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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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騁說:“我不出省。” “為什么?”石凱問他,“為了淮南?” “不為誰,就沒那打算。我哥我弟都在這兒。”遲騁答。 “你是怕淮南離不開哥吧,”石凱還是明白的,認(rèn)識這么久了對他倆也了解,嘆氣說,“你要不出省的話確實(shí)用不著加分了,還得扔個幾十,你別學(xué)了?!?/br> 遲騁笑了下,跟他說:“別在他面前提,回去又瞎琢磨?!?/br> “你看我提過么?”石凱收了書,準(zhǔn)備過幾分鐘下課了,“別擔(dān)心?!?/br> 陶淮南在他們下課之前,默默地又出了教室,靠在墻邊等。外面月亮很大,月光均勻地撒下來,理石窗臺上,石材中間的小亮片被映得亮晶晶的,像一顆顆溫柔的小星星。陶淮南看不見這些,他低著頭,站在那兒有點(diǎn)難過。 別的年級樓層這個時間早就空了,只有高三的這兩層還沒放學(xué)。時間一到,人陸續(xù)從教室里出來,遲騁和石凱離后門最近,石凱出來的時候看見他,輕彈了他腦袋一下。 陶淮南打了招呼,叫“凱哥”。 石凱先走了,遲騁出來手兜上陶淮南后腦勺,搓著他頭發(fā)把人帶走了。 自從上了高三,很多事一直壓在陶淮南心里,遲騁不想提,陶淮南也不愿意主動去碰。一場爭執(zhí)不可避免,陶淮南寧愿把平和的時間拉得足夠長,不想在高考前就影響遲騁的心情。 可他還是天真了。 剩個把月就高考了,那些競賽早過去了,加分的機(jī)會也沒有了。 遲騁說得對,他就沒想出省,不出省的話那些加分他確實(shí)用不上。遲騁就再怎么考試失誤也沒事兒,只要別像中考那樣故意缺題不答,本省那幾所學(xué)校他都夠了。 遲騁不想讓陶淮南知道,陶淮南就裝不知道。分班之后的這兩年他們很少再有過什么矛盾,陶淮南沒脾氣,遲騁說什么是什么。考前陶淮南什么都不想提了,反正提了也沒意義,錯過了已然是沒了。 成長總讓人面臨好多選擇,卻怎么選都難過。 周末有一天休息日,他們早上起得很晚,遲騁掐著陶淮南的腰,咬他的脖子。 陶淮南眼睛紅紅的,仰著脖子讓他咬,同時一下下地親遲騁的額角。 遲騁用手指碰碰陶淮南眼尾,問他:“哭了?” 那時的陶淮南最會說軟話裝可憐,甕聲甕氣地說:“弄疼我啦?!?/br> 遲騁知道他是故意這么說,于是也順著他的意,笑著在他脖子上親了下,聲音里帶一點(diǎn)點(diǎn)沙:“還疼不疼?” 陶淮南也笑,輕聲說:“好點(diǎn)兒了。” 親密的事情做完,遲騁托著陶淮南一起去洗澡??諝饫镞€有著男生釋放過后的淡淡腥氣,陶淮南卻不害羞,只咬著遲騁的耳朵,一遍遍叫“小遲”。 這樣的時候,陶淮南偶爾也想,怎么選擇其實(shí)都沒什么,雖然難過,可也并沒有那么絕望,只要好好面對,就怎么選都不錯。 哥最近出差出得很勤,他這段時間都沒怎么回來過。按理說不應(yīng)該,倆弟弟馬上要高考了,他一直不露面不回來送關(guān)懷,這不像他。 陶淮南給他打電話問什么時候回來,曉東每次都說忙。陶淮南那么敏感,哥有事情根本瞞不住他。 不知道是因?yàn)閾?dān)心,還是因?yàn)樾值苤g血脈相連的某種感應(yīng),陶淮南那段時間經(jīng)常做夢,夢里都是關(guān)于曉東的不太好的事情。 夢到他出意外了,夢到他生病了,或是更可怕的。 陶淮南夜里被遲騁叫醒,他陷在惡夢里的時候不容易醒過來,因?yàn)檠劬床灰姡荒芟裾H四菢油ㄟ^視線感知真實(shí)世界。