俱傷。 陳國元氣大傷,茍延殘喘。堯軍盤縮身軀,舔舐傷口。 段嫣聽到消息的那日,笑了下,像是已經(jīng)在心里演練過數(shù)萬遍那樣,寫下信,寄往椕山。 幾日后,椕山那龐大的軍隊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悄然行往北地。 北地,陳國所在之處。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jié)后想寫王皇后的番外了。 第100章 陳國同當(dāng)初的齊國離得近, 堯軍攻占齊國之后,便在陳國附近虎視眈眈。 這回陳堯兩方都沒討著好。陳國縮在城內(nèi),堯軍也退出陳國的攻擊范圍, 在離自己大本營不遠的地方休整。這個位置,正好能保證有任何意外發(fā)生都能極快地退回城內(nèi), 又能觀察陳國情況。 此時, 堯軍的營帳內(nèi),一位書生模樣, 穿著盔甲的人坐在首位,他正拿著一張輿圖查看陳國地形。 “將軍,夜已深, 您不如早些歇息, 明日再來研究這些也不遲?!备睂⒑永? 十分沒有形象地打了個哈欠。 那位書生模樣的將軍名叫蘇守, 他眼睛沒從輿圖上挪開,只是信誓旦旦道:“如今是個好機會,陳國經(jīng)過上回一場戰(zhàn)事,現(xiàn)今定然疲憊不堪, 若是我們能抓住這個機會,就可一舉將其拿下。” 副將嘴角抽了下,被蘇守說的一腦門汗, 沒忍住出聲道:“您說這話之前, 先看看咱們的情況?。£悋F(xiàn)在元氣大傷, 咱們也好不到哪兒去吧?您還說現(xiàn)在能突襲陳國呢,可別咱們一不小心就著道,被別人占了便宜了。” 副將這話純粹是沒經(jīng)過大腦胡亂說的,蘇守卻覺得十分有道理, 還沉思著點了點頭。“倪孝說得有理,確實是這般,該警戒起來。” 張倪孝翻了個白眼。 他們這個將軍哪兒都好,用兵如神,運籌帷幄,就是時不時神神叨叨的,說些旁人聽不懂的話。 張倪孝剛這樣想完,就聽到蘇守叫了外邊執(zhí)勤的小兵:“你速速回堯地,命他們近來不得接納流民,就算之前接納了,也要看好糧倉,莫要讓人動了手腳。” 那小兵領(lǐng)命,立即往堯地趕。 之后,蘇守又叫了一人,吩咐他快馬加鞭,趕去陳國皇城外喊話,叫他們最近嚴守城門,最好是不要放任何可疑人出入。 張倪孝在一旁聽得摸不著頭腦。 “您叫人回咱們那兒警戒,我還能懂一些。這命人去提醒陳國,又是怎么一回事?” 蘇守嗤笑一聲,放下輿圖,整個人往后一靠,頗有些書生不可一世的清高?!拔覀儼殃悋サ饺缃襁@地步了,只差一口就能吞吃入腹。你難道能看著旁人將他收入囊中,坐收漁翁之利?” “與其便宜了旁人,還不如讓陳國好好兒的活下來。至少,撐到下次我有精力同他玩兒的時候,再滅國也不遲?!?/br> 張倪孝滿臉胡子,面相兇狠,即使這樣,此時心里還是忍不住抖了一下。 照樣是那句話,他們這位將軍是個好將軍。但人,是不是個好人就難說了,奇怪得很。 性情惡劣,愛將他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又有極強的報復(fù)心理,將戰(zhàn)爭視為樂趣。 諸如此類的毛病,說上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行吧,您高興就好……”張倪孝吸了口氣,正想退出這個戰(zhàn)爭狂魔的帳篷的時候,卻聽到外面?zhèn)鱽砑贝俚哪_步聲。 