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磯，夜入和州?？《杰娎^進(jìn)，兀術(shù)退保昭關(guān)，尋復(fù)來爭和州，為俊所敗。王德又追擊兀術(shù)，連獲勝仗，收復(fù)含山及昭關(guān)。時劉锜亦自太平渡江，與張俊、楊沂中會議，謀復(fù)廬州。锜先引兵出清溪，兩戰(zhàn)皆捷。兀術(shù)率騎兵十萬駐扎柘皋。柘皋地面廣坦，利于馳驟，所以兀術(shù)駐著，專待宋師。锜進(jìn)兵石梁河，與兀術(shù)夾水列陣，河通巢湖，廣約二丈，锜命曳薪壘橋，頃刻即成，遂遣甲士數(shù)隊，逾橋臥槍而坐。且遣使促張俊、楊沂中趕即進(jìn)軍。翌日，楊沂中及王德、田師中等率軍馳至，惟俊獨(dú)后期。锜與諸將分軍為三，渡河擊敵，師中欲俟俊至，德奮然道：“事當(dāng)乘機(jī)，何必再待！”當(dāng)下與锜上馬臨河，沂中繼進(jìn)。兀術(shù)將騎兵分為兩翼，夾道而陣，德語锜道：“敵騎右陣較堅，我獨(dú)先擊敵右?！彼祺廛姀蕉?，首犯敵鋒。一敵將被甲躍馬，出迎王德，德引弓注射，一發(fā)即殪，因大呼直前，沖入敵陣。諸軍亦鼓噪而進(jìn)，敵眾辟易。兀術(shù)復(fù)用拐子馬來戰(zhàn)，不怕前時麻扎刀耶？德率眾鏖斗。沂中道：“虜恃弓矢，我有一法，可以制敵?！币蛄钊f人各持長斧，排列如墻，一鼓齊上，各斫馬足。敵騎東倒西歪，當(dāng)然不能成列，便即潰亂。锜、德、沂中三路并擊，殺得金人積尸如山，流血成渠。金兵潰至東山，正思小憩，忽后面追兵又至，回頭一瞧，乃是劉字及王字旗號，不禁大驚道：“這是順昌旗幟，還有王夜叉同來，如何可當(dāng)？快避走罷！”隨即退保紫金山。

    看官閱過上文，應(yīng)知劉锜力衛(wèi)順昌，殺敗金兵，應(yīng)為金人所懼，如何復(fù)夾出王夜叉來？原來王德在欽宗時，曾領(lǐng)十六騎入隆德府，縛獻(xiàn)金守臣姚太師。姚謂就縛時只見夜叉，因此軍中呼王德為王夜叉，連金人也聞他大名。嗣兀術(shù)復(fù)迎戰(zhàn)店步，又為楊沂中所敗，捷聞于朝。高宗急欲退敵，復(fù)札飭岳飛即日進(jìn)兵。前日何故召他回朝？飛方苦寒嗽，力疾啟行。將至廬州，兀術(shù)正為沂中所窘，又聞岳家軍到，便棄城遁去。飛乃回駐舒城，高宗以飛小心恭謹(jǐn)，國爾忘身，一再褒獎。獨(dú)秦檜硬欲講和，復(fù)促張俊、楊沂中、劉锜等班師。張俊首先退兵，楊沂中、劉锜亦只得退還。行才數(shù)里，諜報金人出攻濠州。俊駐軍黃連鎮(zhèn)，不敢往援。沂中進(jìn)薄城下，遇伏敗還，濠城被陷。高宗又促岳飛應(yīng)援，飛至濠州，兀術(shù)又遁，渡淮北去。檜用給事中范同言，乘敵退還，召韓世忠、張俊、岳飛入朝，只說是柘皋得勝，論功行賞。于是世忠、俊同時入覲，獨(dú)飛后至。檜又請旨敦促，及飛到來，遂拜世忠、俊為樞密使，飛為副使，各至樞密府治事，加楊沂中開府儀同三司，賜名存中。王德為清遠(yuǎn)軍節(jié)度使?？垂俚朗呛我?？無非是陽示推崇，隱奪兵柄，免得他在外作梗，好一心一意的與金議和了。一語道破。

    岳飛在諸將中年齡最少，三十歲即統(tǒng)領(lǐng)一軍，獨(dú)當(dāng)方面，且累立戰(zhàn)功，諸將多積不能平。張俊初時頗盛稱飛勇，及飛與并肩，也陰懷猜忌，淮西一役，即上文廬、濠二州戰(zhàn)事。張俊曾逐步緩進(jìn)。每戰(zhàn)愆期，回朝后反誣飛逗留中道，托詞乏餉，有觀望意。飛雖聞知，也不與計較。及既入樞密，俊與飛奉詔至楚州閱軍，乘便撫韓世忠舊部。俊欲分韓背嵬軍，飛顧友誼，不肯從俊，俊尤失望。會世忠軍吏景著與總領(lǐng)胡昉言：“二樞密若分世忠軍，恐致生事?！笨∫愿鏅u，檜因世忠不從和議，本與有隙，至是捕著下大理獄，將假謀變二大字中傷世忠。飛得信，馳書向世忠報知，世忠即入白高宗，自明心跡，檜計因是不行，惟恨飛益甚。兀術(shù)復(fù)私遺檜書道：“汝朝夕請和，奈何令岳飛掌兵，日圖河北？汝必殺飛，然后可和?！睓u至是極力營謀，必欲置飛死地，乃償私愿，試問汝何德于金？何仇于宋？遂諷中丞何鑄、侍御史羅汝楫、諫議大夫萬俟交章論飛，劾他“逗留舒州，不援淮西，近與張俊視兵淮上，復(fù)欲棄去山陽，居心殆不可問”云云。這種彈文，若經(jīng)那明眼人瞭著，早知是挾嫌誣奏，應(yīng)該反坐，偏高宗心地糊涂，瞧了這種奏章，又有些疑惑起來。岳飛滿腔忠義，動遭讒謗，如何忍得下去？便累表請罷樞柄，高宗居然準(zhǔn)奏，罷飛為萬壽觀使，出奉朝請。

    檜因初次下手即已得利，索性得步進(jìn)步，陷飛至死，好拔去那眼中釘。當(dāng)下與張俊密謀，誘飛部曲能告飛過，優(yōu)與重賞。怎奈此令一出，沒人應(yīng)命?？÷勶w嘗欲斬統(tǒng)制王貴，且屢加刑杖，乃誘貴訐飛罪狀。貴搖首道：“大將手握兵權(quán)，總不免以賞罰使人，若以此為怨，將怨不勝怨了?！毖灾跏?。俊以私事劫貴，貴不禁膽怯，勉強(qiáng)相從。是何私事？甘心從賊。檜又聞飛部將王俊綽號雕兒，素性jian貪，屢受張憲抑制，遂陰加嗾使，令他告訐。張俊自為訐狀，交給王俊，王俊即向樞密府投訴。兩俊相偶，飛命終矣。那狀中捏造呈詞，只說：“副都制張憲謀據(jù)襄陽，還飛兵柄。”俊收了訐狀，即遣王貴捕憲，親行鞫煉。屬吏王應(yīng)求白俊，謂樞院無審訊權(quán)，俊叱退應(yīng)求，竟高坐堂上，傳憲對簿。憲極口呼冤，俊拍案罵道：“飛子云與汝手書，教汝謀變，為飛圖復(fù)兵權(quán)，汝尚得抵賴么？”憲答道：“云書何在？”俊叱道：“云書交與汝手，汝何故不先自首，反向我索書么？”憲抗聲道：“何人見有岳云的手書？”俊獰笑道：“我料汝不受刑，汝亦未肯實(shí)供?！彼旌茸笥?，先杖五十。左右一聲吆喝，便將張憲拖了下去，重杖五十，打得鮮血淋漓，仍叫他上堂供狀。憲大呼道：“憲寧受死，不敢虛供?！笨∮置卣任迨笥艺涨皠邮?，這次更是厲害，可憐憲身無完膚，已死復(fù)醒，仍然不肯伏罪?？⌒祽椚氪罄愍z，自己捏造一紙口供，送交秦檜。張俊何苦？檜即入朝請旨，乞召飛父子，證明憲事。高宗道：“刑以止亂，倘妄加追證，反至搖動人心?！睓u默然趨出，竟假傳詔旨，逮飛父子下獄，立命中丞何鑄、大理卿周三畏訊問。飛見了二人，便道：“皇天后土，可表此心。”言畢，即解衣露背，請何、周兩人審視。兩人望將過去，乃是“盡忠報國”四大字，深入膚理。周三畏不覺起敬，就是與檜同黨的何鑄，也居然良心發(fā)現(xiàn)，說了一個“好”字，當(dāng)下命飛還獄，即往白秦檜，言飛無辜。檜只搖首徐語道：“這是上意?！蔽嵴l欺，欺天乎？鑄即接口道：“鑄亦何敢左袒岳飛，不過強(qiáng)敵未滅，無故戮一大將，恐士卒離心，非國家福?！睓u亦不能答，支吾了一會，鑄乃退出。周三畏掛冠自去。

