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住他一根手指磨在指尖扯著玩，沈傾出言直接，“我不是，隨便誰都可以?！?/br>
    燕云嶠想起來以前在大旗的牢房里，沈傾在他懷里隱忍又痛苦，甚至身子還有些顫抖。

    他說：

    “小少爺啊，我覺得臟?！?/br>
    “太臟了?！?/br>
    ......

    “我只是，我不喜歡除了你以外的人碰我，只是碰一下，抱一下，也不行?！?/br>
    ......

    他的先生不是不懂這是什么意思，他都明白著。

    可是自己說了那么過分的話，他確實(shí)有反應(yīng)，反應(yīng)大到身體不適，但也沒有對著他生氣，責(zé)罵，甚至還反過來安慰自己。

    他以為他這番試探可以看懂，至少能找到一點(diǎn)沈傾的遺漏處，能聽到一句真心，現(xiàn)在真相好似只變得更迷蒙了。

    沈傾是承認(rèn)了，但這過程，不是常人應(yīng)有的樣子。

    燕云嶠這時再看著沈傾，嘴里雖然說著“不是誰都可以”，臉上也沒有不悅的神色。

    甚至......

    還有一絲天真。

    這樣的感覺放在沈傾身上太不協(xié)調(diào)了，先生好看，做什么都好看。

    可沈傾心思深重，能在隱林閣里臥薪嘗膽，在定國府方寸之間鋪墊大局，甚至親自深入險地拿了蕭磷的命。

    又披甲前線，沙場坐鎮(zhèn)，領(lǐng)兵能以少制多，做事能清理人數(shù)滴水不漏，連感情人命都收放自如，利用得當(dāng)。有勇有謀，有帝王的殘忍周全，若連沈傾都稱不上成熟穩(wěn)重，果敢殺伐，他想不出來還有誰能當(dāng)上了。

    垂目，面前的天真姿態(tài)完全不適合他。

    猛獸的爪牙即便藏起來，也都是尖利無比的，舌面溫柔舔舐也有鋒利的倒刺，哪里有機(jī)會去無知，更遑論天真。

    “沒有騙你。”

    沈傾見他沒有回應(yīng)，扯了扯他的指尖，重復(fù)道，“不是誰都可以?！?/br>
    燕云嶠將披風(fēng)拉起來蓋住他的身子，還未從極大的疑惑里抽身，換言道，“這里雖然物件都是上好的，但被褥太簡陋了，榻上也硬，先生躺著應(yīng)該不舒服。我出去清理一下，再拿一床過來，你在這里等我?！?/br>
    沈傾一如既往的應(yīng)著，“好?！?/br>
    燕云嶠走到門口定住步子，回頭看他。

    “這里已經(jīng)是燎南了，是你的地方，先生不會再走了吧?！?/br>
    沈傾仰躺著轉(zhuǎn)過頭去看他，沒說話，細(xì)膩的貂絨將瓷白脖頸蓋住圍了一圈，看上去溫順極了。

    燕云嶠這才闔上門。

    從另外的房間里找了衣服想換，手腕的鐵鏈非常不方便，最后只能將在外面的皮膚仔細(xì)的清理了一番。

    以往的先生有血有rou，看上去還重情重義，什么情愛欲念，他分明是都明白的。

    那么多的詩詞歌賦，自己也買過山野鄉(xiāng)村的閑書來看，怎么放在自己與他身上，那眼神里一點(diǎn)該有恥辱憤怒都沒有，就算沈傾看的淡，一身傲骨也不至于連對他生氣都沒有。

    他家的先生遠(yuǎn)沒有看上去那么溫和，就連方逸都知道，跟他有過過節(jié)的人都死的很慘，性子烈到鋒銳，怎么能......一點(diǎn)不悅都沒有......

    單純的像個孩童。

    十分不相稱。

    第47章 山水不相逢

    “君上——！”

    清脆的嗓音剛好打破了燕云嶠的思慮，他洗凈了雙手，從隔壁房間里抱走了被褥出來，剛踏出來出了門就看見一身綠色衣裳的姑娘推開院門跑進(jìn)來。

    走近了才看到，雖然大概是個丫鬟，穿的卻很是講究，一點(diǎn)不輸給大旗城里那些富庶人家的女兒。

    最重要的是，這個姑娘，他見過。

    并且，沒有很好的印象。

    “君上該喝藥了。君上！”

    清荷手里提著一個雙層的食盒，回過身看見了燕云嶠，靈動的身形當(dāng)下一愣。

    不過很快就壓下來心中疑惑，兩人相對，清荷只規(guī)矩問了聲，“燕將軍，君上在嗎？”

    燕云嶠看向她手里的食盒，點(diǎn)點(diǎn)頭，“給我吧，我來?！?/br>
    提著食盒的手下意識往后藏了藏，清荷連臉上都掛上防備的神色，連連搖頭，“這藥要親手交到君上手里，不可假手他人?！?/br>
    燕云嶠沒有多言其他，一手還抱著被褥立在門前不讓。

    “他在房里等著我，我端給他?！?/br>
    “我不信你?！鼻搴芍钡?，墊著腳就朝里屋大聲喊，“君上！”

    “進(jìn)來吧?！?/br>
    燕云嶠伸出去的手還未放下，沈傾就在里屋應(yīng)了一聲。

    清荷提起裙擺進(jìn)去，路過燕云嶠時還警惕看了眼。

    進(jìn)屋之后先是向沈傾完整的福身行了禮，然后才將食盒放在桌上。

    手腳伶俐的把茶杯都推開，將食盒打開，里面只放了一碗湯藥，下層放著發(fā)熱的炭石暖著。

    她小心翼翼的將湯藥端了出來，嘴里一刻不停的念叨著，“君上身子還沒好，怎么能喝酒呢。院子里的酒是誰拿來的，回頭我打斷他的手，謀害君上，小命不想要了！”

    哪里還有半分當(dāng)初在凌香樓做花樓女子的樣子。

    這話當(dāng)下說著并無他人在場了，房間里就三個人，燕云嶠跟進(jìn)去一聽著心里更酸了，再被清荷埋怨記恨般的眼神一瞟，心上一盆涼水澆了下來。

    早早的猜到了清荷姑娘跟沈傾的交情不淺，從未想到是這般的不淺。

    如果是這樣，那這姑娘，該跟了沈傾很多年了，比自己要知道的多很多，很多。剛剛他還攔在屋外不讓旁人進(jìn)來，一下自己就成了那個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