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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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就不一樣了,現(xiàn)在有底了。 “遲哥,手機響?!边t騁洗澡出來,郭一鳴跟他說。 遲騁頭發(fā)還沒擦,邊一只手撥拉著毛巾,一邊拿了件睡覺穿的t恤:“電話?” “微信?!惫圾Q說,“響好幾聲了?!?/br> 遲騁擦完頭發(fā)穿好衣服才打開手機,微信上毛桃右上角又有紅點了。 —小哥? —下雪了給你看看。 下面還發(fā)了兩張照片,路燈底下雪花飛飛揚揚的,照片照得稀碎,雪花都糊成一片。鏡頭應該是落雪擋住了,模模糊糊的。 緊接著又發(fā):照上了沒?能看見雪花嗎? 遲騁把手機往旁邊一放,郭一鳴問:“淮南啊?” 遲騁看向他,眉毛半挑起來,那表情還怪帥的。 郭一鳴說:“我聽凡果說的,他倆經(jīng)常聊?!?/br> “他倆能聊點啥?!边t騁說。 “不知道,果兒反正跟誰都能聊,那嘴嘚嘚嘚的?!惫圾Q笑了聲說,“有天我聽他說淮南給他發(fā)紅包了,可不讓他干啥,你小心點吧,他可能折騰。” 遲騁剛撂下的眉毛又挑了起來,隨手把毛巾搭在旁邊,說:“能折騰出什么來?!?/br> “不好說,”郭一鳴還是笑,“誰知道了?!?/br> 第二天一早,天還有點擦黑著,宿舍門就敲響了。 郭一鳴正好起來去洗手間,順手把門開了。凡果穿著羽絨服帶著滑雪帽,拎著一大兜早餐進來了,往遲騁桌上一放,說:“牛街的包子和丸子,可千萬讓遲哥好好吃?。∧愣⒅?!” 郭一鳴都愣了:“大清早上牛街了?” “啊,你的那份我也帶了,你蹭遲哥一起吃吧?!狈补o遲騁桌子拍了張照片,手機揣起來要走。 遲騁被他整醒了,側(cè)身從上面看他,問:“干什么?” “早上好啊他小哥,”凡果蹦了兩下,往上竄了竄說:“沒事兒就回回人南南消息!哪個當哥的像你這么高冷啊!” 遲騁剛睜眼,眼睛能瞪出老大個雙眼皮,看著老兇了。他朝下看過來,凡果倒也有點怕他,說:“給你買了早餐等會兒記得吃!” 遲騁懶得理他,也沒睡醒,翻身背對著轉(zhuǎn)了過去。 凡果開門走了,郭一鳴也打算再回去睡會兒,上了床問遲騁:“我是不說了他能折騰?” “閑的?!边t騁裹著被子說了句。 “他收錢辦事兒,我估計接下來到你回家前,果兒能給你伺候明明白白的?!惫圾Q說話時都忍不住笑,遲哥要天天被凡果這么折騰早晚要發(fā)火。 這事還真不賴陶淮南,人就只讓凡果平時盡可能地照看一下小哥,比如幫他帶個早餐買個水什么的。是凡果自己發(fā)散了,收了紅包倒是自覺,天天圍著遲騁噓寒問暖,恨不得一日三餐都給送手邊來。 有天小哥終于忍不住了,暴躁地讓郭一鳴把凡果拎走,掏出手機解了鎖,給毛桃發(fā)了一條。 —你是不有錢燒的? 第104章 陶淮南收到消息時正在上課, 聽見消息提示是小哥發(fā)來的消息,心都砰砰跳。小心翼翼地點開,聽完卻迷茫了。 啥意思?咋的了? 陶淮南趴在桌子上, 壓低了聲音悄悄說:“什么?” 手機轉(zhuǎn)了文字發(fā)過去, 遲騁把手機往旁邊一扔, 沒再理他。郭一鳴把凡果弄回他自己宿舍,回來笑著問遲騁:“我說什么來著,遲哥?” 