    檜遂命諫議大夫萬俟 辦理此案。 素與飛有隙，審問數(shù)次，也經(jīng)過幾番拷訊，害得岳飛死去活來，始終不肯承認(rèn)。萬俟 也自作供狀，誣飛曾令于鵬、孫革致書張憲、王貴，令虛報敵至，聳動朝廷；云亦與憲通書，令憲設(shè)法，還飛兵柄。且云：“書已被焚，無從勘證，應(yīng)再求證人，以便讞獄?！睓u又懸賞募集人證，懸宕了兩個月，并無人出證飛罪。檜也沒法，只好責(zé)成萬俟 。 多方商榷，有人與 定計，謂不如將淮西逗留事作為證據(jù)。 遂白檜，向飛家搜查得所賜御札，與往來道途日月，皆歷歷登錄，并無逗留事跡。檜竟將御札等件盡行藏匿，為滅跡計。一面使于鵬、孫革證飛受詔逗留，且令評事元龜年取行軍時日，顛倒竄改，附會成獄。那時惱了一班朝右忠臣，如大理卿薛仁輔，寺丞李若樸、何彥猷等，均為飛呼屈。判宗正寺士且愿以百口保飛，并言：“中原未靖，禍及忠義，是不欲中原恢復(fù)，二圣重還，如何使得？”偏這人面獸心的賊檜，除飛死二字外，沒一語不是逆耳。韓世忠心懷不平，向檜詰問飛罪。檜答道：“飛子云與張憲書，雖未得實(shí)據(jù)，恐怕是莫須有的事情?！笔乐曳奕坏溃骸澳氂腥?，奈何服天下？丞相須審慎為是?！睓u不與再言。

    世忠還第，尚帶怒容，梁夫人問著何事，世忠為述飛冤，梁夫人道：“jian臣當(dāng)?shù)?，尚有何幸？妾為相公計，不如見機(jī)而作，明哲保身罷！”好智婦。世忠道：“我亦早有此意，只因受國厚恩，不忍遽去，目今朝局益紊，徒死無益，也只得歸休了?！彪S即上書辭職。初不見允，及再表乞休，乃罷為醴泉觀使，封福國公。自是世忠杜門謝客，絕口不言兵事，有時跨驢攜酒，帶著一二奚童縱游西湖，在家與梁夫人小飲談心，自得樂趣，這真所謂優(yōu)游卒歲，安享余生了。算是有福。

    惟岳飛自紹興十一年十月被系，遷延到了年底尚未決案。十二月二十九日，檜偕妻王氏在東窗下圍爐飲酒，忽由門卒傳進(jìn)一書，檜瞧著書面，乃是萬俟 投來，啟封諦視，系由建州布衣劉允升匯集士民，上訟飛冤。 恐久懸未決，反生他變，特請示辦法等語。檜眉頭一皺，似覺愁煩。王氏驚問何故，檜將原書遞交王氏閱看。王氏笑道：“這有什么要緊？索性除滅了他，免得多口?！笔篱g最毒婦人心。檜尚在沉吟，王氏復(fù)道：“縛虎容易縱虎難。”檜聞此言，私計遂決，當(dāng)即取過紙筆，寫了數(shù)語，折成方勝，遣干仆密付獄吏。是夕，即報飛死，或云被獄吏勒斃風(fēng)波亭，或云由獄吏佯請飛浴，拉脅而殂，享年三十九歲。岳云、張憲同時畢命。獄卒隗順痛飛無罪致死，負(fù)尸出葬棲霞嶺下。

    飛家無姬妾，亦乏產(chǎn)業(yè)，吳玠素來敬飛，愿與交歡，曾飾名姝以進(jìn)。飛怫然道：“主上宵旰焦勞，難道是大將安樂時么？”即令來使挈還名姝，玠益敬服。高宗欲為飛營第，飛辭謝道：“金虜未滅，何以家為？”或問天下何時太平？飛答道：“文官不愛錢，武官不惜死，天下自然太平?！泵摬豢?。平時待馭軍士，嚴(yán)而有恩，部兵或取民束芻，立斬以殉。兵有疾苦，親為調(diào)藥。諸將遠(yuǎn)戍，嘗遣妻慰問家屬。朝廷頒給犒賞，立刻分給，秋毫不私。遇有將士死事，必替他撫孤育雛。因此軍心愛戴，遇敵不撓。敵常為之語道：“撼山易，撼岳家軍難。”張俊嘗問以用兵要術(shù)，飛謂：“仁、信、智、勇、嚴(yán)，闕一不可?！弊燥w統(tǒng)軍后，無戰(zhàn)不勝，上章報捷，輒歸功將士。子云因功受賞，屢次乞辭，云以左武大夫終身，死時僅二十三歲。余四子雷、霖、震、霆均被竄嶺南。有女痛父冤，抱銀瓶投井自盡，后人因呼為銀瓶小姐，號井為孝娥井。秦檜且遣吏抄沒岳家，只得金玉犀帶數(shù)條及鎖鎧兜鍪、南蠻銅弩、鑌刀、弓劍、鞍轡及布絹若干匹、粟麥若干斛罷了。直至孝宗嗣立，詔復(fù)飛官，以禮改葬，相傳尚尸色如生，還可更殮禮服，這也是忠魂未散的憑證。至淳熙六年，追謚武穆，嘉定四年，追封鄂王。曾記清人袁子才有岳王墓吊古詩數(shù)首，小子節(jié)錄二絕云：

    靈旗風(fēng)卷陣云涼，萬里長城一夜霜。天意小朝廷已定，豈容公作郭汾陽？

    遠(yuǎn)寄金環(huán)望九哥，事見后文。一朝兵到又回戈。定知五國城中淚，更比朱仙鎮(zhèn)上多。

    岳飛已死，還有代飛訴冤的人物也一律坐罪，待小子下回報明。

    岳飛奉詔班師，而中原無恢復(fù)之期，人皆惜之，至有以不能達(dá)權(quán)病飛者，是實(shí)不然。飛若孤軍深入，內(nèi)外乏援，亦安能長保必勝？知難而退，實(shí)飛之不得已耳。惟飛既明知秦檜專政，勢無可為，何不效韓蘄王之乘時謝職，口不談兵，免致jian黨側(cè)目？且年甫強(qiáng)壯，來日方長，或者天意祚宋，煬蔽無人，再出而圖恢復(fù)，亦未為晚。乃見機(jī)不早，坐墮jian謀，忠有余而智未足，此則不能不為岳武穆惜也。若夫兇狡如秦檜，黨惡如張俊、萬俟 等，皆不足誅，而高宗構(gòu)固識飛忠，固不欲妄加追證者，胡飛死而并未聞詰及賊臣，為飛誅賊也？王之不明，豈足福哉？觀此回而不禁長太息矣。

    第七十六回屈膝求和母后返駕，刺jian被執(zhí)義士喪生

    卻說岳飛死后，于鵬等亦連坐六人，薛仁輔、李若樸、何彥猷等亦皆被斥，劉允升竟被拘下獄，瘐死囹圄。連判宗正寺齊安王士也謫居建州。非高宗昏庸，何至若此？檜遂通書兀術(shù)。兀術(shù)大喜，他將俱酌酒相賀，乃遣宋使莫將先歸通意，嗣令審議使蕭毅、邢具瞻同至臨安。蕭毅等入見高宗，議以淮水為界，索割唐、鄧二州及陜西余地，且要宋主向金稱臣，歲納銀幣等物。高宗令與秦檜商議，檜一律承認(rèn)。金使許歸梓宮及韋太后，當(dāng)下議定和約，共計四款：

    一東以淮水，西以商州為兩國界，以北為金屬地，以南為宋屬地。

    二宋歲納銀、絹各二十五萬。

    三宋君主受金封冊，得稱宋帝。

    四宋徽宗梓宮及韋太后歸宋。

    和議已成，即命何鑄為簽書樞密院事，充金國報謝使，赍奉誓表。一面令秦檜祭告天地社稷，即日遣何鑄偕金使北行。蕭毅等入朝告辭，高宗面諭道：“若今歲太后果還，自當(dāng)遵守誓約，如或逾期，這誓文也同虛設(shè)哩?！笔捯銟返么饝?yīng)，啟行至汴，鑄與兀術(shù)相見，兀術(shù)索閱誓表，但見表文有云：