剛才被蘇守派去傳信的小兵又回來了,身邊還跟著另一個神情焦急的小兵。 “將軍不好了,離咱們這兒最近的容城糧倉起火了?!?/br> 蘇守眉眼一凝,外頭又傳來喧嘩聲。 “不好了,失火了!快來救火?。 ?/br> 營地處的糧倉竟也失火了。 似有所感,蘇守站起身,遙遙往陳國最后一座城池,也就是皇城所在的地方看去。入目只有黑沉的天幕,像是一層一層的黑云壓蓋著,無端令人心煩意亂。 蘇守笑了一聲,繼而又笑了一聲。如書生一樣白凈甚至有點病弱蒼白的臉上,瘋狂猙獰的神色一點點擴散,然后像是蜘蛛最后結(jié)好的網(wǎng),密密麻麻,隱于暗處,危險又恐怖。 另一邊,良湘按照著段嫣的部署,兵分兩路。派人燒了堯軍城內(nèi)的糧草,又神不知鬼不覺地混入在城外駐扎的堯軍隊伍,無情地將他們最后一點糧草也燒光。 在做這一步的同時,他們的大隊伍則趁著入夜,利用陳國處于休整期的放松心態(tài),直接一通猛攻,打得陳國措手不及,暈頭轉(zhuǎn)向。在他們連反應(yīng)都尚未做出的時候,就破開了陳國最后一道城門。 良湘領(lǐng)兵圍住皇宮,陳國皇帝同幾位成年的皇子拿著劍,領(lǐng)著宮中的御林軍,滿臉冷色,看那架勢是要來一場殊死之戰(zhàn)。 “我陳國,只有戰(zhàn)死的兒郎,沒有怯戰(zhàn)的懦夫。你們?nèi)羰遣辉冈谧鑫谊悋鴥豪?,便放下手中劍。朕不會怪罪你們?!标悋实垡律啦积R整,顯然是慌忙從睡榻上趕出來。他站在最前面,身側(cè)是陳國皇室的幾位皇子,背后是烏泱泱的御林軍。 但這些在良湘等人面前,卻只能算得上十分之一,不足為懼。 若是從前的陳國,有人想要動他,顯然還要掂量掂量。但現(xiàn)在的陳國被堯軍拔去了獠牙,成了一只病怏怏的老虎。擺出迎戰(zhàn)姿態(tài),看起來都是外強中干。 陳國皇子沒有一個人放下手中的劍。他們面色或張皇或決然,握著劍的手都沒有躲。陳三皇子第一個高高舉起手中的劍,他朗聲笑著:“不墮威名,以身護國!” 雪亮的劍光劃開黑夜,好似要割開這困境。 …… 戎族小國的那位伊勒佳公主,之前在雍皇宮內(nèi)待過幾天,時常纏著段嫣。但在問了段妘的事情后,又毫不留戀地回了他們?nèi)肿濉?/br> 西嶺那邊有戎族在,倒是真的沒再起新的戰(zhàn)亂。 當(dāng)初段妘被送往戎族時,宮內(nèi)幾個皇子公主都添了東西,有人送的是價值千金的前朝古畫,有人送的是珠寶頭飾。段嫣從眾,添了幾箱子珠寶明珠。但她真正的禮,卻是暗地里送了幾個人。有善功夫的,也有善醫(yī)術(shù)的,在關(guān)鍵時候都能派上大用場。 九月里,段妘從戎族寄了信回來,只寄了兩封。一封給她母妃吳嬪,另一封,就是給的段嫣。 信上字跡粗獷,一看就不是段妘所寫。橫折點豎,透著股野性,顯然是男子所書。 段嫣看完信后,先是想到什么,隨后又輕輕笑出來。 她記得當(dāng)初戎族那位王子,隨著隊伍來接段妘的時候,還差點掀了車的簾子,不論旁人怎么勸都不肯從車旁離開。啟程的時候,也一直跟在馬車旁,竟是連一點距離都不肯讓出來。 段妘在這信上說了一些她在戎族的生活日常。最先的是換了原先的衣裙,穿上了戎族窄短的上衣下褲。初時還有些不習(xí)慣,不過到了后面,竟也漸漸發(fā)現(xiàn)這衣服的方便之處。 戎族的人都混在一處,沒有那么多的尊卑講究。