剛才凡果在他們屋磨磨唧唧地轉(zhuǎn)悠,一會兒叫一遍“遲哥”, 遲騁找bug找得本來就心煩氣躁,讓凡果嘟囔得臉都黑了。 “門上鑰匙拿下來, 不讓他進來。”遲騁說。 最近凡果總來, 郭一鳴直接在門框上放了把鑰匙,讓他送東西自己開門進別出聲別敲門。有了鑰匙這可方便了,凡果一天來好幾次。 “拿下來他敲門不更煩么?”郭一鳴看熱鬧不嫌事大, 天天只知道跟著樂,還能跟著吃,“有人給咱送飯不挺好的?” 遲騁煩得皺著眉,鍵盤敲得噼啪響。 郭一鳴喝了口剛才凡果給泡的咖啡,感嘆著說了句:“你家是真有錢啊哥?!?/br> 遲騁身上一點沒帶有錢樣兒, 凡事能對付就對付,不挑, 本科時候放假還一直兼職。剛開學那會兒郭一鳴還以為他家挺困難的,要不怎么一直勤工儉學的。 有一回他要給遲騁介紹個家教, 另一個室友讓他別天真了, 說遲哥就是體驗生活。 郭一鳴“嗯?”了聲,沒明白。 室友笑著說:“你看他穿的都啥啊。” 那會兒遲騁帶著一身氣出來, 什么都沒拿,錢也不要。曉東硬塞過來的卡遲騁也沒用過,當哥的管不了他那脾氣,只能給他買東西。陶曉東那時候三十多歲,對現(xiàn)在小孩兒都用什么流行什么半點不懂,東西都是店里歡戈幫的,買什么都是一樣兩份,北京寄一份,店里寄一份。遲騁后來打電話說用不上那么多,陶曉東也沒停過寄,到了現(xiàn)在還經(jīng)常能收著快遞。 家里有沒有錢不知道,遲騁他弟肯定是挺有錢。 陶淮南剛開始沒明白遲騁那條消息啥意思,反應一會兒想明白了。 下課了給凡果發(fā)消息:果兒,你也別太過分哈,別鬧人。 凡果:咋?你挨說了?他說你了? 陶淮南:沒。 凡果邊走路邊直接發(fā)了條語音:“嘴上一勁兒攆我,那我每次送東西過去也沒見他扔,他們不全吃了么,嘁。” 陶淮南聽得笑了,說:“辛苦果兒?!?/br> 凡果活潑地說:“不辛苦,喜歡你!以前不認識你之前以為你得可煩人了,遲哥才會不跟你聯(lián)系,結(jié)果沒有的事兒嘛!” 陶淮南不等說話,凡果又說:“包在我身上!肯定把你小哥歸攏得明明白白!” 陶淮南每次跟他說話都想笑,雖然有時候有點無奈,不過這種極活潑鬧騰的性格確實能讓身邊人都輕松些。 陶淮南下了課要去醫(yī)院了,他下午有安排。 下過雪之后的路面不怎么好走,大雪過后把盲道上的紋路給遮住了,有些地方踩得很實,坑坑包包都抹平了,還很滑。陶淮南借助著導航和手環(huán),加上盲杖,三個一起用,走得有點吃力。 齊醫(yī)生正在一樓跟人說話,看見他進來,問他怎么來的。 陶淮南說:“溜達。” “啥天兒啊你還溜達,”齊醫(yī)生在他后背上拍了一把,“上去吧。” 陶淮南好久沒跟齊醫(yī)生單獨聊過了,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醫(yī)院半個咨詢師了,也不用再定期去跟齊醫(yī)生說話,他們見面機會不多。 陶淮南一直很喜歡他,齊醫(yī)生身上的感覺跟湯哥很像,他們都是讓人覺得踏實的醫(yī)生。面對他們的時候能把一切緊張都放下,不自覺地信任他們??赡芎玫尼t(yī)生都如此,陶淮南因為眼睛的關系,或許能力上注定達不到他們那么強,但也希望自己有天能像他們一樣,讓患者覺得信任和踏實。 今天的來訪者是個小女孩兒,十四歲。 她是自己偷著過來的,沒有跟父母講。她之前來過兩次了,指定只要盲人咨詢師。