    臣只此一字，已把宋祖、宋宗的威靈掃地?zé)o余。構(gòu)言：今來畫疆，以淮水中流為界，西有唐、鄧州，割屬上國，自鄧州西南屬光化軍，為敝邑沿邊州城。既蒙恩造，許備藩方。虧他說出。世世子孫，謹(jǐn)守臣節(jié)。連子孫都不要他掙氣。每年皇帝生辰并正旦遣使稱賀不絕。歲貢銀絹二十五萬匹，自壬戌年為首，即紹興十二年。每歲春季，搬送至泗州交納。有渝此盟，明神是殛。墜命亡氏，踣其國家。臣今既進(jìn)誓表，伏望上國早降誓詔，庶使敝邑永為憑焉。

    兀術(shù)閱畢，一無異言，喜可知也。當(dāng)令鑄及蕭毅等共往會寧。金主看過誓表，即檄兀術(shù)向宋割地。兀術(shù)貪得無厭，且遣人要求商州及和尚、方山二原。秦檜也不管甚么，但教金人如何說，他即如何依，遂將商州及和尚、方山二原盡行割畀，退至大散關(guān)為界。于是宋僅有兩浙、兩淮、江東西、湖南北、西蜀、福建、廣東西十五路，余如京西南路止有襄陽一府，陜西路止有階、成、和、鳳四州。金既畫界，因建五京，以會寧府為上京，遼陽府為東京，大定府為中京，大同府為西京，大興府為南京。尋復(fù)改南京為中都，稱汴京為南京。

    知商州邵隆在任十年，披荊榛瓦礫，作為州治，且招徠商民，屢敗金人。自被割后，隆徙知金州，居常怏怏，嘗率兵出境，意圖規(guī)復(fù)，金人因此責(zé)檜。檜復(fù)遷他知敘州。未幾，隆竟暴卒，共說由檜使人鴆死，兇焰滔天，令人發(fā)指。金主尚不肯歸還韋太后，經(jīng)何鑄再三懇請，始?xì)w徽宗及鄭后、邢后棺木與高宗生母韋氏。韋太后頗有智慮，既得許還消息，恐金人反覆無常，待役夫畢集，始啟攢宮。欽宗臥泣車前，并對韋太后道：“歸語九哥與宰相，高宗系徽宗第九子，故呼九哥。為我請還。我若回朝，得一太乙宮使，已滿望了，他不敢計?！表f太后見他淚容滿面，心殊不忍，遂滿口應(yīng)許。欽宗復(fù)出一金環(huán)，作為信物。還有徽宗貴妃喬氏與韋太后曾結(jié)為姊妹，送行時，攜金五十兩贈金使高居安道：“薄物不足為禮，愿好護(hù)送姊還江南?！睆?fù)舉酒餞韋太后道：“姊途中保重！歸即為皇太后，妹諒無還期，當(dāng)老死沙漠罷了。”巫峽猿啼，無此哀苦。韋太后與她握手，慟哭而別。時當(dāng)盛暑，金人憚行，沿途逐節(jié)逗留。韋太后防有他變，托詞稱疾，須待秋涼進(jìn)發(fā)，暗中卻向高居安借貸三千金，作為犒賞。高居安肯貸多金，想尚不忘喬貴妃語。役夫得了犒金，連天熱也忘記了?？偸前⒍挛镒铎`。便即趲程前進(jìn)。行至楚州，由太后弟安樂郡王韋淵奉詔來迎，姊弟相見，悲樂交并。及抵臨安，高宗以下俱在道旁佇候。宋奉迎使王次翁、金扈行使高居安先白高宗。高宗慰勞已畢，遂前迎徽宗帝、后梓宮。拜跪禮成，然后謁見韋太后。母子重逢，喜極而泣。嗣復(fù)迎邢后喪柩，高宗也不禁淚下，且語群臣道：“朕虛后位以待中宮，已歷十六年，不幸后已先逝，直至今歲始得耗聞，回念舊情，能不增痛。”妻室可念，兄弟乃可忘懷么？秦檜等勸慰再三，悲始少解。乃引徽宗帝、后兩梓宮奉安龍德別宮，并將邢后柩祔殯兩梓宮西北，然后奉韋太后入居慈寧宮。徽宗帝、后前已遙上尊謚，惟邢后未曾易名，因追謚懿節(jié)。

    是時金已遣左宣徽使劉筶（g à o）赍著袞冕圭冊，冊高宗為宋帝，高宗居然北面拜受，且御殿召見群臣，行朝賀禮，何賀之有？晉封秦檜為秦、魏兩國公。檜嫌與蔡京同跡，辭不肯受，乃只封他為魏國公，兼爵太師。余官亦進(jìn)秩有差。惟劉锜已早罷兵權(quán)，出知荊南府，王庶且安置道州。何鑄自金還后，檜恨他不附飛獄，謫居徽州。張俊本附檜殺飛，不意亦為檜所忌，竟令臺臣江邈劾俊，俊遂罷為醴泉觀使，惟封他一個清河郡王虛銜，算是酬他殺飛的功勞。獨(dú)劉光世早解兵柄，隨俗浮沉，素與檜無嫌隙，總算保全祿位，奄然告終。既而徽宗皇帝、顯肅皇后均安葬永固陵，懿節(jié)皇后亦就陵旁祔葬，秦檜等累表請立繼后，韋太后亦以為然。這時后宮的寵嬪，第一個是吳貴妃，她本是有侍康的瑞兆，更兼才藝優(yōu)長，性情委婉，自韋太后南歸后，亦能先意承旨，侍奉無虧，所以韋太后亦頗垂愛，高宗更不必說，即于紹興十三年閏四月，冊立吳貴妃為皇后。后初與張妃并侍高宗，每遇晉封，兩妃名位相等，不判低昂。紹興二年，張氏因元懿太子夭逝，后宮未得生男，特請諸高宗，召宗子伯琮入宮，育為養(yǎng)子。伯琮系太祖七世孫，為秦王德芳后裔，父名子偁，曾封左朝奉大夫。伯琮入宮時僅六歲，越年授和州防御使，賜名曰瑗。吳氏亦欲得一養(yǎng)子，因選宗室子伯玖為螟蛉，系太祖七世孫，子彥子，年七歲，賜名曰璩（q u）。紹興十二年，張妃病歿，瑗與璩并為吳氏所育。瑗性恭儉，尤好讀書，高宗愛他勤敏，累歲加封。至吳氏立后時，已封瑗為普安郡王。吳后語帝道：“普安二字，系天日之表，妾當(dāng)為陛下賀得人了?！?/br>
    先是，同知樞密院事李回及參知政事張宇均上言：“藝祖?zhèn)鞯懿粋髯?，德媲堯、舜，陛下?yīng)遠(yuǎn)法藝祖，庶足昭格天命?！备咦陬H為感動。所以于瑗、璩二人內(nèi)，擬擇一人為皇嗣。獨(dú)秦檜獻(xiàn)媚貢諛，特為高宗代畫二策：第一策，是教高宗不必迎還淵圣，免致帝位搖動；第二策，是勸高宗待生親子，才立儲貳，免得傳統(tǒng)外支。叫高宗無祖無兄，確是個好宰相。高宗聞此二策，深合私衷，因此韋太后還朝，本帶著欽宗金環(huán)，轉(zhuǎn)遺高宗，高宗面色不懌，連韋太后也不便多言。了過欽宗臥泣之言。就是立嗣問題，亦累年延宕過去。

