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jié)
“那孤明日登門拜訪。” 男人唇邊多了點(diǎn)弧度,顯得原本冷峻的容顏添了幾分柔和。他原本就生的好看,這樣一笑起來,幾乎將這風(fēng)雨侵蝕的車廂中的寒氣盡數(shù)掃去。裴承翊伸出手,力道極輕地揉揉阿謠的頭發(fā), “謠兒,明日再見了?!?/br> 他似乎極注意分寸,在她不耐煩之前,就將拉著她的手和揉她頭發(fā)的手全都收了回去,溫聲說: “走吧。” 說完,他當(dāng)先起身,掀開簾子翻身下車。 大約一時忘了身上有傷,動作利落了些,站到地上時,他的眉頭緊緊一皺。 跟在后頭過來的隨從似乎還沒反應(yīng)過來太子爺已經(jīng)下車了,傘打的不及時,嘈嘈切切的雨絲就這樣打到身上。 直將鬢發(fā)打濕,軟軟貼在精雕細(xì)刻般的臉頰上,更襯得容貌出色。 打傘的隨從急忙跟上來。 男人抬頭睨了一眼頭上隨從打著的傘,低聲囑咐一句: “再打高些?!?/br> 然后才看向車簾的方向,喚道: “出來吧?!?/br> 纖纖素手掀開車簾,剛剛探出半個身子來,就被人拉住手臂。阿謠看向拉著她的人,正要掙脫,可下一瞬,對方就用另一手?jǐn)堉难?,抱起來,穩(wěn)穩(wěn)放在地上。 似是捕捉到她驚詫的目光,他湊到她耳邊解釋一句: “孤看過了,這里沒有人瞧得見?!?/br> 阿謠沒理。 只是垂下頭,低低說: “臣女告退。” “嗯,去吧?!?/br> 裴承翊伸出手,趁阿謠沒反應(yīng),迅速捏捏她的柔荑小手。 聲音很低,又些發(fā)啞,像是在哄人: “回去好好睡一覺,醒來就能瞧見你二哥了。” “謝殿下恩典。” “謠兒,不用這樣,客氣的。” …… - 阿謠這一日過得確實(shí)很累。 又是馬球會上種種,又是狠狠摔了一下,再后來擔(dān)憂二哥的事,夜里還去了一趟東宮…… 實(shí)在身心俱疲。 即便不用裴承翊說,她也是要回去了先好好睡一覺的。 是以,她今日一回府,便直直回了映月閣,閉門謝客,梳洗休息,努力不去想其他。 …… 許是因?yàn)閷?shí)在太累,這一夜倒是酣夢不止。 再醒過來的時候,外頭已然雨過天晴,日上三竿了。 阿謠從榻上坐起來的時候還是迷迷糊糊的,只覺得整個腦袋混沌著,一切都不清晰,也不明朗。 守在邊兒上的素蕊幾乎是立刻就覺察到阿謠醒了,連忙過來,開口問: “小姐醒了?可要現(xiàn)下就梳洗?” 這兩句話,讓阿謠的靈臺稍稍清明一些。她揉著惺忪的睡眼,聲音糯糯的: “幾時了?我睡了很久了?” “巳時過半了,小姐這一覺睡得可有些久,一直從昨晚睡到現(xiàn)下?!?/br> 阿謠聞言,默默低笑了聲。 神識緩緩恢復(fù),頭腦也愈發(fā)清明。她忽地一拍腦袋,想起頂重要的一件事,忙問: “二哥回來了嗎?” 素蕊上前攙扶著阿謠下榻,邊答道: “二少爺一大早就回來了。還陪公爺夫人用了早膳?!?/br> 聽了這話,阿謠才終于算是放下心來。 二哥能平安歸來就好,也不枉費(fèi)她又跳了一回火坑。 不過,這火坑既然跳了,她總覺得,還是干脆利用到底比較好。 就借太子爺?shù)膭?,將桓王的事整個平息了,到時候再與太子斷掉也為時不晚。 至于他傷不傷心,他的心思如何,都與她無關(guān)了。 反正,他從前,也未關(guān)心過她啊。 