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才是正常的?！奔境筷H上眼，貪婪地嗅著何云起身上的氣味，“你也是怨靈，只是他為了利用你，將你的怨氣暫時抽走，把你放在了工廠一樓的院子里，吸引我們的注意。既然要利用你，就必須往你的記憶里放點(diǎn)其他的東西。用過了，扔下來，這些碎紙機(jī)一樣的怨靈就會處置了你，根本不必再費(fèi)他的力氣?！?/br>
    “這就是虎子不管怎么繞……都找不到這面墻后出口的原因?！?/br>
    虎子似懂非懂，愣愣地跟著點(diǎn)了頭：“他、他是誰??？”

    季晨答：“他是我必須解決掉的人?！?/br>
    何云起聽著，心里漸漸勾勒出事情的輪廓。

    許久之前，攀附上沈弘立的顧千山來到了這里，借助著邪門的風(fēng)水和充盈的怨氣，盤踞一方。有了自己的窩點(diǎn)后，他開始報恩，或者說，開始替沈弘立續(xù)命。這續(xù)命的方法不得而知，但結(jié)果大家都看到了，沈老爺子的長壽有目共睹，直到一百三十多歲，才終于安然離世。沈老爺子在世時，用盡渾身解數(shù)，替顧千山隱瞞，不僅隱瞞他的所作所為，更將他的存在也一并掩蓋，所以這座怨氣沖天的工廠，一直都沒能引起渡靈者們的注意。

    直到沈老爺子去世，屬于顧千山的庇護(hù)所轟然倒塌，他的一切行徑都匆忙了起來，無論是在準(zhǔn)備不足的情況下貿(mào)然轉(zhuǎn)靈，還是在已經(jīng)暴露的情況下帶走寧安，都顯出了他的孤注一擲和走投無路。

    那么手下呢？總不可能只有秦弦一人吧？要是還有其它強(qiáng)勁的對手，季晨能撐過去嗎……

    “不用擔(dān)心我?！鄙倌晖蝗槐犻_了眼睛，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地下二層的怨靈消失之后，整間工廠的怨氣都薄弱了許多。”

    說到這里，季晨頓了頓：“這和故事里說的不一樣?！?/br>
    虎子一聽這話，立刻精神了：“故事？我們這、這還有故事？”

    “在這建成工廠之前，有過一個故事，說上一任老板打地基，挖出生苔的白骨，拼拼湊湊上百具，這個故事你沒聽過？”

    虎子想了想，笑了出來：“啊，這個、這個聽過，那是我們、我們老板，故意的?！?/br>
    故意的？

    季晨連肩膀都不考了，直起腰，看向虎子，將他的話重復(fù)了一遍：“你說……故意的？”

    “是、是啊，我們老板，不是得招工人嘛，怕我們進(jìn)來工作害怕，分心……”虎子連連點(diǎn)頭“其實(shí)吧，剛進(jìn)來的時候，我也、也害怕，聽同伴們提起那個事兒，各個都怕得厲害！但是、但是老板給我們開了個會，說，不用怕的，因?yàn)槟枪适?，是、是他造出來的，什么骨頭……都是他找了高人，造出來的。這里根本就沒、沒有鬼！”

    何云起問：“你怎么知道這不是他為了穩(wěn)定你們的情緒，為掩蓋事實(shí)真相編造的謊言呢？”

    虎子拍了拍半透明的胸脯：“因?yàn)樗褨|西給我們看了！”

    “什么東西？”

    “那個骨、骨頭，不是骨頭，是塑料的，我還摸了……那次我路過辦公室，看他在擺弄骨頭，覺得好奇，他就、就讓我們幾個路過的都看了摸了?！苯K于有了能發(fā)言的機(jī)會，虎子居然很興奮，他揮舞著手，比劃出撫摸的動作來，“這么大，圓圓的，摸起來很光滑，啊還有長骨頭，這么長……而且，沒有、沒有那么多，就幾副而已，老板告訴我們，他看上這地方的時候，被前一個大老板搶了先，他不想多花錢，又想占地，就、就托了個高人，那高人說，這地方好，是風(fēng)水寶地，讓老板一定要抓緊，還給他支招，讓他趕緊想法子賺到自己手上來！”

    季晨差點(diǎn)笑出來：“這地方風(fēng)水好？”

    虎子說：“是、是啊，我不懂這個，但是老板是這么說的，說風(fēng)水好！一定能發(fā)大財?shù)?，你看……三面是山，聚寶盆，正對著水，水……水那是生財?shù)穆铮　?/br>
    何云起不是內(nèi)行，但也不算外行，這話聽著，他都覺得好笑，更別說一旁的季晨了。可笑歸笑，兩人都聽出來了，這所謂的高人，打從一開始就沒給這木材廠的老板安什么好心思，居然能把這么個聚陰招邪的破地方編出一朵花來。

    見他們不出言反對，虎子也就繼續(xù)說了：“老板還說，那個高、高人，讓他把塌出個洞的山，直接建成工廠，省地、省磚、省工程……這叫什么開、開源節(jié)流！老板覺得他說得對，就跟著做，車間原料辦公室，全都往地下堆，要不是、要不是地下不好住人，老板可能要把我們的宿舍也、也給弄下來呢。但是考慮到地下，洗了的衣服可能晾不干，所以就把宿舍建在山洞最里面了?！?/br>
    何云起頭疼：“那你覺得……山洞里，衣服就能晾干了？”

    虎子一愣，道：“也是……但是我、我不住在這嘛，所以我覺得，老板對我還是挺好的。”

    “你平時就在山洞里工作？”

    “啊，是啊。”

    “不覺得眼睛疼么？”

    “老板給我們開了燈的，大車間有、有好幾盞呢，看得見，就是有點(diǎn)暗，路也窄，走路容易、容易撞著人，別的我覺得都還不錯，嘿嘿……”

    心可真大。何云起嘆了口氣。

    虎子是個老實(shí)鬼，生前也是個老實(shí)人，它也許不知道，在它心中對員工和善的好老板，放幾十年后的社會中，絕對是不折不扣的黑心個體戶。為省材料，將工廠建在昏暗的山體里，終年不透光，全靠幾盞燈維持照明。山洞里潮濕陰冷，工人們常年在這工作，身體很容易出現(xiàn)病痛，而這位老板不僅不作考慮，甚至要將員工宿舍也一并建在山洞里，這位資本家，已經(jīng)將手下工人的剩余價值壓得不能再壓了，甚至連帶自己的辦公室，都一并安置到了陰暗的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