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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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溫大夫會被怎樣?” 書生道:“不會被怎樣,閣下被請走后,他便會被放開了,我家主人另有心意奉上謝罪?!?/br> 我嘆道:“你們做事還挺有禮有節(jié)的,那……你知道我是誰么?” 書生板正道:“在下只知道你是主人要請的客人?!?/br> 我便閉嘴了。 這漫長的一路,我睡了不知道幾個覺,又思忖了認識的人中會是誰有這等行事作風的,卻怎么也理不出個頭緒,就算是謝明瀾,他也不會如此故弄玄虛,他只會當街下車殺我。 直到被他推下馬車,我仍在苦苦思索。 我又被那書生帶著走了很長一段路,腳下從土地變成小石子路,又過了幾個門檻,終于停下了。 這里似乎是個廳,我還能嗅到一絲檀香,雖然分辨不出旁的,但那檀香的味道一嗅便知不菲。 那書生道:“主人,幸不辱命,您要的人帶到了?!?/br> 我立刻豎著耳朵想聽那人聲音,卻聽右前方傳來一道聲音,那人似在笑著道:“回來的好快。” 我頓時大失所望,這男聲很悅耳,但對我來說卻陌生得很。 那書生道:“萬幸此人并不難抓?!?/br> 雖是實話,但我還是忍不住在心中冷笑一聲。 那主人也不知為何“嘖”了一聲,道:“好了,你把他解開,就下去吧。” 我只感覺手上繩縛被人解了開,又被抽走了蒙眼的黑布,接著便是離去的腳步聲了。 只是眼睛被蒙了太久,我適應不了那耀眼的光,便緊緊閉起眼睛微垂了頭。 那主人道:“哎,可憐,怎么會落魄到這般境地了?” 他沒有主語,我只當他在說我,心中想:這人言語中,認識我? 但我嘴上總是不肯吃虧的,不假思索道:“自然比不上閣下境地高,但愿我有朝一日也可以想綁誰來喝茶便綁誰來喝茶?!?/br> 那人輕笑了一聲,似在打趣道:“他以前也是這樣么?我怎么記得以前他還挺乖巧的?” 我心中一沉。 屋內竟然似有兩個人?那另一人為何一直不出聲? 這人言語中……真的認識我?乖巧?什么人會這樣形容我? 我不自覺地蹙著眉,艱難地睜開眼睛,只能瞇成一條縫,先入眼的是地面。 不知是否是直覺使然,我小心翼翼地一點點抬起眼簾,看到正前方那人的靴子和下擺。 那人坐在一個寬大的烏木椅子中,只看那人素白色的下擺就知道剪裁絕非出自庸手。 我忽然心如擂鼓。 我的心被提了起來,提到很高,很高,仿佛提到了凌霄之外。 我猛然又垂下眼簾,望著地面平復著呼吸。 那右前方的主人道:“人給你帶到了,我先走了,啊對了,你不要太過……萬一嚇跑了他……” 正前方那人沉默著,直到傳來一聲茶杯放在桌上的輕響,那人才冷冷道:“他不敢?!?/br> 我呼吸一窒。 一顆心從凌霄之外再到萬劫不復,竟然只要一瞬間。 今日之事再如何曲折,我都不曾,不敢,也不愿往他身上想。 縱然他的空棺是我親眼所見,但那究竟意味著什么,我一直沒有想明白,也從來不敢奢望還能再見他一面。 不,不是奢望,是即便可以,我也不愿再見他。 我不自覺踉蹌著退了兩步,霎時大悲大喜,無可名狀!在這一刻,我只想要緊緊抱住他,縱情放聲大哭一場,告訴他我有多么想念他,想到痛入骨髓,不能自已。 我與他的距離,不過十步。 然而這區(qū)區(qū)十步的距離,當中隔著十載的風雪蒼茫,我卻不能走上去,不能對他邁出這一步。 