遲騁抱著他哄,陶淮南很久才緩緩地清醒過來,心臟還在撲通撲通地猛跳,跳得人心慌。 “夢見哥了?”遲騁給他擦掉額邊的汗,拍拍他后背說,“假的。” 陶淮南臉枕在他肩膀上,“嗯”了聲。 “醒透了再睡,”遲騁開著燈,讓陶淮南眼前能透點(diǎn)亮,“不然又做夢。” 陶淮南緩了會兒已經(jīng)好多了,深深地吸口氣吐掉,按著遲騁的手讓他去摸自己心口,說:“嚇?biāo)牢依?。?/br> 遲騁捋捋他后腦勺,說“沒事兒”。 哥和遲騁對他來說都太重要了,哪個有任何閃失都不行。他自己可以出意外可以生病,他們不行。 哥和湯哥一塊回來那天,陶淮南第一時間就戳破了他們偽飾出來的太、平。 曉東聲音啞著,瘦了那么多。陶淮南摸著他的臉,表面上平平靜靜的,心里早就翻起了浪。 陶曉東是個打不倒的哥哥,如果不是大事兒在他身上根本看不出來,他這段時間都沒露面,那就是實(shí)在情緒崩得在弟弟們面前都裝不下去了。 好端端的如果沒遇著事不生病,為什么會瘦那么多? 曉東頭發(fā)全剃了,什么病需要剃頭? 曉東嘴嚴(yán),問也問不出來。哥是真的不想讓他知道,陶淮南后來就不問了。 他們總是什么事都不想讓把他知道,哥有事只想瞞著他,遲騁也讓石凱別在他面前提。他是被哥哥們保護(hù)著寵愛著長大的小孩,怕他害怕,怕他多想。 陶淮南不能不想,那就只能裝沒想,裝不知道。高考不剩幾天,陶淮南能理解哥不愿意在這時候說些什么影響他們,哥很愛他們。 可曉東那條錯發(fā)在群里的語音被他聽見時,陶淮南徹底裝不下去了。 曉東說他手里活都干完就再干不了別的了。 他沒時間了。 那天陶淮南在書桌上趴了整整一上午,靈魂都被抽空了的狀態(tài),渾身發(fā)麻,整個人都在抖。 小卓擔(dān)心地拍他的背,問他:“你還好嗎?” 陶淮南一直沒動過,潘小卓雖然擔(dān)憂卻也懂他,替他把老師安撫走了。 那一個上午的時間,在陶淮南的記憶里像是缺失了一樣。過后回憶都記不起來那天是怎么過的,都發(fā)生什么了,大腦像是自動刪除了那天的記憶,刪掉了他那天的渾渾噩噩,以及劇烈的恐慌和害怕。 那天陶淮南曾經(jīng)動著嘴唇,喃喃地對潘小卓說過些什么。 但他聲音太小了,潘小卓沒聽清,之后陶淮南自己也想不起來到底說了什么。 第102章 那句潘小卓沒聽清, 陶淮南自己也屏蔽了的話,是一句迷茫遲疑的:“小卓,我好像……聽不見了?!?/br> 過分寂靜的世界像一場噩夢, 等到遲騁坐在他旁邊摸他的頭, 陶淮南才像是突然從某個可怕的夢魘里醒了過來。 聲音還在, 世界還在,遲騁摸著他的頭問他怎么了,陶淮南搖了搖頭,他自己也不知道, 記憶和思維像是都錯亂了,一切都顯得不真實(shí)。 陶淮南從小失明, 他最依賴的一直是他的耳朵。那一上午短暫關(guān)掉的聲音, 陶淮南很快就忘記了??伤麉s記得曉東那條語音,曉東語氣里的無奈和惆悵刻在陶淮南腦子里,他每次一想起來都覺得渾身發(fā)麻。 暴瘦、剃頭、沒時間了。 這讓陶淮南接下來的每一天, 意識世界里都是黑暗的。漫無邊際的黑暗幾乎吞噬了他,他抱著哥哥,不知道能做些什么阻止這一切。 陶淮南不記得在那個上午他曾經(jīng)短暫地跟這個世界斷過聯(lián)系,所以第一次他在有意識的狀態(tài)下失去聲音時,最初的迷茫失措之后, 陶淮南坐在教室椅子上,身上不停地冒著冷汗。 盡管只有半節(jié)課的時間, 陶淮南的冷汗卻把襯衫的后背都浸透了。 他臉色白得像紙,不停搓著自己的耳朵。 普通人失去聽力還有眼睛, 盲人失去聽力, 就真的什么都沒有了。 陶淮南在浸入絕對封閉的那二十分鐘里,像被扔進(jìn)了漆黑的海底。