不過是彼此彼此罷了。 阿謠沖著素蕊點(diǎn)點(diǎn)頭,并沒有直接問出心中想問的話,而是拐了個彎,委婉地問: “二哥怎么回來的?林家輕易就肯放人了?” “這奴婢就不知了,半點(diǎn)兒風(fēng)聲也沒有,只是一早上林家就派了馬車送二少爺回來了?!?/br> 素蕊扶起阿謠以后,這才轉(zhuǎn)身邊收拾床鋪邊說, “小姐不如一會兒親自去問問二少爺,二少爺他原本一回來就到咱們映月閣要見小姐你,等了許久也不見小姐醒才被夫人叫去用早膳了,二少爺還撂下話說小姐醒了叫人知會他一聲,他有話務(wù)必要親自對小姐說。” 阿謠整理絲發(fā)的雙手頓住。 她隱約能猜到二哥想說什么,又想起昨日危急之下,對父親和大哥說的那些話,一時間有些不知道日后該怎么面對家中眾人。 她一向是個喜歡逃避的性子。許多事遇上了不知怎么面對時,便會像個小鵪鶉,躲在窩里,恨不得哪兒也不去,誰也不見,也免得尷尬。 只不過,她二哥今日并沒有給她這個縮在窩里做小鵪鶉的機(jī)會。 …… 阿謠剛剛梳洗得差不多,換了一身蘭草色常服,發(fā)絲也好端端梳好,正在糾結(jié)到底要不要出去見姜談,還沒糾結(jié)出個什么來,便聽見門外一陣腳步聲,月心一溜小跑趕進(jìn)來,見到阿謠就說: “小姐!二少爺來看您了!” 來的這樣急? 阿謠猜到二哥可能也知道她和裴承翊的事了,想到二哥可能會說的話,阿謠一時有些不敢見來人,忙說: “就說我還睡著!” 說著,就眼神示意月心趕忙將房門給她關(guān)上。 瞧著一臉急色。 只可惜,還沒等到月心關(guān)門,就有一只手甫地按住門框,用更大力直將門推開,還說著: “人都起來了,怎么還騙我說在睡著?” 一聽這熟悉的聲音,阿謠慌忙站起身,看向進(jìn)門的人,福身行禮,找個托詞: “二哥回來啦?二哥怎么親自來了,阿謠這才說要梳洗好了趕緊去二哥哪里看哥哥,怎么勞煩哥哥親自來了?!?/br> “可我看你并沒有要去看哥哥的意思?!?/br> 姜談?wù)驹陂T口,并未再往里走,只是遠(yuǎn)遠(yuǎn)看著阿謠,向來吊兒郎當(dāng)一個人,難得正色。 “二哥,我……” “姜謠?!?/br> 姜談的拳頭不自覺捏緊,連眼眶也有些發(fā)紅,似乎很艱難地問出這句話, “你從前……就是在太子身邊?” 果然。 二哥也知道了。 阿謠倒不是怕家人知道她從前在東宮為侍妾,她只是擔(dān)心二哥哥知道她為了救他而去找了太子,她怕二哥心中會覺得過意不去。 那都不是她的本意。 她的本意是希望他們一家人能和和樂樂、平平安安地過日子啊。 不過二哥既然知道了,而且問起來,她也沒有刻意否認(rèn),只是說: “是。那都是以前了?!?/br> “可你現(xiàn)在又被迫委身,” 姜談咬著牙, “因?yàn)橐任?。?/br> “不是的?!?/br> 阿謠急忙否認(rèn), “二哥多慮了,阿謠是因?yàn)橥坏籼拥钕虏湃|宮的。與二哥何干?” “你這樣說就想糊弄了我?” “二哥,阿謠說的句句屬實(shí)。” 姜談猛地又推了一把門,似乎有些忍不了,終于大步走上前來,到了阿謠身前,忽地拱起手,重重一拜。 “小妹相救之恩,為兄沒齒難忘!” “二哥快起來……真的不用這樣的,我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