就算是一個泥地里打爬的臟兮兮小孩兒,也敢摸到段妘身邊來,給她衣服上糊上幾個黑乎乎的巴掌印。 白日里,降央帶段妘騎馬,還教她射箭。提到降央的時候,段妘還在一旁解釋了下降央是誰。他就是段妘和親的對象,戎族的王子。 從信上段妘的講述中可以看出來,她在西嶺過得不錯。字里行間沒了小時候的那股刁蠻之氣,也沒有在宮里的那種死氣沉悶,倒是真正有了些屬于女兒家的嬌俏活潑。 在信的末尾,段妘又提到一句,前幾日同人去狩獵的時候,不慎傷了右手,故而沒辦法寫字,只能找人代寫。雖說沒有明確提到代寫的這個人是誰,但段嫣眨了眨眼,立即就明白過來。這個因為段妘多次提到“降央”,代筆寫出來的字跡都飄飄然的人,果然就是那個戎族王子,降央。 段嫣放下信,看見含細在一旁好奇的神色,便將信遞了過去。含細抿嘴笑了下,動作上卻是不含糊,十分誠實的接了信去看。 “二公主這也是苦盡甘來。”含細看完信,頗為感慨,大有自家孩子終于找到好歸宿的欣慰之感??芍笙氲绞裁?,她瞄向段嫣的眼神又有些不對勁了。 段嫣挑了挑眉,淡淡瞥她一眼,沒說話,卻是讓含細心里一個激靈。她訕笑一下,撓了撓臉,又說起一人。“聽聞沈世子近來傷勢頗有起色,能下地走幾步路了。” 當(dāng)初宋軍攻破了落云城的城門,數(shù)十人圍殺沈清然,江大將軍找到人的時候幾乎是遍體鱗傷渾身血跡。人人都在嘆息這位不過初入戰(zhàn)場就闖下名頭的新秀不幸折損,在官醫(yī)準備去為他收斂尸身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一息尚存。 當(dāng)時沈資喜極而泣,在官醫(yī)用藥吊住沈清然的命后,一路沒敢閉眼,幾乎是捧在手上一般,護著沈清然回了京都。 京都有大雍最好的醫(yī)術(shù),最充足的藥材。 沈清然不僅是承恩侯府的世子,他也是大雍的英雄。在段嫣的授意下,無數(shù)珍貴藥材源源不斷的往承恩侯府送,太醫(yī)幾乎是住在了承恩侯府。 就是在這樣的護養(yǎng)之下,沈清然的這條命總算是保住了。之后便是漫長的修養(yǎng)期。 曾經(jīng)的承恩侯世子身份高貴,不知多少京都貴女將其視為夢中情郎?,F(xiàn)在從戰(zhàn)場回來的人,不僅終日困于病榻,那張清俊到了極致的臉上,還多了一條從額中連貫眉尾的傷疤,壓在那雙狐貍眼上,像是落雪天黑壓壓的穹頂,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段嫣想到這里,垂下眸無意識地敲了敲桌案,臉上表情讓人捉摸不透。 含細輕輕咳了一聲,打斷段嫣的沉思,在段嫣望過來時苦著臉道:“奴婢方才不是說沈世子如今能下地了嗎?” 段嫣動了動眼皮,沒說話。于是含細皺著一張臉繼續(xù)說下去:“就今兒早上,沈世子身邊那隨從,說沈世子想見您一面?!?/br> 段嫣敲擊桌案的動作停了下來。 第101章 “你去庫內(nèi), 將當(dāng)初沈世子那幅畫找出來?!贝巴馐潜趟{的天,無人敢大聲喧嘩,只有細碎輕微的腳步聲傳來。段嫣的聲音在這種寂靜中, 顯得尤為清晰。 含細愣了一下,沒反應(yīng)過來段嫣說的是什么畫。她腦子活, 一下子沒反應(yīng)過來, 但細細想想之后,便明白過來段嫣說的是哪副畫了。 她抿了抿嘴, 心里頭有些惋惜,不過到底也沒說什么,退出去找那副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