我沒來由地想,若是早知道會有今日,還不如那日死在金殿前清凈。 怙惡不悛、功敗身死的亂臣賊子,也好過以這今日這般潦倒落魄模樣站在他面前…… 只是……只是我還是太貪心了些,還是忍不住想再看他一眼。 謝時洵倚在寬大的烏木椅內,我一邊戰(zhàn)栗著一邊偷偷抬眼,卻與他的目光撞了個正著。 他的目光一如多年前深邃冷冽,透出一種難以名狀的龐大威勢來。 我承不住這樣冷銳的打量,不堪對視,立刻又垂下眼簾,我莫名將右手向后藏了藏,掩在袖內,心中卻酸澀地忖著:他一絲一毫都沒有變……他沒有變,仍是我記憶中的樣子啊??! 一時寂靜,不知何時,我的脊后衣衫竟?jié)裢噶?,布料黏在脊背上被風一吹,更是徹骨寒冷。 “多年不見,你的本事見長,脾氣也越發(fā)長進了,”他平靜道:“難道還要我重新教過不成? 他一開口,我心神一斂,渾身本能地顫了顫,恐慌之間,下意識像十年前那樣,抬頭去看他的神色。 我顫抖著望向那平靜無波的面容,身形控制不住地一寸寸矮了下去。 直到膝上傳來冰冷的觸感,我仍是說不出一個字。 謝時洵復又端起茶杯,眼也不抬,簡短道:“我聽聞了你九王謝時舒所做下的好事,傳聞總歸有不實之處,你現(xiàn)下親口說與我聽聽?!?/br> 室內陳設簡單卻足夠雅致,極為清潔,一?;覊m都看不到,窗邊放著一個烏紫長案,案上很整齊的堆著書籍紙箋。 不知道我為何在這當口卻注意起這屋內擺設來,只覺腦中一片空白,只知道眼中看到什么就是什么了。 我不開口,謝時洵似也不急,默默飲了茶,又拿起手邊的古籍看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我仍是低頭看著地面,心思一時空白一時又想著“要不就說你認錯人了”這等離譜之事,腦中思緒是從未有過的混亂不堪。 他又喚了人來添茶,下人進進出出,皆小心地繞過我,一眼都未曾往我這邊瞥,仿佛沒有我這個人。 直到下人換過了幾次燈燭,忽然耳畔傳來一陣極大的響動,我來不及舉措,茶杯連帶著冷透的茶水潑灑到了我身上。 我晃了晃,沒有敢躲。 謝時洵冷笑道:“這些年你的日子太威風了些,忘了當年的規(guī)矩也是正常?!?/br> 他起身步到我身側,對門外喚道:“阿寧,取個手帕來?!?/br> 一喚之下,那書生不知從哪里出來,雙手奉上一塊手帕。 謝時洵接過,遞到我唇邊,不容置疑道:“咬住?!?/br> 我更是惶恐,不知他是何意,卻不敢違抗,就著他的手叼住一角。 謝時洵俯視著我,聲音極冷:“是全部,因為……怕你一會兒承受不住,咬傷了自己?!?/br> 我身子畏怯地晃了晃,不知哪里借的膽子,竟然一把抱住他的大腿,我死死垂著頭,只聽自己抖得不成樣子的聲線:“九王謝時舒犯上作亂!關我隋一何事!” 謝時洵還未說什么,身后門外突然有人“噗”的一聲,哈哈大笑了起來。 我回頭望去,只見一人走了進來,這人長相清俊,身材纖細,看不出歲數(shù)。 那人停在謝時洵面前,對他笑道:“這話說得沒錯,依我看,你這弟弟在再世為人這一事上,比你快了許多?!?/br> 他一開口,我就聽出這是剛才被書生喚做“主人”的那人,但他對謝時洵的態(tài)度卻讓我大為驚愕,畢竟這世上沒有幾個敢這樣對他說話的,這樣想著,我的記憶中出現(xiàn)了一個模糊的影子。 謝時洵冰冷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不過是他的一貫伎倆,他自小為了蒙混過關,什么都胡吣的出來?!?