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我們現(xiàn)在兵分三路，我繼續(xù)在白苑鎮(zhèn)查線索。如果我們的判斷沒有錯，那么這個為施厘珍復(fù)仇的人，一定在白苑鎮(zhèn)生活過——施厘珍死亡時才11歲，她沒有接觸太多人的途徑，這一點等于為排查縮小了范圍。小柳哥……”明明是在布置任務(wù)，但花崇說到這三個字時，語氣與前一句有輕微改變，似乎溫柔了些。

    當(dāng)然，這份溫柔也只有柳至秦能聽出來。

    “在?！绷燎氐?。

    “施厘淼事業(yè)上的分水嶺是她的情夫陳雨皓涉嫌金融犯罪被調(diào)查，在這之后，她在‘猜心頻道’沒了后盾，漸漸失勢。兇手有沒有可能在陳雨皓的案子上出過什么力？你去核實一下?！被ǔ鐥l理分明，“另外，綜藝三部的主任廖柯，似乎對施厘淼格外不滿意。我看完筆錄的感受是，這個人是個很圓滑的人，待人處世八面玲瓏，即便他不喜歡施厘淼，也不至于徹底將施厘淼晾在一邊，有句話怎么說來著。”

    柳至秦說：“做人留一線，日后好想見?！?/br>
    “對。”花崇道：“這位主任顯然沒有留一線的意思了，他就是想將施厘淼按死在冷板凳上。事出反常，有人向他灌輸了什么？還是他本人就是那個幕后黑手？”

    柳至秦說：“我繼續(xù)查。”

    人的大腦就像一臺精密的處理器，在飛速運轉(zhuǎn)之后，往往會感到疲憊。

    花崇說到一半居然卡住了，愣了幾秒也沒想起接下來該說什么。

    之前點上的煙已經(jīng)抽完，他想再點一根，打火機(jī)都拿起來了，卻最終放下，繞到床邊坐下，“柳哥?！?/br>
    “小柳哥”這外號是他起的，洛城那幫人都跟著他喊，特別行動隊里樂然也跟著喊，但其實在信息戰(zhàn)小組，柳至秦是“柳哥”，不是“小柳哥”。

    柳至秦早就是特別行動隊的大佬級人物，資歷甚至比沈?qū)み€深，早年吃了年紀(jì)小的虧，沒被叫過幾聲哥，如今到了而立之年，終于當(dāng)?shù)闷鹨宦暩缌恕?/br>
    大伙柳哥長柳哥短，將“小柳哥”襯托得十分特別。

    花崇偶爾也有學(xué)有樣，叫“柳哥”，但叫得少，語調(diào)和叫“小柳哥”時很不一樣。

    柳至秦頓了下，聲音溫存，“嗯？怎么了？”

    花崇捏了捏眉心，十分誠實道：“卡殼了?！?/br>
    柳至秦：“……”

    提著盒飯匆匆經(jīng)過的岳越瞥來一眼，莫名其妙，“柳哥，你怎么笑得這么，這么……”

    從小語文沒學(xué)好的外勤員肚子里沒墨水，半天憋不出一個合適的詞，最后只得嘀咕道：“這么甜？”

    說完他自己先牙酸了一下。

    特別行動隊鼎鼎有名的無情黑客柳至秦，八竿子也和“甜”搭不上邊兒啊。

    柳至秦轉(zhuǎn)了個身，唇角的笑意收了，眼神卻沒變。

    剛才花崇說到一半突然叫他“柳哥”，他還以為花崇想到了什么更重要的線索要與他討論。

    沒想到人家告訴他，卡殼了。

    誰都可能卡殼，這再常見不過了。但卡殼的人是花崇，花崇還直白地給他說了，他就覺得卡殼這件事都變得可愛起來。

    花崇在洛城當(dāng)過重案組組長，刑偵支隊副隊長，現(xiàn)在是特別行動隊刑偵一組的負(fù)責(zé)人，經(jīng)常有給隊員們分析案情的時候。每次花崇講，他一面認(rèn)真聽，一面忍不住開小差，觀察花崇的微表情。

    花崇有時說著說著忽然提到其他線索，別人看不出來，他可看得出來，那是花崇卡殼了。

    冷靜可靠的花隊在隊員面前從來都是從容不迫的，即便卡殼也要優(yōu)雅地遮掩過去。

    但獨自面對他，花隊就“變了”，隔著電話，他還沒看出來，人就主動承認(rèn)卡殼。

    過于可愛了。

    這卡殼的時間不長不短，恰到好處，不至于耽誤事，也緩解了方才理線索的緊張?；ǔ缜迩迳ぷ?，“兇手很狡猾，避開了攝像頭，也未與施厘淼有過通訊聯(lián)系。但從以往的經(jīng)驗看，完美犯罪基本不存在，他到過西羚市和齊束鎮(zhèn)，就一定有留下蛛絲馬跡。”

    白苑鎮(zhèn)下了一場雨，零星的油菜花也已經(jīng)凋謝了，花田綠油油一片，生機(jī)勃勃。

    23年的時間，足夠讓一個生命停在11歲的女孩被徹底遺忘，她的繼母甚至都不知道家里曾經(jīng)有她這個女兒。

    但有人卻始終記得她，以及她的死亡。

    花崇走在濕漉漉的地面上，泥點子濺起，弄臟了他的褲腳。

    這位執(zhí)意復(fù)仇的人，或許眼中揉不得一點沙子，極為敏銳，并且偏執(zhí)。若是有泥點子濺到他的衣褲上，他立即就會清洗干凈。

    他用貓砂做了干花，會簡單的外科縫合，會以脊柱注射的方式對人進(jìn)行麻醉，他知道施厘珍的洋娃娃失蹤了……

    花崇頓住腳步，看向前方的車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