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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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質(zhì)紅著臉“嗯”了聲,擁著被子起身,披了件衣衫,下床往一旁的凈房去了。 李景燁望著她的背影,向后靠在軟枕上,將何元士招來,吩咐道:“把芊楊幾個調(diào)走吧。” 何元士悄悄望他一眼,似乎揣度不定這話到底是何意:“可要調(diào)回紫宸殿去?” 李景燁擺手,沖西面指了指,輕聲道:“送回掖庭宮去?!?/br> 何元士一怔,隨即躬身道了聲“是”。 掖庭宮是宮中最低等的雜役宮女居住的地方,也是犯官家眷充沒勞作的地方,芊楊身為御前侍女,被送回掖庭,其中意味可想而知。 皇帝對身邊人大多寬和,如芊楊那般,雖多少也知曉她平日有幾分心高氣傲,可念在她忠心的份上,多有縱容。今日忽然調(diào)走,不是因為觀里的這位,還能是為了誰? 何元士掖了掖額角,沒再說話,又聽李景燁吩咐:“把藥端來?!?/br> 他遂捧了一只盛了烏黑的溫熱藥汁的玉碗上來,擱到矮幾上。 麗質(zhì)自凈房中出來時,便見李景燁穿了一身寬大的衣衫,正靠在床邊讀一卷書,手邊架起的矮幾上則擱了碗濃稠的湯藥。 她頓了頓,行到他身邊,跪坐在一旁沒說話。 李景燁將手中書卷放下,拉她到懷里,柔聲道:“明日我讓元士送些新入宮的宮人來,你自己挑兩個留在身邊服侍吧。” 麗質(zhì)笑了,柔柔點頭道:“多謝陛下?!?/br> 他撫了把她的面頰,親自伸手將一旁的玉碗端起,送到她唇邊。 嫣紅唇色與碧色玉碗形成鮮明對比,令他眸色逐漸加深。 麗質(zhì)垂眸看一眼晃動的烏黑藥汁,卻沒直接飲下,只迷茫地抬眸:“陛下?” 李景燁深深望著她,如平常一般道:“麗娘,你愿不愿意住到承歡殿去,以后名正言順地跟著朕?” 麗質(zhì)眸光微閃,一個“不”字哽在喉間,在口中盤桓片刻,終是化成“愿意”二字。 李景燁笑了,溫柔地撫她鬢發(fā):“那便喝了吧,你乖乖地喝藥,朕以后封你做貴妃,讓這宮里其他人見了你,都要行禮,好不好?” 麗質(zhì)紅唇微微翕動,一雙杏眼沉靜如水:“這藥飲下,妾是否便難有身孕了?” 李景燁沒說話,眼睛里有愧意一閃而過。 她忽而粲然一笑,就著他的手便將藥汁一飲而盡。 “陛下可莫食言?!?/br> 李景燁望著她絲毫不見傷心之色的模樣,心中漸漸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答應你的事,朕絕不食言?!彼H自拿了巾帕替她將唇邊藥漬擦凈,抱著她躺下,格外溫柔,“睡吧,今夜朕不走?!?/br> 麗質(zhì)柔順地跟著他一同躺下。 宮人們將燈燭一一熄滅,屋門也悄然闔上。 四下的冰塊都在融化前換上了新的,夏日的夜里,屋中也沁涼舒適。 麗質(zhì)仰面靜臥,聽著耳邊傳來男人漸漸深長平穩(wěn)的呼吸,面色漸漸冷淡下來。 她睜眼瞪著沉在黑暗中的床頂,口中殘留的苦澀滋味令她了無睡意。 方才李景燁雖未直言,卻也未否認,儼然是默認了,那碗藥,就是會令她難生育的虎狼藥。 這本也與她夢境里看到的并無二致。 夢里的女子,入宮三年,恩澤未斷,卻從未懷過身孕,就是因為入宮之前,皇帝親手喂她喝下了這碗藥。 只是那女子生得天真單純,即便皇帝如此,也從未生出過半點怨懟,尤其后來成了人人稱羨的鐘貴妃,更是全心地依附、仰賴皇帝。 可她不一樣。 她本就不是什么賢良的女人,如今所做的一切,統(tǒng)統(tǒng)都是為了自己。 她知道,李景燁此舉是為了讓始終不曾松口的太后不再反對她入宮為妃。 她也的確不愿懷孕,這幾個月里,每到月事前,都會提心吊膽,直到如期而至,才會暫時放下心來。 她更明白,這個時代的藥,即便出自宮廷,也不會有絕對的效果,頂多讓她這兩年身體底子差些,變得不易受孕,以后仔細調(diào)養(yǎng),仍有可能恢復。 可這并不代表她就會愿意用上天賦予女人的生養(yǎng)的權利去換取一個貴妃的位置。 屬于她的權利,不該被別人隨意剝奪。 她無聲側目,望著身邊熟睡的男人,漸漸覺得這座皇宮里,像有一張無形的金網(wǎng),正悄無聲息地不斷收緊,將她束縛在其中,而這個男人和他身后強勢的皇權,就像一道沉重的枷鎖,扣在她的脖頸與手腕上,讓她動彈不得。 她需要一把利刃,替她劈開身上的枷鎖,劃破收緊的金網(wǎng),助她掙脫這一切。 而這把利刃,她想她已經(jīng)找到了。 