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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真夠激動的?!鳖伵辔⑽⒌拖骂^,笑意將眼角的皮膚推出了淺淡的細紋。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在沾有棕色咖啡漬的紙杯邊緣摩挲了一陣,道:“這么篤定,難道這就是……青梅竹馬?” “是天造地設(shè)。” “好,哈哈哈……何先生,天造地設(shè),這個詞我喜歡。”顏培的笑終于配上了干澀的笑聲,他的聲音本就偏低沉,此時的笑更是讓人猜不出他的所思所想。 將杯中最后一口半溫的咖啡飲盡,顏培一抿微白的唇,說:“曾經(jīng)在我身邊的那個孩子,個頭不高,愛笑,因為腸胃不好,所以就算再怎么吃也胖不起來。他雖然單純,卻不是一個純粹的小傻瓜。他身上有一樣特質(zhì),世間罕見。何先生,你敢不敢賭一把?去試試看……” 剛剛結(jié)束的對話在何云起眼前不斷重現(xiàn),顏培走出咨詢室后,他的腦袋里都是那人胸有成竹的模樣,著實讓人煩躁。他將眼鏡摘下,自從認識了季晨,他已經(jīng)好幾個月沒有這么長時間的戴過眼鏡了,遠離許久的鼻梁酸澀感再次回歸,他不得不抬手捏了捏自己兩眼之間那截挺立的軟骨。 嘶,一派胡言。何云起將手里的咨詢檔案扔在面前的茶幾上,眉間的怒意越發(fā)濃重。顏培走出去不過二十秒,一墻之隔的前廳就傳來了艾莎急切的呼喊聲。心情再不佳,何云起也有能控制自己情緒的自覺,他深吸了一口氣,拿起檔案沖著門外走去:“怎么了?” 一踏出前廳,他就看見艾莎瘦小的身影,她要攔著顏培,不讓他往門外走。兩人的爭執(zhí)顯然剛剛開始,而顏培的臂彎里抱著的,正是已經(jīng)沒了任何動靜的季晨。 一股莫名的怒火直竄上何云起的心頭,他將手中的檔案袋沖著桌臺上拍去,大踏步子,不過幾步就跨到了顏培的身邊,兩人的身高差不了多少,此刻更是針鋒相對。 何云起手臂一伸,毫不猶豫地將季晨從他的懷里搶了回來,動作干脆利落,沒有一絲一毫地拖泥帶水。而顏培卻仍不死心似的,即使季晨已經(jīng)不在他的懷里,他的一只手還是緊緊地抓著季晨反背在身前的背包帶子,看樣子是打算再僵持一陣。 壓抑著怒意的何云起不打算給他僵持的機會,眼神再不像方才咨詢時那樣平靜,失去了眼鏡的屏障,他滿帶怒意的目光便顯得更加直截了當(dāng):“放手。” 一旁的艾莎竟不知這是發(fā)生了什么,個子嬌小的她害怕爆發(fā)爭端,可現(xiàn)下她連勸架的話都不敢出口,兩人的氣勢都太過強硬,思索再三,她還是飛快地跑到了大門邊,張開了纖瘦的雙臂: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這個陌生人把老板娘帶走。 “顏先生,我剛才說,放手。”何云起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顏培粘在背包上的手,仿佛一只兇惡的野獸,低吼道:“放手!” “何先生,你不覺得這是個好機會嗎?趁現(xiàn)在,賭一把,不就知道是不是了嗎?”顏培似乎還嫌自己在咨詢室里一席話的激怒效果不夠徹底,平白笑了起來:“他在發(fā)燒呢?!?/br> “放手!最后一遍?!焙卧破鸶緫械酶@瘋子廢話,他摟緊季晨,向后狠狠撤開了一大步,場面可謂劍拔弩張。聰明人顏培終于適時地松開了手,抻了抻手臂,又看了看自己方才用力過猛而泛白的手指,輕聲嘆道:“現(xiàn)在的年輕人怎么都這么暴躁?!?/br> 也許是爭搶的動靜太大,又或者是身邊有了熟悉的氣息,一直緊閉雙眼的季晨竟慢慢醒了過來。與昨天陷入困局時的緊張全然不同,在何云起身邊的他,即使身體不適,也沒有展露出任何不安的情緒。 “別亂動,乖?!焙卧破鹇貙⑺诺搅艘贿叺囊巫由?,右手覆上了后腦勺,將自己的額頭輕輕湊過去,與季晨仍舊高熱的額頭緊緊相貼。在他臉上,與顏培對峙時的慍怒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擔(dān)憂和心疼,他用旁人聽不見的聲音輕輕問:“路上接單子了?” “唔……消耗不大,很快就沒事了?!奔境恳草p輕應(yīng)了一聲,從口袋里摸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回答著:“我想來接你……雖然你讓我別過來,但我想來,所以我就過來了?!?/br> “老板娘視察工作,我還能攔著???”這一個多小時,只有在此刻與季晨說話時,何云起才總算露出了溫和的笑容,撫在小腦瓜上的手指隨意地揉了揉,又在額間輕柔地印了一吻,何云起的心情總算是得到了徹底的放松和緩解:“等燒退了再走,路上買點好吃的回去,好不好?” “嗯?!奔境抗郧傻攸c了點頭,他抬起頭,想同何云起說些什么,卻突然發(fā)現(xiàn)了站在不遠處,正定定看著他的顏培。 又是這個讓人難受的家伙。 季晨皺起了眉,伸出手,緊緊攥住了何云起的胳膊,支撐著自己慢慢站了起來。當(dāng)他站起來的那一刻,離他還有一段距離的顏培突然快步走了過來,渾身無力的他根本來不及躲閃,就被高大得多的顏培按住了左肩,視線里突然晃過了什么,額頭上有一閃而過的觸覺,那是什么,顏培碰到了他的額頭?季晨的反應(yīng)很大,他撐著剛剛站穩(wěn)的身體,極其抗拒地向后退了好幾步,心里的不適化成怒吼:“你別碰我!” 招致了在場三人反感的顏培卻絲毫不在意,常年的實驗探究讓他練久了對溫度的極度敏感,那匆匆掠過的一觸,讓他的笑越發(fā)放肆起來,干巴巴的笑聲縈繞在屋內(nèi),聽得人渾身不舒服,何云起終于是忍無可忍,將季晨拉到了自己的身后,疾步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lǐng),揮起的拳眼看就要落在他的臉上,卻被顏培大笑中擠出的一句話生生遏在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