/br> 我怔了怔,忽覺心底涌上許多酸楚和莫名的慰藉來,這一句由他口中說出來,我飄忽的心神似乎……似乎終于了實感。 他……他真的是太子哥哥。 那人把什么東西遞給了謝時洵,又勸道:“你要的東西我這里沒有,這是我問莊外的私塾先生借來的,湊合用吧,不過最好還是……” 我緊閉起眼睛不敢看,仍是死死抱著他的腿,口中道:“太子哥哥饒我,我……不敢了,我知錯了……” 謝明瀾沉默片刻,不知為何忽然觸了一下我的頸后。 他的指尖很輕,是一種若有似無的細微觸碰,我卻只覺呼吸隨著他的觸碰停滯了。 他將我的后頸領口又拉開了一些,像是審視了片刻,道:“鞭痕……是誰打的?” 我這才想起當日謝明瀾的馬鞭梢到我的頸后和肩后,留下的鞭痕至今未消。 我悶悶道:“是陛下?!?/br> 我喘息了片刻,待呼吸初初平復,低低道:“我真的知錯了,打……陛下也打過了,太子哥哥我……” 謝時洵寒聲道:“知錯?假話?!?/br> 我漸漸松開手,仰頭看他,見他神色不明地俯視著我,我又情不自禁地去抓住他的下擺。 “那太子哥哥你呢?”我死死抓著手中的布料,開口竟是一句頂撞:“為何這么多年不見我,你去哪里了?。?!” 他不回我,我卻在這一句之后,像是要一口氣將這些年的煎熬痛楚一股腦說與他聽似的,語調都控制不住地急切道:“是你怪我咒你,怪我不遵詔令回京見你,你才惱了我,不要我嗎?可是……你可知我這些年有多悔恨多難捱?。∥宜龅囊磺卸际且驗?,是因為……太子哥哥你不在……我好恨!再沒有人可以……” 謝時洵微微彎下腰,直視著我道:“你可繼續(xù)在此胡攪蠻纏,我不在,你便要謀逆犯上,引兵入關?”他似乎越發(fā)覺得我不可救藥起來,他一指空地,喝道:“放開!跪過去。你今天定逃不掉這頓打?!?/br> 我沉默著不肯動作,心底一處刺痛起來,謝明瀾那日的誅心之言回響在我耳邊,我霍然抬眼大聲道:“我是什么樣的人,太子哥哥你不是最清楚了嗎?!” 話音剛落,我就挨了一耳光。 我偏著頭,卻不知為何仍是執(zhí)著地攥著他的素色下擺,仿佛心底是怕一松手,他就不見了。 謝時洵的臉色極差,他道:“這么說,你倒是認了自己心術不正?你旁的沒學會,自輕自賤確是越發(fā)長進了!” 我囁喏道:“我本來……本來就……”我拉著他的下擺小心翼翼地湊了上去,見他沒有推開我的意思,便緩緩環(huán)住他的腰身。 在嗅到他身上那熟悉的,接近于藥材辛香的清冷苦味時,我蹭著他的腰間輕柔的布料,終于鼻子一酸,沒來由的委屈起來。 我知道天下最沒有資格委屈的人就是我,是我這樣罪孽深重的人,是我這種兵敗就橫刀自刎,連自己性命都不在乎的鐵石心腸之人。 但我在他面前,終于還是沒有撐住最后的顏面。 我咬著牙,卻壓抑不住滾下來的淚珠,我討好地用眉間蹭著他的手指,泫然道:“我本就是這樣的人,太子哥哥一直高看了我……” 謝時洵的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惱怒:“謝時舒……” 我大著膽子捧著他的手指,撫上我的臉頰,虔誠地哀求道:“約束我吧,把我困在掌中吧,我是心甘情愿的。讓我留在你身邊,我不敢做一絲違背你意愿的事,可以么……” 一片寂靜中,我閉目道:“只有在太子哥哥身邊,我才能夠不那么恨,不那么痛苦?!?/br> 天色將明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