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眉眼愈發(fā)像自己的長樂，嘆道：“只可惜母后等不到看你出嫁了。”

    長樂淚盈于睫：“母后……”

    衛(wèi)淑寧無力的擺擺手：“你不要安慰母后了，母后已經(jīng)感覺到了，我好像看到娘在叫我了?！?/br>
    桂嬤嬤心里一個咯噔，忙沖小莫子使了眼色。小莫子抹了把眼淚，匆匆去了宣明殿。

    恍惚間，衛(wèi)淑寧似乎回到了小時候，那時娘親還在。

    她的娘親是個溫柔的女子，總是柔柔的沖著她笑，給她做漂亮的衣服，還有好多好看的珠花。她喜歡將她抱在懷里，然后說：“寧兒要做漂漂亮亮的女孩子，長大了也嫁一個如意郎君?！?/br>
    “像爹一樣的人么？”

    娘親就紅了臉頰，像極了天邊的紅霞。她說：“只要是寧兒喜歡的就是好的?！?/br>
    長樂和李霈不知什么時候被扇兒帶下去了，桂嬤嬤一直在床前守候。

    李淮看了她好幾眼，她仍兀自不動。

    李淮嘆氣道：“桂嬤嬤，我想和淑寧獨處一會兒。”

    自六皇子出生后，李淮甚少來永寧宮，便是來了也冷著一張臉。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像今日這樣用平靜的語氣對宮人說話了。

    桂嬤嬤偷瞥了一眼，見他眼中浮上哀戚之色，不似作假。想想從前皇上待皇后也是極為喜歡的。即便冷了這許多年，彌留之際，總也會軟了心腸的。

    況且皇后已油盡燈枯，還怕李淮會做什么么。且不說公主和六皇子還在宮中，總要仰仗皇上的。若能叫李淮對公主皇子多一份憐惜，日后在宮里的日子也會好過些。就算侯府勢大，可這畢竟是宮中，防不勝防，鞭長莫及啊。

    桂嬤嬤一瞬間想了許多，面上卻不動聲色，她福了福身道：“老奴就在殿外候著?！?/br>
    桂嬤嬤退下后，殿內(nèi)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衛(wèi)淑寧似有所感，她緩緩睜開眼，熟悉的眉眼闖入視線，讓她有些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誰。

    李淮坐在床邊，執(zhí)起衛(wèi)淑寧的手握著，想說的話就梗在喉間，火辣辣的疼。

    “你來了啊。是春天了么，我好像聞到了桃花的香味?！?/br>
    她怔怔的望著帳頂，眼神漸漸的柔和了下去。

    記憶里她的爹娘時常帶她和弟弟去桃山游玩。那會兒正是春天桃花盛開的時節(jié)，漫山遍野的桃花，風一吹，花瓣就隨風飄落。

    衛(wèi)淑寧穿著藕粉色的裙子穿梭在桃林間，笑著喊道：“娘親你看，花瓣落了滿地，像下雪一樣呢?！?/br>
    褚氏笑道：“寧兒慢些跑，仔細摔著。”

    衛(wèi)淑寧一邊跑一邊擺著小手：“不會不會，爹會保護我的?！?/br>
    衛(wèi)儒笑哈哈的將衛(wèi)淑寧舉過頭頂，豪氣的說：“閨女喜歡哪段桃枝兒，爹給你折了，回頭咱們帶回去插花?！?/br>
    衛(wèi)淑寧拍著小掌笑瞇瞇道：“多選幾枝兒回頭送給祖母。祖母沒能一起來，好可憐的?！?/br>
    衛(wèi)暄見jiejie騎在爹脖子上，也忙攀著衛(wèi)儒的腿叫嚷道：“爹，爹，大姐都騎好久了，暄兒也要騎大馬?！?/br>
    衛(wèi)儒就瞪了他一眼：“jiejie是女孩子，多玩兒一會兒怎么了?！?/br>
    衛(wèi)暄就委屈的抹著眼淚回頭找褚氏告狀。

    衛(wèi)淑寧是個好jiejie，見弟弟哭鼻子了，忙從衛(wèi)儒肩上滑下來遞給弟弟一朵桃花：“吶，哭鼻子不是大英雄?！?/br>
    衛(wèi)暄扭扭捏捏的接過桃花，挺起胸脯道：“我才沒有哭鼻子，我是要成為像爹一樣的大英雄的?！?/br>
    衛(wèi)淑寧就默默的將眼神落在衛(wèi)暄臉上殘留的淚痕上，看著他不說話。

    衛(wèi)暄一下子就紅了臉，捏著桃花跑走了。

    下人找了空處鋪好氈布，將吃食酒水一一擺開。姐弟倆還不餓，便跑去附近玩鬧。

    衛(wèi)淑寧正蹲在地上收集好看的小石頭，忽地一個七八歲大的小少年從樹后閃身過來，直勾勾的盯著衛(wèi)淑寧問：“你說會哭的就不是大英雄？”

    衛(wèi)淑寧被他問的一愣，眨了眨眼道：“你聽到了啊，那是我哄弟弟的?！闭f完又自顧低頭去撿石頭了。

    那小少年不死心的抓起衛(wèi)淑寧的手腕，道：“你說了。會哭的不是大英雄，我以后再不哭鼻子了，別人欺負我我就欺負回去，讓他們哭鼻子，這樣我是不是就是大英雄了?！?/br>
    衛(wèi)淑寧掙扎了一下，眼圈微紅：“你抓痛我了?！?/br>
    那小少年松開手掌，見女娃白嫩的手腕上紅了一片，不由有些懊惱。

    衛(wèi)淑寧卻早在他松開手時就跑開了，等小少年回過神想問她的名字時，女娃已經(jīng)跑遠了，他只來得及撿起那女娃掉的一顆石頭……

    那會兒桂嬤嬤還年輕，她是衛(wèi)淑寧的貼身侍女。本來見有個大孩子走過去她想擋一擋的，只是瞧小姐機靈，便也沒多管閑事，只在一旁看著。衛(wèi)淑寧沖她跑過去，說道：“桂姨，這邊沒有好看的石頭了，我們?nèi)デ懊嫱鎯喊??！?/br>
    桂嬤嬤笑著道好：“小姐，待會兒夫人還要到護國寺去替老太君送佛經(jīng)的，我們等下就要回去了。”

    衛(wèi)淑寧乖乖的點頭。

    “好黑啊……”衛(wèi)淑寧眼底沒有了神采。

    李淮看了眼跳動的燭火道：“蠟燭要燃盡了，我去換燈燭，等下就不黑了?！?/br>
    李淮撥了撥燭心，重新?lián)Q上蠟燭，走回到床邊，輕聲問：“可以么？”

    衛(wèi)淑寧有些艱難的點點頭，這會兒似乎又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誰，便道：“我要走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