是裴濟。 從先前的夢境里,她已然知曉他不偏不倚,是非曲直辨得分明,與李家這一對兄弟截然不同。 這一點,從他后來的作為中可見一斑。 那時的他,即便早就對李景燁的許多所作所為頗不贊同,卻仍在危機時刻帶著兩萬羽林衛(wèi)軍護其左后。 后來,他身為河東節(jié)度使,調(diào)來了麾下的十萬河東軍。 他明明已有了取代天子與睿王抗衡的實力,卻仍選擇站在李景燁一邊。 誠然麗質(zhì)不認為他這般維護所謂的正統(tǒng)皇權是對的,可在這個時代,忠君才是天下第一大義。 更難得的是,敵軍營中,面對萬人唾罵的亡國禍水,他也未曾落井下石,而是親自將她護回扶風。 即便他也對那女子充滿厭惡。 可見他是個心智堅韌,又曲直分明的人,一旦認定一件事,不論如何,都不會動搖。 這樣的人,正是她需要的。 三年后的紛亂中,只要得他一點惻隱之心,她便能有機會借他的力量逃離這一切。 只是,他與其他男人不同,便是這一點惻隱之心,也需她費盡心機。 幾番試探,她已敏銳地察覺到,他的心底已隱隱擦起一簇火苗。 可是還不夠。 黑暗里,她悄悄掐緊指尖。 她始終相信,沒有人是毫無破綻,無法突破的,從望仙觀搬離之前,她還得再做些什么。 …… 已是后半夜,靜舍之中一片沉寂。 裴濟自夢中驚醒,從床榻上猛然坐起,渾身是汗,不住地喘氣。 錦被之下有一片濡濕,提醒著他方才的旖夢。 他今年已過十九,明年便能及冠,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夜里如此不足為奇。 可從前的夢里,那些女子都只是個模糊的意象,無名無姓,連面容也看不真切,今日,卻變成了望仙觀里那個禍水! 他記得清楚,夢里的她站在太液池邊紗簾翻飛的涼亭中,衣衫輕薄,紅唇熾烈,一只宛若碧玉的纖手懶懶伸出,將斜插在鬢角的一枝帶露海棠取下,一片一片將花瓣扯下。 她將散落的花瓣捧在手心里,紅唇中輕輕吐氣。 花瓣霎時翻飛著揚起,沖他撲面而來,帶來一陣幽幽香氣…… 炎熱的夏夜,裴濟心頭一片凜冽。 他微微閉目,盤腿而坐,欲默誦幾句道經(jīng)以平復心緒。 可尚未靜心,腦中便閃過“蓮真”二字,是那女子的道號。 冰清玉潔的兩個字,忽然燒起他一片心火。 第9章 花酒 麗質(zhì)飲了近半月的藥。 直到月末,她因為月事而疼得渾身發(fā)顫,冷汗涔涔,由司藥司的女官來診脈后,方道不必再飲。 李景燁像是心中有愧,一連多日,未曾踏足后宮,每日傍晚理完一日政事,便往望仙觀中來。 他似乎已不再忌諱人言,十多日里,留宿觀中的日子已過半數(shù)。 因有他在,麗質(zhì)已許久未能靠近裴濟。心中正有些不耐時,終于等來了七夕。 大魏風氣開放,對女人的束縛也少些,七夕這樣屬于女子的節(jié)日,自然官民同慶。 照慣例,麟德殿中會設宴,宮中妃嬪邀皇帝同往,宴樂達旦。 而宮人們,若留在各宮和麟德殿中服侍,能得額外賞錢,若不必當值,則掖庭宮中也另設歡宴,可結伴一同赴宴。 早幾日,麗質(zhì)便常聽到教坊排演的樂舞聲,想來嬪妃們多日未能見到皇帝,已有些心急了。 這樣的日子,李景燁實在不能再留宿望仙觀。 他特意午后便過來,與麗質(zhì)一同用了些點心,到傍晚時才往麟德殿去。 離去前,麗質(zhì)如往常一樣送他至道觀門外。 他站在步輦旁,捧著她的手,眼中有幾分憐惜:“麗娘,再等兩日,朕便能讓你離開這里,明年的七夕,你定能坐在朕的身邊?!?/br> 暮色之下,麗質(zhì)嫵媚的面容有幾分模糊。 她握了握他的手,退到道邊,柔聲笑道:“妾等著那一日?!?/br> 步輦被內(nèi)侍們抬起,沿著半山坡道往西面漸漸遠去。大明宮的另一側,千百盞燈已經(jīng)點燃,各宮嬪妃與教坊伶人都等著皇帝的到來。 麗質(zhì)立在坡上看了一會兒,直到皇帝的步輦從視線中消失,方轉身回屋。 院中靜悄悄的,新送來服侍的宮人已被她放去參加掖庭宮的歡宴,余下的只有春月一人,和東廂中深居簡出的幾個女冠。 屋中已被重新收拾過,絲毫未留下李景燁的半點痕跡,春月見她回來,便將已熏好的衣衫和挑好的釵環(huán)取出。 麗質(zhì)坐在將衣衫換上,坐在銅鏡前一面梳妝,一面聽春月說話。 “小娘子,奴婢這兩天已去看過了,涼亭附近的侍衛(wèi)們,約每兩至三刻經(jīng)過一次,內(nèi)侍們少些,往來不定,不過今日七夕,各宮的人不在麟德殿,便在掖庭宮,幾乎不會經(jīng)過那處?!?/br> 麗質(zhì)“唔”了聲,對著銅鏡描完眉后,又仔細貼上花鈿,問:“酒呢?可都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