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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福暗道,原來今日這番鬧騰,是老爺逼婚……啊,不,是老爺定親不成,由此引發(fā)的。 洛金玉也總算聽明白了,沈無疾是心里惦記著這件事兒,借題發(fā)揮呢。 可是…… “并非我言而無信,我不是與你說過嗎?原來你我都沒血親在世,因此我請媒人過禮也名正言順,可如今你有血親,我們豈可私定終身?”洛金玉認真解釋道,“師哥已傳信回去,無論如何,都得等你父子相認。成親大事,父兄都在,就沒有搶在前頭只由我們兩個私自定下的道理?!?/br> “呵,你這意思,若咱家那便宜爹不同意這門婚事,咱家又是空歡喜一場?”沈無疾厲聲道,“咱家這是認親呢,還是給自己找兩個上輩子欠了他們的活祖宗回來?還認什么認!咱家稀罕?” “認親大事,你不可口出狂言!”洛金玉向來注重倫理禮儀,哪能聽沈無疾這樣說話,立刻出言斥責。 沈無疾被他一兇,更覺委屈,咬牙切齒,將茶盞往桌上重重一放,指著賬房罵道:“呆頭鵝似的發(fā)什么呆,咱家請你回來享福的嗎?算賬!” 賬房無奈,只好和來福去一旁找來紙筆,攤在八仙桌上,等著沈無疾說話。 沈無疾冷冷道:“從洛公子來咱家府上第一天算起,他吃的用的,穿的喝的,請大夫的,都算上,一個子兒也別少,少一個銅板都恐污了洛公子滿袖清風?!?/br> 洛金玉:“……” 賬房握著筆,還未到夏季,已經(jīng)感到渾身發(fā)熱,尤其額角冒汗,猶豫地寫了兩行,求助地看向來福。 來福幫不了他,默默垂頭。 賬房只好自救,強作鎮(zhèn)定道:“老爺,這賬目繁多,小的剛來府中,有些不太清楚,得回去細細查算記錄,一時半刻在這,恐也寫不出明細來?!?/br> “就在這寫?!崩蠣斝U不講理道,“什么賬房,要你有什么用?咱家來報,你來寫!” 賬房只能道:“是?!?/br> 老爺?shù)溃骸奥骞映粤嗽奂覂蓷l千年夫妻參,算他五百兩一條,不算貴了?!闭f著,看一眼洛金玉,道,“洛公子覺得這個價如何?” 洛金玉哪知道千年人參什么價,還是夫妻參……他一個窮光蛋,別說千年夫妻參了,打小他連三年的碎參都沒吃過。 他雖質(zhì)疑自己是否真吃了沈無疾整兩條珍貴的千年夫妻參,畢竟自己身體這么虛,這樣大補好像有違藥理,可他更做不出腆臉問價、看起來很像想要賴賬的事,只好道:“我不知價,你知道,就你定吧。” 看看!就這樣的人,獨自出那遠門,路上被人賣了還得幫著數(shù)錢! 你就算不質(zhì)疑一下是否真吃了兩條,也至少還個價!怎么就任咱家坐地訛錢了?你平日里不是能言善辯嗎?怎一提錢,就這么好哄? 沈無疾痛心疾首,指著賬房道:“寫了嗎?” 賬房點頭:“寫了?!?/br> 沈無疾繼續(xù)道:“極品血燕不說十斤,五斤也有,算六兩銀子一兩,九十六兩一斤,共四百八十兩,寫上?!?/br> 賬房都有些聽不下去了:“老爺……” 沈無疾揚聲:“嗯?!” 賬房迫于他之yin威,瞬間打消了為洛公子仗義執(zhí)言的念頭,低聲道:“寫下了。” 沈無疾道:“還有些別的,什么冬蟲夏草、百年靈芝,哼,咱家府里抓的藥,哪兒有差的?一千五百兩!便宜你了,那些東西又豈是有錢就能買到的?” 洛金玉:“……” 賬房:“……” 來福:“……” 洛金玉覺得,不用再算下去了,反正自己還不起。 沈無疾說著說著,還來勁了,立刻又說:“還有請大夫的錢。曹御醫(yī)可是國手,尋常人見他一面都難,別說請他治病了,就是皇親國戚,也不是個個兒都能有此殊榮。一千兩。至于另一個赤腳庸醫(yī),姓黃的那個,不值一提,咱家就當送你的了,不算錢?!?/br> 洛金玉:“……” 賬房及來福:“……” 沈無疾看著洛金玉吃癟模樣,得意起來,端起茶,一邊喝,一邊繼續(xù)坐地訛錢……不,是算賬:“洛公子穿的那些衣裳,都是請京城里出名的裁縫親手縫制的,料子卻還不是布莊隨意買的,無一不是貢品好料,算個三百兩吧。” “鞋子就當送的了,不算錢吧。” “那些發(fā)冠玉簪,雖你是沒怎么用,可若非是給你用,咱家可看不上那樣式,因此還得算你的帳,五百兩吧?!?/br> “吃的飯菜,你倒沒吃多少,不算你的錢了,咱家也不缺這口飯?!?/br> “住的屋子,你住的是咱家府里的主屋,呵,按京城最大那間客棧的上房價格算……” “你還向咱家借過錢,……” “你要看的那些書,……” “咱家配給你的下人與護衛(wèi),……” “……” …… 終了,沈無疾問賬房:“一共多少?” 賬房心如死灰道:“回稟老爺,一共……八千七百六十五兩?!?/br> 沈無疾大方道:“零頭抹了吧,算八千?!彼聪蚵褰鹩瘢冻鎏搨沃畼O的笑容,道,“洛公子,去借錢吧?!?/br> 洛公子:“……” 但凡尋常人在這,不說是想賴賬,怎么也得質(zhì)疑問詢一番,斷然沒有就如此聽任沈無疾信口開河的道理,可偏偏洛金玉不是“尋常人”。在別的情境下,他能言善辯,也絕非絲毫不懂財務(wù)之事,譬如當年在太學院為了學院賬目混亂一事質(zhì)問院長等人時,洛金玉就思路清晰、口齒伶俐、條理分明,將那些人說得無言以對??伞扇缃?,說的是他欠賬的私事,洛金玉格外拘束,欲言又止,臉皮薄得不能再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