他們這些盲人咨詢師大部分的患者都是女性和未成年人,這樣的群體在講述自己內(nèi)心時更不希望被看到。 女孩兒在剛開始說話的時候語速總是慢慢的,也很遲疑。幾乎要過了半小時后才能漸漸敞開,不停地訴說自己的掙扎、自厭,和那些聽起來矛盾的發(fā)泄和憤怒。 面前的女孩兒喘得有點急,說我還是愛我爸爸。我不想聽他和我mama說說笑笑,不愿意他們關著門睡覺。 同樣的話她翻來覆去重復了好多次,最后哽咽著說:“可是我也愛我媽,我不是真的想恨她。每次我在心里詛咒她的時候都很痛苦,我明明不是那樣想的……我又控制不住自己,我真的很痛苦?!?/br> 青春期階段的來訪者中很常見的俄狄浦斯情節(jié),今年陶淮南接觸過的未成年來訪者里,將近三分之一都是這個問題,包括父母因為跟孩子的過密生活方式而感到困惑來咨詢的。 這在心理學上算不得多嚴重,甚至大部分不經(jīng)過治療,隨著成長和年齡的增加也會成功地把對父親或母親的情節(jié)轉(zhuǎn)移出去,在成長中具有一定程度的普遍性。 陶淮南在咨詢過程中能夠一直冷靜客觀地對話,可心里卻不免還是會替這些掙扎糾結(jié)的孩子們覺得難過。 成長很辛苦。長大是一條漫長難走的路,好多時候會讓路上的孩子覺得走不下去了,可大部分小孩還是都能堅持著走下來,無論過程多難,結(jié)果還是令人欣慰的。 女孩兒的咨詢時間幾乎超了一倍,陶淮南沒打斷她,讓這段咨詢盡量完整。 下班之前陶淮南去辦公室打了聲招呼,大辦公室里幾個盲人治療師都在,正圍著沙發(fā)聊天。聽見陶淮南來了,叫他一起。 陶淮南說先回家,改天再聊。 “你是不是快考試了?”一個哥哥問他。 陶淮南說:“沒呢,還得一個月能放假?!?/br> “放假一起出去玩不?他們研究今年想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去日本?看不見櫻花咱泡溫泉去。”有人問他。 陶淮南笑著說:“好啊,吃拉面?!?/br> 前腳剛出了醫(yī)院,一坐上車就拿手機給遲騁發(fā)消息。 —醫(yī)院的哥哥們說今年一起出去玩。 —小哥什么時候回來? 遲騁正跟曉東打電話,曉東就這倆弟弟,天天哪個都得管著。有事沒事兩邊都溜溜電話,陶淮南回家能見著,北京的見不著。 “啥時候回來?你直接飛回來,別坐高鐵了,我估計你買不著票?!睍詵|隨意地坐在椅子上,一邊看歡戈修圖一邊跟小弟說話。 遲騁肩膀夾著手機,有一句沒一句地跟哥聊。 曉東年齡大了,明顯比以前更戀家。遲騁說:“看看吧,買不著就飛回去?!?/br> “看啥看,你幾號回來?等會兒我把機票給你訂了。”陶曉東往屏幕上點點,示意歡戈把那處顏色修過了。 遲騁在電話那邊笑起來:“定不下來呢?!?/br> 陶曉東電話還沒掛,小陶背著書包上來了。聽見他在打電話,拖了把椅子過來,老老實實地等。 陶曉東伸手把他書包摘下來放旁邊,跟電話那邊說:“你弟下課回來了?!?/br> 陶淮南耳朵尖,話音一落就馬上問:“我小哥?” 曉東“啊”了聲。 陶淮南小聲說:“給我說說。” “等會兒,你弟要跟你說話?!睍詵|跟遲騁說,“先別掛別掛?!?/br> “你直接拿來不就得了!”陶淮南干著急,“笨呢?!?/br> 曉東笑嘻嘻地把手機給他,把他肩膀上的一撮小白毛給捏走了。 電話好容易到手的,陶淮南握著手機,聽見了遲騁在那邊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