    還有行人洪皓、張邵、朱弁三使自金釋歸。三使留金多年，未嘗屈節(jié)，及歸朝，高宗俱欲加官封秩，偏三人辭旨憤激，語多忤檜。皓言金人素憚張浚，宜即起用。邵言金人有歸還欽宗及諸王后、妃意，應(yīng)遣使奉迎。弁言和議難恃，當(dāng)臥薪嘗膽，圖報國仇。這種論調(diào)，都是秦檜所厭聞，就是高宗亦不愿入耳。于是皓出知饒州，邵出為臺州崇道觀使，弁僅易官宣教郎，入直秘閣，抑郁以終。檜且欲中傷趙鼎，兼及張浚，平時檢鼎疏折，有請立皇儲語，遂嗾中丞詹大方劾鼎嘗懷詭計，妄圖邀福，有詔徙鼎至吉陽軍。鼎出知紹興府后，屢為檜黨所劾，累貶至潮州安置，閉門謝客，不談世事，至是復(fù)移徙吉陽。鼎上謝表，有“白首何歸，悵余生之無幾，丹心未泯，誓九死以不移”等語。檜覽表，冷笑道：“此老倔強(qiáng)猶昔，恐未必能逃我手呢?！?/br>
    未幾，有彗星出現(xiàn)東方，選人康倬（zhuo）上書，謂彗現(xiàn)乃歷代常事，毫不足畏，檜特擢倬為京官，且請高宗仰體天意，除舊布新，頒詔大赦。高宗當(dāng)然聽從，偏惱了一位被黜復(fù)進(jìn)的舊臣，竟上疏極陳星變，應(yīng)先事預(yù)備，任賢黜邪，以固社稷等語。檜見此疏，不禁大怒道：“我正要與他拼命，他卻敢來虎頭上搔癢么？”看官道此疏是何人所奏？原來就是故相張浚?？Ｖ喚佑乐?，因赦還朝，提舉臨安府洞霄宮。紹興十一年，改充萬壽觀使，越年，因和議告成，太后回鑾，推恩加封為和國公?？＜禉u攬權(quán)，屢欲奏論時弊，只緣母計氏年老，恐言出禍隨，致貽母憂。計氏窺知浚意，特誦浚父咸對策原文，中有二語云：“臣寧以言死斧鉞，不忍不言以負(fù)陛下。”好浚母?？Ｒ饽藳Q，即上疏直陳。檜知浚有意斥己，怎肯干休？立令中丞何若等聯(lián)名劾浚。詔放浚出居連州，尋復(fù)徙至永州。仍回原處。自是朝廷黜陟，俱自檜出，但教阿順檜意，無不加官，少一忤檜，就使前時與檜同黨，亦必罷斥。萬俟 附檜殺飛，得列參政，嗣因檜除拜私人， 不肯署名，立即罷退。樓炤、李文會均得檜援，入副樞密，后來皆稍稍忤檜，相繼被斥。高宗且待檜益厚，寵眷日隆，封檜母為秦、魏國夫人，養(yǎng)子熺（x i）舉進(jìn)士，授秘書少監(jiān)，領(lǐng)國史。檜妻系王妹，無出，熺系王庶子。檜被金擄去，妻出熺為檜后，名目上是為檜承宗，暗地里是因妒寵。不愧為長舌妻之嫂。至檜自金歸，即率熺見檜，檜心頗喜，遂命熺為繼子。熺既掌國史，進(jìn)建炎元年至紹興十二年日歷，凡五百九十卷，所有前時詔書章疏，稍侵及檜，即改易焚棄。且自誦檜功德約二千余言，浼著作郎王揚(yáng)英、周執(zhí)高呈獻(xiàn)高宗。王、周俱得顯秩。檜又禁私家著述，遇有守正辟邪諸學(xué)說，輒視為曲學(xué)旁門，一律查毀，不得梓行。到了紹興十五年，熺升任翰林學(xué)士兼官侍讀。未幾，賜檜甲第，并緡錢金帛。又未幾，高宗親幸檜第，凡檜妻以下，皆加恩

    當(dāng)時中外官吏，揣摩迎合，競稱檜為圣相，幾乎皋、夔、稷、契尚不足比。自是稱祥言瑞諸說，又復(fù)紛起。雨雪稱賀，海清稱賀，日食不見又稱賀。知虔州薛弼上言，朽柱中忽現(xiàn)文字，有“天下太平年”五字。五字出于朽柱，就使真確，亦不足謂祥瑞。檜執(zhí)奏以聞，詔付史館，高宗越發(fā)偷安，視臨安為樂國，不再巡幸江上了。檜又竄洪皓，流胡銓，貶鄭剛中，且必欲害死趙鼎，令吉陽軍隨時檢察，每月俱報趙鼎存亡。鼎遣人至家，遺書囑子汾道：“秦檜必欲殺我，我死汝輩尚可無虞，否則恐禍及全家了。”書發(fā)后，復(fù)自書墓石，記鄉(xiāng)里及除拜歲月，且寫了聯(lián)語十四字，作為銘旌。上聯(lián)云“身騎箕尾歸天上”，下聯(lián)云“氣作山河壯本朝”。又作遺表乞歸葬，遂絕粒而死?？傆嬆纤钨t相，趙鼎稱首。鼎既歿，遠(yuǎn)近銜悲。參政段拂聞訃嘆息，為檜所聞，竟降拂為資政殿大學(xué)士，旋且褫職，謫居興國軍。

    至紹興十八年，有詔令秦?zé)缰獦忻茉菏?。檜問僚屬胡寧道：“兒子近除樞密，外議何如？”寧答道：“外議謂公相謙沖，必不效蔡京所為。”檜聽了此語，心中雖很是懷怨，口中卻不能不道一“是”字。歸與子熺商議，只好由熺具疏乞辭，掩飾耳目。熺因罷為觀文殿學(xué)士，位次右仆射，尋又加授少保。檜心猶未懌，欲將生平反對的人物一網(wǎng)打盡，直教他子子孫孫永遠(yuǎn)不能翻身，然后可泄盡宿忿，任所欲為，就使將南宋半壁篡取了來，也是唾手的事情。直揭檜意，并非虛誣?；I畫已定，便按次做去。先是紹興八年，第一次與金議和，廷臣嘖有煩言，檜獨(dú)引吏部尚書李光入為參政，并署和議。光始為檜所欺，因和圖治，后見檜撤守備，黜諸將，才知檜純是歹意，入朝時，面與檜爭。檜大為怫然，光遂去職。檜余怒未息，累謫光至藤、瓊諸州。至紹興二十年，由兩浙轉(zhuǎn)運(yùn)副使曹泳訐稱光次子孟堅錄記父光所作私史，語涉譏訕，請即查辦。檜入朝奏白高宗，乞懲光父子罪。光遇赦不赦，孟堅流戍峽州。又有胡寅、程瑀、潘良貴、宗潁、張燾、許忻、賀允中、吳元許八人，均坐光私黨，一應(yīng)黜逐。此時的高宗，已被檜欺詐脅迫，毫無主意，簡直是木偶一般，便即唯唯聽從。檜大踏步趨出朝堂，登輿而歸。

    行至中途，忽有一壯士突出，遮住秦檜肩輿，從腰間拔出利刃，向檜刺去。偏檜命未該死，連忙把身一閃，這刀鋒只戳入輿中坐板，并不傷及檜身。那壯士拔刀費(fèi)事，旁邊走過秦氏家將，七手八腳把壯士打倒，上前捉住壯士?？上М?dāng)時沒有炸彈。檜雖幸免害，這一驚也是不小，當(dāng)命左右?guī)е炭停S輿至家。驚魂少定，叫左右將壯士牽到階前，厲聲問道：“你是何人？擅敢大膽行刺！想總有人主唆，快說出來，我便饒你！”那壯士面不改色，也抗聲怒罵道：“似你這般jian賊，欺君誤國，哪個不想食你rou？寢你皮？我姓施名全，現(xiàn)為殿前小校，意欲為天下除jian，生前不能誅你，死后必為厲鬼，勾你jian魂，看你逃到哪里去！”雖不能殺檜，恰也罵得爽快。檜被他痛詈，氣得發(fā)抖，急命將施全拿交大理獄中，越宿全被磔死。檜經(jīng)此一嚇，派家將五十名，各持長梃，作為護(hù)衛(wèi)，居則司閽，出必隨護(hù)。但自此夢寐不安，時覺冤魂纏繞，免不得釀成一種怔忡病癥，鎮(zhèn)日里延醫(yī)調(diào)治，參茸等物服了無數(shù)，才覺有點(diǎn)起色。高宗特地賜假，且詔執(zhí)政赴檜第議事。檜因病已少愈，乃肩輿入朝，有詔令檜孫塤、堪扶掖升殿，免拜跪禮。還第以后，復(fù)思大興黨獄，誅鋤善類。念念不忘。

    湊巧太傅韓世忠病歿，檜心中益歡。從前韋太后南還，因金人畏憚韓、岳，很加器重，岳已遇害，惟韓尚存。迎鑾時即特別召見，慰勞備至，后來且時加慰問，令高宗垂念功臣，晉封他為咸安郡王。韓雖不預(yù)政事，檜因兩宮向他敬禮，尚有所憚，至韓已去世，無一足畏。聞王庶病死貶所，庶子之奇、之荀撫棺慟哭，曾有“誓報父仇”等語，遂命將之奇流戍海州，之荀流戍容州。且因趙鼎雖死，子侄尚多，竟欲斬草除根，藉杜后患，密謀了好幾載，苦被老病侵尋，屢致中輟。直延到紹興二十五年，潭州郡丞汪召錫密告知泉州趙令衿，太祖五世孫。曾觀檜家廟記，口誦“君子之澤，五世而斬”二語。檜即謫令衿至汀州。嗣聞趙鼎子汾飲餞令衿，因大喜道：“此次在我手中了。”遂暗囑侍御史徐嚞（zh é）劾奏趙汾與令衿飲別厚贐，必有jian謀。有詔逮汾與令衿至大理鞫問。汾等被逮下獄，檜嗾獄吏脅汾自誣，與張浚、李光、胡寅、胡銓等五十三人共謀大逆。獄吏承旨，不管汾誣供與否，竟捏造了一篇供狀，獻(xiàn)與秦檜。檜坐一德格天閣下，瞧到此狀，喜歡的了不得，當(dāng)下取過筆來，意欲加入數(shù)語，格外鍛煉，不意這筆桿竟會作怪，好似有千鈞力量，手力幾不能勝。檜大為驚詫，向上一瞧，忽不覺大叫一聲道：“阿喲，不好了！”道言未絕，身子往后一仰，隨椅倒地。正是：