他在徹骨的冰冷中緩緩下沉, 沉進(jìn)了另一個黑暗的異世界。 眨眼看不見光,側(cè)耳聽不到聲音。時間被拉得很長很長,那二十分鐘對陶淮南來說難捱得像過了幾個小時。 好在只有二十分鐘。 下課時同學(xué)問他是不是不舒服,陶淮南說“沒事兒”。 那天中午陶淮南只吃了幾口飯就吃不下了,遲騁沒說他,還縱著他說:“吃不下就別吃了?!?/br> 午飯后他跟遲騁回教室趴了會兒,蓋著遲騁的校服外套,遲騁隔著外套拍了拍他的后背。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第三次失聰之后,陶淮南很小聲地叫了聲潘小卓。 潘小卓當(dāng)時正在翻書,隨口答應(yīng)著:“啊?” 陶淮南慢慢地問:“下午你能陪我去一趟醫(yī)院嗎?” 潘小卓馬上問:“你怎么了?” 陶淮南鼻尖上還帶著剛才的冷汗,眼睛對不上焦,向潘小卓的方向微微側(cè)頭,輕聲說:“我有時候聽不見聲音了。” 潘小卓嚇得撲棱一下在椅子上坐直了,眼睛瞪得溜圓,瞪著陶淮南:“什么意思?什么聽不見?耳鳴?聽不清??” 陶淮南摸了摸耳朵,手指都還在抖:“不是聽不清,是聽不見……什么都聽不到?!?/br> 潘小卓瞪著陶淮南,有半分鐘的時間沒說出話來。 兩個都是乖學(xué)生,潘小卓還是班里的學(xué)習(xí)委員,他倆從來沒惹過事沒闖過禍,下午一請假老師就給了。 潘小卓說陶淮南不舒服,想陪他去打針。老師痛快地給了假,讓他們?nèi)バat(yī)院,還讓潘小卓照顧好陶淮南。 兩人沒去校醫(yī)院,偷偷跑了出去。 查了一下午,能做的檢查全做了,陶淮南身上不揣錢,錢都是潘小卓給墊的。幾種聽功能全測了,聲導(dǎo)抗做了,耳蝸電圖也做了,可這一下午卻什么都沒查出來,沒有器質(zhì)性病變,耳朵好好的。 潘小卓哆哆嗦嗦地問醫(yī)生:“那是為、為什么???” 醫(yī)生是個年長的教授,戴著厚厚的眼鏡,說可能是精神性的,不要太擔(dān)心,又問家長呢。 潘小卓說:“先不想讓家里擔(dān)心?!?/br> 醫(yī)生又說了遍“沒大事兒”,問:“高幾了?” 潘小卓說“高三”。 教授看了看他們倆,話說得挺溫和,說好治,還是要跟家里大人講,別害怕。 醫(yī)生還是見得多,不慌不忙地告訴他們別擔(dān)心,只是重復(fù)了好幾次要跟家里講,還說下次可以跟家里大人一起來他這兒看看。兩個小孩都不笨,知道醫(yī)生只是沒想加重他們的心理壓力,真沒事兒的話就不用反復(fù)強(qiáng)調(diào)讓大人來了。 老教授把話說得那么委婉,只在最后才提到了一個詞。 “這個癔癥性聾呢,它不是說你就真聾了,畢竟咱們功能都好好的,是不?還是受你精神方面的影響,壓力太大啊,受了刺激啊,都有可能。我也有些患者,什么刺激都沒有,做了個害怕的夢,醒來就突然聽不見了,所以沒關(guān)系,別擔(dān)心,能治。” 潘小卓擰著眉問:“那得怎么治呢?” 教授又看看他們,才慢慢地說:“這得去精神科,如果是器質(zhì)性有病變可以在我們這兒,但咱們沒真病,去找精神科大夫看看。好多患者不去治也好了,壓力沒了放松了自然就恢復(fù)了,都不是絕對的。” 一個可能是“癔癥性聾”砸下來,這四個字怎么看怎么聽它都不帶個好樣。 大夫的話乍一聽像是挺寬心,畢竟耳朵沒壞。 兩個小孩趁晚休之前回了學(xué)校,在車上潘小卓問陶淮南:“你要跟家里說嗎?” 陶淮南“嗯”了聲,知道耳朵沒壞多多少少寬了點(diǎn)心,低聲道:“考完再說吧。” 潘小卓很擔(dān)心,卻又安慰他:“沒事兒的,你別害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