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忽覺眼眶發(fā)酸。他想了想，似乎自己來是想在淑寧彌留之際問她一句話的，關(guān)于李霈，這始終是橫在他心頭的刺?？稍挼阶爝厖s變成了：“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過你?！?/br>
    “什么事？”

    李淮哽了哽，笑道：“小時候在桃山，是不是有個妄想當(dāng)英雄的粗魯小少年抓痛了你?！?/br>
    衛(wèi)淑寧彎了彎嘴角，意識已經(jīng)開始渙散，她說：“桃花很好看……你聽到了么？”……護(hù)國寺的鐘聲響了。

    第177章

    李澈忽覺心口猛的一跳，許久都沒能平復(fù)過來。他走出竹屋，望了眼宮城方向。不多時一個人影靜靜飄落，低聲道：“衛(wèi)皇后薨逝了?！?/br>
    李澈手里的佛串瞬間碎了，佛珠滾落一地。

    “事情辦妥了么？”

    黑影道：“已經(jīng)部署好了?！?/br>
    李澈笑中帶淚：“好好好，這就算是我送給她的離別之禮吧。”

    他擺了擺手，吩咐道：“散了吧?！鳖D了頓，又道：“所有人都散了吧?！?/br>
    黑影詫異：“殿下！淮中已經(jīng)有所行動，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如果韓將軍知道六皇子的身份，必定不會再推脫，殿下難道舍得就這么放……”

    李澈手掌翻飛，樹影微微晃了晃，那黑影話未說完便轟然倒下，眼睛死死的瞪著，不知自己為何是這般下場。

    了然單手立掌，念了句佛號：“無寂終于想通了。”

    李澈沒有回頭，他微閉上眼，道：“不會有人知道的?！?/br>
    了然嘆了口氣：“衛(wèi)家會好好保住他的?！?/br>
    李澈從地上撿起一顆佛珠攥在手心里，盤膝坐在大石上，他道：“事成后，還請了然師父救魏松出宮，算是我給姚竹的補償吧。”

    李澈閉上眼，這一刻，他的腦海里只閃過一句清脆的童聲：“桂姨，我覺得護(hù)國寺里的鐘聲好好聽啊?！?/br>
    “……聞鐘聲，煩惱輕，智慧長，菩提生。”一個小和尚從旁經(jīng)過，笑著道：“小施主以為這鐘聲如何好聽？”

    衛(wèi)淑寧歪著腦袋想了想說：“很空靈，就像走在幽深的小徑里，處處是花香?！?/br>
    小和尚道：“小施主頗有慧根?！?/br>
    桂嬤嬤趕緊道：“我家小姐頭一次來護(hù)國寺，不懂什么的?！鄙逻@小和尚再多說幾句她家小姐就要跟著出家了，忙轉(zhuǎn)了話題說：“小姐，護(hù)國寺里還有一大片蓮花湖呢，可美了?！?/br>
    衛(wèi)淑寧眼睛亮亮的，拉著桂嬤嬤的手就要往前沖：“快走快走，我可喜歡花兒了?！?/br>
    正說著話，衛(wèi)暄像個小牛犢一樣沖了過來，叫道：“姐，姐，聽人說護(hù)國寺的素齋可好吃了，我們?nèi)コ札S吧?！?/br>
    衛(wèi)淑寧向他身后看了看，只有一個小廝跟著，便問：“爹娘呢？”

    衛(wèi)暄撓撓頭，道：“不知道，我一直看熱鬧來著，一抬頭就沒見爹娘，倒是瞧見jiejie了?！?/br>
    衛(wèi)淑寧就伸手點了點他的額頭，然后拉起他的手道：“這里人多，你抓緊我，別再走散了。”

    然后向四處望了望，扭頭問桂嬤嬤：“要去哪兒吃素齋呀？”

    桂嬤嬤當(dāng)然也不知道。正巧那小和尚還沒走遠(yuǎn)，衛(wèi)淑寧一把拽住他，笑的眉眼彎彎，問道：“小師父，你知道去哪兒吃素齋么？”

    小和尚被她拽的一愣，呆呆的指了指南邊，道：“一直往那邊走，看到地藏殿再左轉(zhuǎn)就是了。”

    衛(wèi)淑寧臉頰紅撲撲的，扭捏了下，說：“我叫衛(wèi)淑寧，你叫什么名字啊?！?/br>
    小和尚單手立掌：“小僧無寂?！?/br>
    衛(wèi)暄拉著衛(wèi)淑寧就走：“快些快些，我要餓死了?！?/br>
    衛(wèi)淑寧一臉恍恍惚惚，道：“桂姨，護(hù)國寺的和尚也都這么好看的么？”

    她聲音清亮，在她身后不遠(yuǎn)的無寂小和尚聞言愣住，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只看到一個蹦蹦跳跳的身影，活潑俏麗……

    李淮在寢殿直坐到天明，還是桂嬤嬤忍不住提醒：“皇上，逝者已矣?！?/br>
    李淮眨了眨酸澀的眼，大手狠狠的揉搓著臉頰，聲音沙啞道：“長樂呢？”

    “公主在偏殿?！?/br>
    “讓她來看她母后最后一眼吧?！闭f完又叫了明德，道：“吩咐下去，皇后喪儀遵循舊制大禮，不得有誤?！?/br>
    明德猶豫了一下。

    關(guān)于皇后喪儀之事，李淮一直未有明確指示。倒是衛(wèi)淑寧自己給禮部透過話，無需繁文縟節(jié)，一切從簡。禮部大臣及宮中內(nèi)務(wù)司便參照前楚皇后喪儀酌情刪繁就簡。這時又臨下圣旨行大禮，只怕禮部官員們有的忙了。

    桂嬤嬤聽言想了想，還是勸道：“皇上，皇后奉行節(jié)儉，生前已有懿旨，喪儀從簡。眼下齊國正處交困之際，娘娘纏綿病榻，無法為皇帝分憂，心中有愧……”

    李淮嘆息一聲，心中不無感激。不管他們之間關(guān)系如何，淑寧在大節(jié)上從未有失。

    “她是個好皇后?！崩罨磾[擺手：“桂嬤嬤的意思朕明白了。既如此，就按皇后懿旨辦吧。”

    明德大松了口氣，忍不住向桂嬤嬤投以感激的眼神。

    李淮又道：“但守喪之制不做更改，凡內(nèi)外百官，仍循以日易月之制，二十七日除服?！?/br>
    明德恭聲應(yīng)是。

    李淮又看向小莫子，道：“去給侯府老太君報喪吧。”

    小莫子從地上爬起來，抹著眼淚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