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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層沒了!”小伙子也跟著認(rèn)真起來,他掃了一眼周圍,確實(shí)已經(jīng)感知不到多少怨氣了,趕忙報告:“下一層……” “也……也沒了!”兩個小姑娘手拉著手從樓梯口竄了上來,正好趕上了兩人的談話,微胖的姑娘很是激動,她一抹額頭的汗,指著樓梯口,氣都沒喘勻,就趕忙報告:“下面……下面那墻里,全是怨氣符,塞在磚縫里的,每一塊磚的縫里都有,按理說該嚴(yán)實(shí)得不行!但是我們下去……那墻被炸得渣都不剩,是……是季晨干的嗎?他可太……太……” 一個人的靈力,炸了一整座怨氣堆積的封印墻?馮疆心里一怔,面上卻收斂著,只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行,那就上去,準(zhǔn)備抓人了?!?/br> 越來越弱了,怨氣越來越弱了。 何云起掐著衣角,一雙眼緊緊盯著光罩里的一切,他天生陰陽眼,能見鬼,卻從沒見過神??伤丝谈M仙n能降下一尊神佛,能聽見他心里重復(fù)了千百次的祈禱。無論怎樣都好,讓季晨回來,完完整整的回來,活著回來。這樣的提心吊膽,他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一次了,他不想再來一次。 最后一層,黑氣隨著旄節(jié)頂端流泄的光芒徹底消散,那個瑩白的靈體,終于全須全尾地立在了季晨的面前。他看著他,就仿佛看見了自己,二十六歲,停滯了二十年的時光,眼前的靈體看起來與他無二,柔和的臉龐,輕微低垂的眼角,梁樨說過,這張臉天生愛笑,所以他笑起來,應(yīng)該是更燦爛的模樣。 有什么東西堵在了季晨的喉頭,他想說話,卻說不出口。年輕人,關(guān)系相熟時,總會開些奇奇怪怪的玩笑,可那個稱呼,最該賦予面前靈體的稱呼,從未被真正的物歸原主。 喉頭輕顫,眼淚卻比聲音先一步涌了出來,季晨突然變成了當(dāng)年那個無依無靠的孩子,他抬起手,卻發(fā)覺指尖全是漆黑的炭灰,不能碰,不能用這雙手去碰它……季晨低下頭,趕忙把手往自己早已滾得臟兮兮的褲子上抹了兩下,可沒什么用,他的褲子依舊是臟的,手也是臟的。 他突然覺得不該低下頭,這樣他就看不見眼前的人了。 可就在抬頭的瞬間,季晨的視野里沖出一道漆黑的光,那東西速度極快,不偏不倚,正沖著他眼前的靈體而來。季晨想都沒想,立刻沖上前去,將自己的身體擋在了靈體的面前。 幾乎是同時,守在光罩外干著急的一眾人,全都沖到了光罩的跟前。 那道黑光實(shí)打?qū)嵉卮虻搅思境康纳砩?,力道極大,將他連帶著身后的靈體一起,全都轟到了身后的光罩上,巨大的沖擊力,讓纖瘦的少年飛了出去,又被光罩狠狠地彈了回來,身體砸向地面,季晨卻什么都顧不得。顧千山已是強(qiáng)弩之末,可他的最后一擊卻足以讓季晨體會到難以平復(fù)的痛苦。 從心口蔓延到胸口,再一路傳達(dá)到小腹,這就是怨氣侵體的痛苦。 可這痛比起身后的靈體來說,根本不算什么! 季晨在地上滾了一圈,猛地回過頭去,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后空無一人。 沒了…… 父親的靈體,時隔二十年,才第一次見到的至親之人,就這么沒了…… 季晨愣在了原地,他捂著心口,艱難地支起身體,卻發(fā)覺那怨氣早已擴(kuò)散到四肢,有誰在他的血rou里埋下了刀子,每一次動作,都剜心刻骨的疼。他撲倒在地上,視野里只剩一雙腳,那也該是父親的,不該是這個人的!季晨發(fā)了狂,他攥緊了拳頭,在臟兮兮的地上匍匐著,可沒等他走到顧千山面前,他的眼前就綻開了一朵血紅的花。 顧千山比他更瘋。 他將柜子上的罐子一個接一個地拿下來,沖著地上的人狠狠砸去。不是每一個罐子都能砸中季晨,但總有那么一兩個命中的。這對于疼到渾身顫抖的少年來說,無異于雪上加霜。臉上淌過一道熱流,季晨已經(jīng)分辨不出這是血還是淚了,他模糊的視線里,只有被摔壞的玻璃罐,還有從罐子里逃出來的,緩緩升上空中的靈體。 何云起的心,也隨著那玻璃破裂的脆響被狠狠地攥了一掌,他沖向光罩,用盡全力地?fù)]著拳,都一樣,像打在棉花上,這樣的感覺,與當(dāng)初季晨拋下他獨(dú)自離開時一模一樣。不安多過憤怒,所有的情緒,都在一瞬間爆發(fā)了出來,何云起揮起拳頭,重重地朝著光罩砸去。 突然,他的耳邊傳來一聲細(xì)微的碎裂聲,在他揮出的拳頭下,生出一條不過一寸長的短短的冰裂。他在腦海里飛快地過了一遍,大喊道:“我知道了!” 馮疆剛整齊人馬,重新回到一樓,便看見梁樨帶著幾個小輩,拿磚頭的拿磚頭,撿石塊的撿石塊,沖著那光罩一次又一次地砸去。而磚石落下的地方,卻真的出現(xiàn)了一道又一道細(xì)密的裂縫。身后的一隊(duì)人馬都呆住了,看了幾秒,一個男聲突然道:“我明白了!這東西……不能用靈力,不能用怨氣,但是能這么打!咱們快……快一起!” 一堆人方如夢初醒,不等馮疆指揮,便四散開,各自挑了順手的武器,有小姑娘嫌棄石塊臟,就從包里摸出了保溫杯,一行人圍成一圈,攥著“武器”就往光罩上砸。 為首的何云起已是骨節(jié)酸痛,滿頭汗水,但他不能停下……季晨還在里面,他的愛人還被困在里面! 顧千山將架子上的罐子全都扔光了,可他心里依舊有一股邪火,那火炙烤著他的心臟,讓他無論如何都快活不起來。還不夠……這還不夠!他對自己咆哮著,季家人帶給他的痛苦,他還沒還夠,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顧千山對自己的狀況再清楚不過,這身體已經(jīng)容不下他了,二十年,能茍且偷安二十年,他是該滿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