    惡貫已盈褫巨魄，忠臣有后慶更生。

    畢竟秦檜是否死去，容待下回續(xù)詳。

    高宗不忘母后，因欲屈己求和，無識者或以為孝。亦思二帝未歸，中原陸沉，恝情于父兄，而獨(dú)眷懷于一母，盡孝者固如是乎？況朱仙鎮(zhèn)之捷，兀術(shù)膽落思?xì)w，兩河人士，翹待王師，設(shè)無金牌之召，而令岳武穆即日渡河，韓、劉等相繼并進(jìn)，安知不可直搗黃龍，迎還父母兄妻耶？顧乃聽信賊檜，讒害忠良，向虜稱臣，僅歸一母，甚且今日封檜，明日賜檜，凡檜家妻妾子孫，無不累邀榮典，高宗猶有人心，應(yīng)不至愚昧若此。其所以與檜相契者，貪位茍安，拒兄攘國，為賊檜逆揣而知，有以劫持于無形耳。忠哉施全，舍生取義，雖不即誅檜，而檜之魂魄，已因之沮喪。厥后大獄之不成，未始非一擊一詈之陰為所怵也。檜死而南宋少寧，天不欲亡藝祖之后，乃為之綿延一線也歟。

    第七十七回立趙宗親王嗣服，弒金帝逆賊肆yin

    卻說秦檜暈倒地上，頓時昏迷過去，不省人事。檜妻王氏及家人仆役等疑他中風(fēng)，慌忙扶救，一面召醫(yī)灌藥，好容易才得救醒。王氏將廷吏叱去，私問檜身所苦。檜不肯直說，但囑道：“快備后事，我已不能復(fù)活了。”到死不肯自陳罪惡，真是大jian。言已，又復(fù)暈去。再經(jīng)王氏等極力呼號，方見他四肢顫動，與殺雞相似，口中模模糊糊的說了幾聲饒命。王氏亦不禁毛骨俱悚，賊膽心虛。當(dāng)令家人往延御醫(yī)。醫(yī)師王繼先本是秦檜心腹，嘗在宮中伺察動靜，至是聞病，亟至就榻診治。秦檜忽雙目圓睜，呼他為岳少保，又忽呼他為施義士，既而又把趙鼎、王庶等官職名號都叫了出來，連王繼先都嚇得心驚膽落，勉強(qiáng)擬了一方，慌忙趨出。檜服繼先藥，愈覺沉重，不是連聲呼痛，就是滿口呼冤，那身上的皮膚忽紅忽青，隨時變色。王氏等正在著忙，有門役報稱御駕到來，急命秦?zé)绯鐾庥{。至高宗入內(nèi)問疾，檜稍覺清醒，想是皇帝到來，眾鬼退避。但口中已不能出詞，只對著高宗流了幾點(diǎn)鼻涕眼淚。高宗便語秦?zé)绲溃骸扒涓覆◇w，勢已垂危，看來是不能挽救了?！睙绻蜃嗟溃骸俺几柑扔胁粶y，他日繼臣父后任，應(yīng)屬何人？”居然想代父職。高宗搖首道：“這事非卿所應(yīng)預(yù)聞?！毖杂櫡餍涑鍪遥溯傔€宮，當(dāng)命直學(xué)士沈虛中草制，令檜父子致仕。表面上卻加封檜為建康郡王，熺為少師。熺子塤、堪并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是夕，檜嚼舌而死。

    檜居相位十九年，除一意主和外，專事摧殘善類，所有忠臣良將，誅斥殆盡。凡彈劾事件，均由檜親手撰奏，陰授言官。奏牘中羅織深文，朝臣多知為老秦手筆。一時輔政人員，不準(zhǔn)多言。十余年間，參政易至二十八人，而且賄賂公行，富可敵國，外國珍寶，死猶及門。高宗初奇檜，繼惡檜，后愛檜，晚復(fù)畏檜，一切舉措，輒受檜劫制。檜黨張扶請檜乘金根車，呂愿中獻(xiàn)《秦城王氣詩》，檜竊自喜，幾欲效王莽、曹cao故事。至暴死后，高宗語楊存中道：“朕今日始免靴中置刀了?！比簧匈洐u申王，賜謚忠獻(xiàn)。至寧宗開禧二年，始追奪王爵，改謚繆丑。

    張俊于檜死前一年已經(jīng)病死。檜妻王氏未幾亦死。獨(dú)萬俟 失秦檜歡，累貶至沅州。高宗因檜死擇相，還疑 非檜黨，召為尚書右仆射，并同平章事，湯思退知樞密院事，張綱參知政事。湯思退向來附檜，檜臥病時，曾召囑后事，贈金千兩，思退不受。高宗聞卻金事，遂加拔擢。其實(shí)思退卻金，是怕檜故意嘗試，所以謝卻，并不是有心立異哩。沈該已列參政，本是個隨俗浮沉的人物，惟張綱曾為給事中，嫉檜乞休，家居已二十余年，至是召為吏部侍郎，立升參政，頗有直聲。御史湯鵬舉等得他為助，因累劾秦檜病國欺君、黨同伐異諸罪狀，乞黜退檜家姻黨。于是戶部侍郎曹泳謫竄新州，端明殿學(xué)士鄭仲熊、侍御史徐嚞、右正言張扶及待制呂愿中等，相繼斥逐。趙汾、趙令衿免罪出獄，李孟堅及王之奇兄弟許令自便。復(fù)張浚、胡寅、洪皓、張九成等原官，遷還李光、胡銓于近州，又追復(fù)趙鼎、鄭剛中等官爵。

    浚既復(fù)官，擬因喪母歸葬，適值高宗因彗出求言，浚不待啟行，即上言“沈該、萬俟 、湯思退等未饜眾望，難勝相位。且金人無厭，恐又將啟釁用兵，宜亟任賢才，以期安攘”云云。此老也算好事?？垂?，你想沈該、萬俟

    、湯思退三人能不動惱么？萬俟 尤為忿懣，亟嗾臺官劾浚，說他煽惑人心，搖動國是，因復(fù)將浚安置永州。三次至永，莫非有緣。既而 亦暴死。 與張俊均附檜殺飛，所以后世于岳王墓前特鑄鐵人四個作長跪狀，男三女一，三男即秦檜、張俊、萬俟 ，一女即檜妻王氏。時人詠岳王墓詩有云“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鐵無辜鑄佞臣”二句，膾炙人口。檜墓在江寧，至明成化年間為盜所發(fā)，竊得珍寶，值資巨萬。盜被執(zhí)，有司飭吏往驗(yàn)，見檜與妻王氏各僭用水銀為殮，面色如生。當(dāng)下碎尸投廁，且減輕盜罪，大眾稱為快事。千百年后，猶令人恨視逆檜夫婦，賊男賊女，其可為乎？

    閑文少表，且說萬俟 既死，湯思退繼代 任，張綱罷職，用吏部尚書陳康伯為代。思退主和固位，與秦檜、萬俟 相同。沈該無所建白，旅進(jìn)旅退，朝廷幸還無事。至紹興二十九年，該以貪冒被劾，落職致仕。思退轉(zhuǎn)左仆射，康伯進(jìn)右仆射。是年為韋太后八十壽期，行慶祝禮，不意祝嘏（gu）方終，大喪繼起。太后不豫數(shù)日，竟崩逝慈寧宮。高宗事母甚謹(jǐn)，自迎歸后，先意承志，惟恐不及，及居喪，悲慟不已，謚曰顯仁，葬永佑陵旁。時高宗年已五十有余，仍無子嗣，高宗意早屬瑗，起初為秦檜所制，故爾遷延。檜死后，復(fù)恐母意未合，且有吳后養(yǎng)子璩同時長養(yǎng)，亦加封恩平郡王。東西開府，左右兩難，所以仍然延宕。及母后既崩，密問吏部尚書張燾，求定大計。燾逆揣上意，便進(jìn)言道：“立儲為國家大事，今日國計，無過于此。請早就兩邸中擇人建立！”高宗喜道：“朕亦早有此意，俟來春飭議典禮?！睜c頓首而退。高宗已明知璩不及瑗，惟恐吳后尚有異言，無以杜口，特出宮女二十人，分給普安、恩平兩邸中。璩得十女，左抱右擁，其樂陶陶。瑗得十女，卻仍令給役，毫不相犯。過了一年，高宗調(diào)回宮女，在瑗邸內(nèi)十人均尚完璧，在璩邸內(nèi)十人盡已破瓜。遂與吳后言及，決意立瑗。高宗擇嗣，亦可謂歷試諸艱。巧值利州提點(diǎn)刑獄范如圭掇拾至和、嘉祐間名臣章奏，凡三十六篇，合為一編，囊封以獻(xiàn)。高宗知他有意諷諫，即日下詔，立普安郡王瑗為皇嗣，更名為瑋，加封璩開府儀同三司，判大宗正寺，改稱皇侄，仍將宮女一律給還。冊儲禮成，中外大悅。

    忽由左相陳康伯入報高宗道：“陛下應(yīng)亟籌邊，防金人要敗盟了?！睖纪嗽趥?cè)，便怫然道：“去歲王倫使金，曾還言鄰國恭順，和好無他，不知今日有什么敗盟消息？臣意以為，沿邊將吏貪功覬權(quán)，所以有此訛言?！笨挡⑿Φ溃骸翱执朔幢厥怯瀭髁恕！备咦诘溃骸扒掖絾柎_實(shí)，再行計較?！标?、湯兩人依次退出。已而敗盟警耗，日緊一日，侍御史陳俊卿劾論思退巧詐傾邪，有意蒙蔽，思退因即免職?？挡D(zhuǎn)任左仆射，參政朱倬進(jìn)任右仆射。飭利州西路都統(tǒng)吳拱知襄陽府，派部兵三千戍邊，兵備始逐漸講求，南北又要開戰(zhàn)了。暫作一束。

    看官！欲知金人敗盟的原故，說來又是話長，待小子補(bǔ)述出來。原來金主亶嗣位后，頗好文學(xué)，有志修文，在上京建立孔廟，求孔子支派四十九代孫璠，封為衍圣公。惟孔氏嫡派從宋南渡，寓居衢州。今有衢州孔氏學(xué)。金斡本、兀術(shù)兩人內(nèi)外夾輔，初政清明，吏民安堵。后來亶后裴滿氏一譯作費(fèi)摩氏。干政，朝臣多購?fù)▋?nèi)線，得叨榮寵。亶欲立繼嗣，為后所制，心懷抑郁，因縱酒自遣。哪知杯中物足以消愁，亦足以惹禍。亶嗜酒無度，往往因醉使性，妄殺大臣，連宋使王倫亦為所戮，自是上下離心，國勢漸衰。撻懶遺子勝花都郎君撻懶被誅見七十五回。逃往西北，連結(jié)蒙古，屢寇金邊。蒙古民族就是唐朝的室韋分部，向居斡難河、克魯倫河兩流域，游牧為生。初屬遼，繼屬金，至哈不勒有眾數(shù)千，幫助撻懶遺胤，與金為敵。兀術(shù)自汴京回國，特帶兵往剿，屢戰(zhàn)不勝，沒奈何與他講和，冊封哈不勒為蒙兀國王，蒙兀一作蒙輔。把西平、河北二十七團(tuán)寨盡行割畀，方得罷兵息民。插此數(shù)語，為蒙古肇兵張本。兀術(shù)班師，未幾病逝。金主亶用從弟迪古乃平章政事。迪古乃改名為亮，自以為派衍九潢，與金主同為太祖孫，有覬覦帝位的思想，平居陰結(jié)黨羽，攬竊大權(quán)，且與裴滿后有勾通情事。金主亶茫無所聞，且進(jìn)亮為右丞相。亮生辰受賀，金主亶賜亮玉葉鶻廄馬及宋司馬光畫像，后來聞裴滿后亦有私饋，因大起猜嫌，奪回賜物。亮本懷怨望，哪堪金主如此慢待，免不得挾恨愈深。金主亶弟常勝曾封胙王，頗有權(quán)力，亮日加讒間，只說胙王陰謀篡立，惹動主怒，立逮胙王下獄?？蓱z胙王不明不白，竟受了大逆不道的冤誣，活活處死。胙王妻名撒卯，本擬連坐，偏金主亶愛她美麗，竟赦罪入宮，令她侍寢。裴滿后頓懷醋意，詰問金主。金主方寵撒卯，視裴滿后如眼中釘，不待三言兩語，便拔出腰劍，把后砍死。又將德妃烏古論氏、一譯作烏庫哩氏。夾谷氏、一譯作瓜爾佳氏。張氏等一并殺斃，居然把弟婦撒卯冊為中宮。已開逆亮先聲。于是怨聲四起，物議沸騰。亮得乘間逞謀，暗結(jié)金主侍衛(wèi)作為內(nèi)應(yīng)。金主有護(hù)衛(wèi)十人，衛(wèi)長叫作仆散忽土，舊受斡本厚恩，斡本即亮父，亮遂倚為心腹。尚有衛(wèi)士徒單一作徒克坦。及阿里出虎一作額勒楚克。與亮有姻戚誼，亦愿為亮臂助。內(nèi)侍大興國及尚書省令史李老僧也與亮聯(lián)合一氣，亮遂秘密合謀，竟做出一出謀王殺宮的把戲來了。

    金主亶皇統(tǒng)九年，即宋高宗紹興十九年十二月丁巳日，仆散忽土與阿里出虎入直宮中，待至二鼓，大興國盜出符鑰，偷啟宮門，亮與妹婿徒單貞一作圖克坦貞。及平章政事秉德、左丞唐古辨、大理卿烏達(dá)、李老僧等，各懷利刃，魚貫而入。秉德、唐古辨曾受杖刑，怨恨金主。古辨本尚金主女，至此也為了私恨，竟欲剸刃乃翁。烏達(dá)系亮爪牙。當(dāng)時守門禁卒，以古辨是國婿，亮系皇弟，俱屬至親懿戚，有何可疑？遂任他進(jìn)去，直達(dá)寢殿，破扉徑入。金主驚起，索刀四覓無著，不由得慌了手腳。阿里出虎拔刀先刺，仆散忽土隨后繼進(jìn)，立把金主砍翻地上。亮上前一刀，血濺滿面。稱帝十四年的金主亶嗚呼告終！咎由自取。亮麾眾出宮，詐傳金主詔旨，夜召群臣議事。群臣尚未聞耗音，錯疑有特別大故，統(tǒng)共趕到。及至朝堂，方知亮欲稱帝。曹國王宗敏、右丞相宗賢稍有異言，均被殺死。群臣相顧錯愕，莫敢再言。亮遂上登御座，竟自稱帝，命秉德為左丞相，唐古辨為右丞相，烏達(dá)為平章政事。廢故主亶為東昏王，獨(dú)謚裴滿后為悼平皇后，不忘舊情，惟撒卯不知如何處置。大赦國中，改元天德。何不改稱暴德。追尊父斡本為帝，廟號德宗。嫡母徒單氏一作徒克坦氏。及生母大氏，俱為太后。徒單氏居?xùn)|宮，大氏居西宮，兩氏向來輯睦，毫無間言。及亮弒亶，徒單氏語亮道：“主雖失道，人臣究不應(yīng)如此?！绷烈秊樯詈丁＜巴絾问仙?，宮中大開筵宴，酒至半酣，大氏起座，跪進(jìn)壽觴。徒單氏方與諸公主、宗婦笑談，未及下視，大氏長跪片時，始為徒單氏所見，亟起身受觴。亮疑為故意，懷怒而出。次日，傳召諸公主、宗婦，詰她何故笑語，一一加杖。大氏聞知，慌忙出阻。亮忿然道：“今日兒為皇帝，豈尚同前日么？”及公主、宗婦等忍痛而去，亮反大笑道：“好教她知我厲害呢?！奔榷髿⒆谑?，把太宗子孫七十余人、粘沒喝子孫三十余人一并屠戮，無一孑遺。諸宗室亦殺死五十余人，又殺宗室左副元帥撒離喝等，夷滅家族。并因左丞相秉德不先勸進(jìn)，也將他一刀兩段，連親屬盡行駢誅。殺人之父，人亦殺其父，殺人之兄，人亦殺其兄，天道不為無知。

    自是大興土木，留意聲色，遣左丞相張浩、右丞相張通古調(diào)集諸路匠役，改筑燕京宮室，一切制度，俱依汴京程式。宮殿遍飾黃金，加施五采，金屑在空中飛舞，幾如落雪。每殿需費(fèi)以億萬計，稍不合意，即令拆造，務(wù)極華麗。金屋既成，當(dāng)然要選集嬌娃，貯為妃妾。第一著下手，見叔母阿懶饒有姿色，他即將叔父阿魯補(bǔ)殺死，據(jù)阿懶為己妾，封為昭妃。繼而一美不足，再求眾美，遂命徒單貞語宰輔道：“朕嗣續(xù)未廣，前所誅黨人諸婦，多朕中表親，可盡令入宮，備朕選納?！睆埡频确蠲S謹(jǐn)，即搜得罪婦百余人，送入宮中。亮仗著一雙色眼，東瞧西望，就中美麗，恰也不少，惟有四婦，尤為妖艷。一個是阿魯子莎魯啜妻，莎魯啜一譯作莎羅綽。一個是胡魯一譯作華喇與魯，皆太宗子。子胡里剌妻，胡里剌一譯作華喇。一個是胡里剌弟胡失打妻，胡失打一譯作呼達(dá)。一個是秉德弟嘉哩妻，四婦收入后宮，輪流取樂。嘉哩妻尤工yin媚，封為修儀。正在尋歡縱樂的時候，忽由烏達(dá)妻唐括定哥一譯作唐古定格。遣侍婢來朝，亮猛然記憶道：“不錯，不錯，唐括定哥，我本與她約為夫婦，只因?yàn)踹_(dá)有功，我不忍殺他，特調(diào)他為崇義軍制度使，令挈妻同去，免我眷戀。今唐括定哥愿踐舊約，我也顧不得許多了?！彼煨麃礞救胍姡颐嬷I道：“你歸報主母，她能自殺烏達(dá)，我定當(dāng)納她為后，否則將族滅她家?！辨绢I(lǐng)命而去。

    不到半月，唐括定哥果盛妝前來，亮見她杏臉桃腮，比前更艷，不由得摟抱入懷，笑顏問道：“你夫?yàn)踹_(dá)現(xiàn)尚存否？”唐括定哥道：“上命難違，妾已將他縊死了?！绷链笙驳溃骸昂煤?！”隨即擁入幃中，重續(xù)舊歡。次日即封為貴妃，大加寵幸。偏唐括定哥素不安分，在家時與俊仆私通，唐括定哥入宮，俊仆亦隨入。亮雖寵幸唐括定哥，究竟有許多妃妾，總不免隨時應(yīng)酬。唐括定哥不耐孤寂，乘隙與俊仆敘情，不料為亮所聞，立將俊仆杖死，連唐括定哥亦令自盡。yin婦該有此結(jié)果。唐括定哥既死，亮又不覺追悔，聞唐括定哥有妹，名叫唐括石哥，亦頗姣好，曾為秘書監(jiān)完顏文妻，當(dāng)即頒詔下去，令完顏文將妻獻(xiàn)出。完顏文只好奉詔，把唐括石哥獻(xiàn)將上去。亮見她綽約風(fēng)流，不亞乃姊，即面授為麗妃，列入嬪嬙。已而亮憶及姊女蒲察乂察一作富察徹辰。也有美色，惟已嫁乙剌補(bǔ)，一作伊里布。當(dāng)令乙剌補(bǔ)出妻獻(xiàn)納，乙剌補(bǔ)亦不敢有違。嗣復(fù)聞濟(jì)南尹葛王烏祿一作烏魯。妻烏林答氏一譯作烏凌噶氏。儀容秀整，又遣使召令入宮。烏林答氏泣語烏祿道：“我若不行，上必殺王，我當(dāng)自勉，不致相累?！睘醯撘膊唤麥I下。烏林答氏復(fù)召王府臣仆道：“為我往禱東岳，皇天后土，明鑒我心，我誓不失節(jié)哩?！毖砸鸭磁c烏祿訣別，上車北行。到了良鄉(xiāng)，南向?yàn)I，暗中低語道：“我今日與大王長別了?！彼煨涑鲆患簦毯硌彻?jié)。難得有此貞媛。亮聞報，遷怒烏祿，竟將他降為曹國公。且大括宗室美婦，無論親戚姊妹，但有三分姿色，一古腦兒收入宮中，供他受用。

    壽寧縣主什古一作什貴。系斡離不女，靜樂縣主蒲剌一作希拉。及習(xí)撚一作希延。系兀術(shù)女，師古兒一作錫古蘭。系訛魯觀女，混同縣君莎里古貞一作蘇埒和琢。與妹余都一作伊都。系阿魯女，都是亮的從姊妹。郕（g）國夫人崇節(jié)一作重節(jié)。系蒲盧虎女孫，是亮侄女。張定安妻奈剌忽一作鼐喇固。系太后大氏的兄嫂，蒲盧胡只一作富魯和琢。系麗妃石哥妹，均已適人，亮毫無忌恥，一律召入，逼與之yin。起初尚令她出入，隨后留住宮內(nèi)，日夕yin恣。尤可怪的，是與婦女交合，必奏樂撤幃，令妃嬪列坐旁觀。且于臥榻前遍設(shè)地衣，令各婦裸逐為戲，至yin興一發(fā)，即抱臥地上，赤體交歡?？蓱z這班含羞忍恥的婦女，只因一念貪生，沒奈何玉體橫陳，任他糟蹋。亮意尚未足，聞江南多美婦人，且有一劉貴妃寵冠宋宮，色藝無雙，意欲興兵南下，為劫掠計。不料太后大氏一病不起，彌留時，召亮至榻前泣囑道：“我與徒單太后始終和好，汝遷都燕京，獨(dú)將她留著會寧，未曾迎來，今我將死，不能見她一面，殊為可恨，此后汝須迎她到此，事她如事我一般，休要忘記！切囑，切囑！”亮總算應(yīng)命。及大氏已殂，喪葬禮畢，便親自往迎，命左右持杖二束，跪語徒單太后道：“亮自知不孝，久疏溫凊，愿太后懲罪加笞?！笔且粭l苦rou計。徒單太后究是女流，見他這般認(rèn)過，自然軟了心腸，便親掖亮起，且道：“百姓有克家子，尚不忍加笞，我有子如此，寧忍笞么？”隨叱左右攜杖退去。當(dāng)下偕亮至燕，入居壽康宮。亮貌極恭順，后出必隨，后起必扶，后有所需，嘗親自供奉。宮廷內(nèi)外，盛稱亮孝。連徒單氏亦喜慰非常。滿身作偽。紹興三十一年，欽宗病死五國城，亮秘不報喪，但令簽書樞密院事高景山、右司員外郎王全至宋賀天中節(jié)。臨行時，亮語王全道：“汝見宋主，可面責(zé)他沿邊買馬，招致叛亡，且毀去南京宮室，陰懷異志，如誠心修好，可速割漢、淮地畀我，方好贖罪。”全唯唯而出。到了臨安，入見高宗，即將亮言轉(zhuǎn)達(dá)。高宗道：“公亦北方名家，奈何出言背理？”全厲聲道：“汝國君臣，莫非因趙桓已死，敢生變志么？”高宗聞此二語，立即起座入內(nèi)，令輔臣詢明淵圣死耗，全答言死了數(shù)日。于是詔令舉哀，持服三年，尊謚淵圣廟號為欽宗?？傆嫐J宗在位僅二年，被擄后，居金三十余年，壽六十有一。小子有詩嘆欽宗道：

    臥車泣語已嫌遲，老死冰天苦自知。

    和虜已成身不返，九哥畢竟太營私。

    畢竟宋廷如何對付金使，且至下回表明。

    高宗一生行事，惟擇立儲貳，最稱公允，其可以質(zhì)天地告祖宗者，止此而已。然亦未始非由藝祖?zhèn)鞯?，不私神器，彼蒼者天為藝祖后裔計，特隱牖高宗之私衷，令其獨(dú)斷不惑耳。不然，胡崇信jian邪，屈害忠良，甘為小朝廷以求活耶？金主亶始勤終怠，酗酒好色，身死亮手，實(shí)其自取。然族滅之慘，毋乃太酷。意者，由其父吳乞買滅遼侵宋，虐戾已甚，天特假手逆亮，以為好殺之報歟？且粘沒喝、斡離不席卷汴京，兀術(shù)、撒離喝盡銳南牧，金源將帥，為宋害者，無逾四人，亮或族其家，或yin其女，自來夷狄烝報，未有如此之橫逆者也。天道豈果無憑乎？

    第七十八回金主亮分道入寇，虞允文大破敵軍

    卻說欽宗死耗傳至宋都，廷議擬俟金使北還，然后治喪。左史黃中入語宰執(zhí)道：“這是國家大故，臣子至痛，奈何尚可失禮？”陳康伯即答道：“左史言是。當(dāng)即日奏請治喪?！敝型撕?，康伯入奏，照準(zhǔn)。宮廷內(nèi)外，相率舉哀，一連數(shù)日，把金使要索條件擱置不提。金使迫不及待，轉(zhuǎn)問宰臣?？挡溃骸疤熳泳訂剩杏泻涡淖h及此事？貴國如仍顧舊約，幸勿敗盟，否則且俟緩議?！苯鹗乖儆麪幷摚挡慌c一言，累得金使沒趣，悻悻自去?？挡阶喟赘咦冢性t召同安郡王楊存中及三衙帥趙密同至都堂，共議軍事。又令侍臣、臺諫，一并集議?？挡紫忍嶙h道：“今日不必論和與守，但當(dāng)論戰(zhàn)?！贝嬷薪尤氲溃骸皬?qiáng)虜敗盟，曲在彼，不在我，自應(yīng)主戰(zhàn)為是?！豹?dú)趙密不發(fā)一言，右仆射朱倬亦未聞置議。康伯見二人作壁上觀，便語存中道：“現(xiàn)在國勢雖弱，并非不足一戰(zhàn)，但必須君臣上下一德一心，方可制勝。我且入朝申請，俟上意堅定，然后再議，何如？”存中也即贊成，大眾遂退。

    康伯仔細(xì)探聽，才知內(nèi)侍省都知張去為陰阻用兵，且有勸幸閩、蜀消息，于是手繕奏牘，極陳“金敵敗盟，天人共憤，事已有進(jìn)無退，請圣意堅決，速調(diào)三衙禁旅出扼襄漢，觀釁后動，勿再遷延”等語。殿中侍御史陳俊卿也上疏乞誅張去為。楊存中又上備敵十策。乃命主管馬軍司成閔率兵三萬，出戍鄂州，與前時調(diào)守襄陽的吳珙犄角相應(yīng)。且將金使王全所述，遍諭諸路統(tǒng)制、郡守、監(jiān)司，令他隨宜應(yīng)變。命吳璘宣撫四川，與制置使王剛中措置邊防。起劉锜為江淮、浙西制置使，屯駐揚(yáng)州，節(jié)制諸路軍馬。楊存中、劉锜二人，可謂當(dāng)時的碩果。這邊方慎修武備，那邊亦妄動干戈。金主亮因高、王兩使返報宋事，頓時無名火高起三丈，勃然道：“朕舉兵滅宋，易如反手，此時討平高麗、西夏，合天下為一家，才算得是一統(tǒng)哩?！币匀羲鶠椋笕羲?，猶緣木而求魚也。參政敬嗣暉、李通等俱獻(xiàn)諛貢媚，慫恿起兵。亮遂修戰(zhàn)具，造兵船，括民馬，指日南下。獨(dú)徒單太后屢次勸阻，亮遂因是挾嫌，并且征兵愈亟，使掌牌印官燥合一譯作素赫。赴西北路，募故遼兵。遼人不愿行，偏燥合挾勢逞威，鞭笞交下。該死的暴徒。西北路招討使譯史薩巴乘遼人怨望，攻殺燥合及招討使完顏沃側(cè)，沃側(cè)一作烏色。遂集眾叛金，立故遼遺族老和尚一譯作楞華善。為招討使，聯(lián)合咸平府穆昆括里，有眾數(shù)萬，聲焰日張。金主亮令仆散忽土西征，忽土陛辭，且入謁徒單太后。太后忽顰眉道：“國家世居上京，既徙中都，今又欲往汴，且聞將興兵渡江，往伐南宋，恐人民疲敝，將生他變。我嘗好言諫阻，不聞見允，今遼人又復(fù)叛亂，為之奈何？”忽土勸慰數(shù)語，出宮西去。哪知徒單太后這番言論，已有人向亮報知。這人為誰？就是太后的侍婢高福娘。自徒單太后至燕后，嘗令福娘問候起居，福娘面目妖嬈，居然為亮所賞識，與她私通，因此太后言動，無不傳報。亮聞此言，不禁忿怒道：“這老嫗又來絮聒，她想阻我，我偏要徙汴，偏要伐宋?！碑?dāng)下傳令遷都，即日登程。徒單太后以下，均從行至汴，太后入居寧德宮。亮又命搜捕宋、遼宗室，共得一百三十余人，均先時被擄至金，至此一律處死。且密囑福娘道：“此后寧德宮中，倘再有違言，我與她不兩立了?！?/br>
    福娘本已有夫叫作特末哥一作特默格。尤生得狡猾異常，福娘將亮語轉(zhuǎn)告乃夫，特末哥道：“你何不借此立功哩？”縱妻肆yin，還要導(dǎo)主弒母，想是別有心肝。福娘乃時進(jìn)讒言，只說太后有廢立意。亮益怒道：“怪不得她私養(yǎng)鄭王充，現(xiàn)在充四子已長大了，她想抬舉他做皇帝么？”借亮口中敘出徒單氏被弒原因。遂召點(diǎn)檢大懷忠等入內(nèi)，特給一劍道：“你去殺了寧德宮老嫗，回來報我！”懷忠持劍而去，至寧德宮，適值徒單太后作摴蒱戲。懷忠叱太后道：“快跪讀詔敕！”太后莫明其妙，愕然問道：“何人使我下跪？”言未已，那懷忠背后已突出一人，乃是尚衣局使虎特末，一作華特默。貿(mào)然上前，捽后令跪，且向她背后連擊三拳。后再起再仆，已是氣息奄奄，勢將垂斃。高福娘手持一繩，套入后頸，可憐這位金邦嫡母，雙足一伸，嗚呼哀哉！閱至此，令人發(fā)指。還有太后左右數(shù)人，亦一并殺死。懷忠等返報，亮命焚太后尸，棄骨水中。窮兇極惡。并拿捕鄭王充子二人，一名檀板，一作塔納。一名阿里白，一作阿里布。立即殺斃。鄭王充及余二子想已逃去，故不見史乘。且恐仆散忽土在外擁兵，蓄有異圖，特召他還朝，結(jié)果性命。仆散忽土有弒君罪，死已晚矣。封高福娘為鄖國夫人，特末哥為澤州刺史。何不封他為元緒公？一面大舉南侵，分諸道兵為三十二軍，置左右大都督及三道都統(tǒng)制府，總率師干。命奔睹一譯作璸都。為左大都督，李通為副。紇石烈良弼一作嚇舍哩良弼。為右大都督，烏延蒲盧渾為副。蒲盧渾一作富埒緷。蘇保衡為浙東道水軍都統(tǒng)制，完顏鄭家奴家奴一作嘉努。為副，由海道趨臨安。劉萼為漢南道行營兵馬都統(tǒng)制，自蔡州進(jìn)瞰荊襄。徒單合喜一作圖克坦喀爾喀。為西蜀道行營都統(tǒng)制，由鳳翔趨大散關(guān)。左監(jiān)軍徒單貞別將兵二萬入淮陰。亮召諸將授方略，賜宴尚書省，命皇后徒單氏與太子光英居守，張浩、蕭玉、敬嗣暉留治省事，自己戎服整裝，跨馬啟程，后宮妃嬪，一律隨行。一班娘子軍，只耐rou戰(zhàn)，不耐兵戰(zhàn)，奈何？

    先是，亮嘗遣使赴宋，令畫工偕往，描寫臨安湖山，持歸作屏，且命繪入己像，立馬吳山頂上，自題一詩，有“立馬吳山第一峰”七字。至是語侍臣道：“朕此次南行，要實(shí)踐圖中繪事了?！币蚬黹T關(guān)去了。亮眾約六十萬，號稱百萬，氈帳相望，旗鼓連繹不絕。徒單合喜長驅(qū)西進(jìn)，直抵大散關(guān)，令游騎攻黃牛堡。守將李彥堅告急，人情洶洶，制置使王剛中乘快馬馳二百里，突入?yún)黔U營中。璘尚高寢，剛中呼璘速起，正色與語道：“大將與國家同休戚，奈何敵已侵邊，尚是高枕安臥？”璘大驚道：“有這般事么？”隨即率帳前親卒披甲上馬，與剛中馳至殺金平，扼守青野原，益調(diào)內(nèi)省兵分道并進(jìn)，援黃牛堡。徒單合喜見宋師四集，不敢進(jìn)攻，退駐橋頭寨。吳璘遣裨將彭青率兵夜進(jìn)，劫破徒單合喜，退還鳳翔。在黃牛堡的金兵亦被守將李彥堅用神臂弓射退，西路金兵已退。川邊解嚴(yán)。璘又遣彭青復(fù)隴州，他將劉海復(fù)秦州，曹休復(fù)洮州，西北已無虞了。東北的大名府早已屬金，至是有高平人王友直少諳兵法，志復(fù)中原，聞金亮渝盟，遂聯(lián)絡(luò)豪杰，權(quán)稱河北等路安撫制置使，遍諭州縣勤王。未幾，得數(shù)萬人，分為十三軍，進(jìn)攻大名，一鼓即克，撫定眾庶，令奉紹興正朔，并遣人入朝奏事。后自壽春來歸，詔授忠義都統(tǒng)制。又有宿遷人魏勝素號智勇，應(yīng)募為弓箭手，及金亮南侵，躍然而起，立聚義士三百，渡淮取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