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節(jié)
“大人,”凌吉叫了她一聲。 鳳如青愣了愣,感受到他情緒起伏,心中再是著急,也沒有扯開他的手臂,而是詢問他怎么了。 凌吉抱著她,心中滿是不甘,閃過許許多多瘋狂的想法,可最后他將所有情緒都壓抑下來,緊摟著鳳如青道,“和大人在一起,我很開心?!?/br> 鳳如青不知他為何突然說起這個,正想說什么,凌吉便道,“大人,我知道如何能讓泰安神君說出你師尊的下落?!?/br> 他貼在她的耳邊說了他的計策,陰損至極,并不是鳳如青慣用的計策。 可這樣的計策對待那些神君最管用,凌吉說完之后,見神情有些猶豫的鳳如青,勸道,“不用真的做,只需要說得瘋狂些,你知道的,沒人不怕瘋子?!?/br> 鳳如青眼睛這才亮起來,凌吉最后低頭親吻了下她的嘴唇,“去吧大人,做你想做的?!?/br> 鳳如青覺得他的態(tài)度有些不對,又想問他為何不叫如青又叫起了大人,可事不宜遲,她怕泰安神君跑了,又因?yàn)樽罱膲艟?,越來越?dān)心施子真的安危,這才沒有多說什么,乘風(fēng)極速朝著天界而去。 凌吉站在魔界目送她徹底離開,而后轉(zhuǎn)身回了殿內(nèi),將赤日鹿的幼鹿關(guān)在床下,設(shè)下了幻術(shù)結(jié)界,這才不帶任何魔眾地出門。 他并沒有去極寒之淵底下,那消息本就是假的。 他去了人間一處靈山,化身為銀光在山間跳躍深入,最后來到一處被結(jié)界層層籠罩的山谷,看到了半山腰上正迎風(fēng)坐在一處石臺之上,艱難地吸取結(jié)界中聚靈陣聚入的稀少靈氣的人。 他長袍如雪潔凈無塵,側(cè)顏在這山中因?yàn)榻Y(jié)界原因依舊蒼翠郁郁的一小塊天界之中,如畫中謫仙,生生活過來一般。 凌吉看了許久,直到那結(jié)界中的人似有所感,轉(zhuǎn)頭對上他的視線—— 這便是他用盡渾身解數(shù)也留不住的那個人,心中最溫暖的的存在,凌吉從不曾如現(xiàn)在這般仔細(xì)看過他的眉目,確實(shí)是一副無需做任何討好之態(tài),便能輕易取悅于人的模樣。 只是他身上談不上任何的溫暖,他眼神冷得像冰河之水,輕輕掃來,凌厲如刀。 “你為何在此處?!彼呓?,開口,聲音冷傲似天界峽谷最高處不可觸及的雪。 這樣的人,要如何才肯跌落塵埃,沾染情愛? 凌吉輕輕地為他的大人嘆了一口氣,而后對著結(jié)界之內(nèi)的施子真輕輕勾了勾唇,他練習(xí)過好久了,總算笑得有一點(diǎn)像人,但卻絲毫和美好沾不上邊,甚至因?yàn)檠壑袣埍?,顯得邪惡。 笑容消失在嘴角,他化身巨鹿,在施子真微愕的視線中朝著結(jié)界猛地撞去。 而鳳如青并不知凌吉已經(jīng)找到施子真,卻不曾告訴她,還獨(dú)自去找了他。她急匆匆去了天界,在進(jìn)入天界之后便隱匿身形,沒有驚動任何人,徑直利用英容教她的隨意進(jìn)入泰安神殿的辦法,進(jìn)入神殿當(dāng)中。 泰安神君果真在殿中,他身上受了傷,乃是天雷所傷,看上去很嚴(yán)重。 他是因?yàn)檫@傷沒能及時離開,但他因?yàn)槭翘斐厣鷻C(jī)孕育,這傷勢恢復(fù)得也算rou眼可見的快。 泰安神君手中捏著個小瓶子,里面有三滴天池之水,這點(diǎn)東西取出來險些要了他老命??墒┳诱娓静宦爠?,若是再不肯從山中出來,靈力不足,他的仙骨裂痕必然越來越大。 天池是天下生機(jī)的本源,這三滴天池水,能夠助他撐過一陣子。 他真是倒了八百輩子的血霉,才和施子真那個金晶石腦袋并蒂而生。連他都能感知到他的變化和心中所想,他卻始終連想都不肯仔細(xì)去想,更不許他說任何一句,否則便要翻臉。 可心之所向,又豈是依靠不見面不去想便能夠消失的? 泰安神君簡直要被他氣死,躺在自己寢殿哎喲喲的轉(zhuǎn)了個身,身上未著衣衫,晾著傷處等待痊愈,可誰成想一轉(zhuǎn)身,見著了不知何時來到他寢殿的瘟神! “你……?。 彼ゎ^太急,牽動傷處,疼得叫了一聲,接著便趕緊抓起了身側(cè)衣袍,顧不得疼痛地穿好,面色疼得發(fā)白,頭發(fā)凌亂地坐起身。 鳳如青多日不見施子真,看到泰安神君這張和他幾乎一模一樣的臉,一陣心堵,泰安神君愕然地問她,“你怎么進(jìn)來的!” 鳳如青沒有說話,從腰間拔出小彎刀,沉海出鞘即刻變化為本來模樣,暗沉沉的不見一絲光亮,血煞四溢,對準(zhǔn)泰安神君。 “泰安,我本十分敬你,可我現(xiàn)在想知道,我?guī)熥鹪诤翁??!兵P如青面色沉肅,宛如一尊殺神,泰安神君心肝顫了顫,要當(dāng)真放開了打,受到施子真仙骨開裂的影響,他現(xiàn)在當(dāng)真打不過鳳如青。 前幾次她好歹還禮貌地叫聲神君,就算逼迫也不曾完全撕破臉,動手還打著切磋的名號,可如今她這模樣,很明顯是糊弄不過去了。 泰安神君整理好衣袍,鳳如青倒不至于連這點(diǎn)時間都不給他。 可泰安神君弄好了衣服也沒能想出辦法,將手中捏著的盛裝天池水的小瓶子順手塞進(jìn)衣袖,而后起身下地,片刻后學(xué)著施子真嚴(yán)肅冷酷的樣子說,“天羅上神,你這是做什么?” 鳳如青見他這般,輕嗤一聲,“你不像他?!?/br> 確實(shí)不像,模樣長得再像,也學(xué)不出施子真那副真暴躁冷傲的模樣。 泰安神君沒有辦法,他不能和鳳如青動手,不說打不打得過的問題。若是要施子真知道,又要說他。 他煩得要死,眼睛瞄了一眼窗戶方向,索性祭出神器,準(zhǔn)備遁走。 這若是傳出去丟人能丟到祖奶奶家,可他又沒有別的辦法,鳳如青太難纏了。 神器一出,鳳如青面色微變,上幾次泰安神君便是用這神器逃的! 神器乃是護(hù)體神器,保命的本命神器,即便是鳳如青再蠻橫強(qiáng)大,也很難短時間突破神器的阻隔。 不過她面色只是短暫變化,很快便恢復(fù)了。她想起了來時凌吉對她說的話,堪稱氣定神閑地站在原地看著泰安神君在神器的防護(hù)之下,朝著窗戶掠去。 上神如此狼狽的逃跑方式,若是給人知道了要笑掉大牙。 鳳如青輕笑,并未試圖阻止,在他跑出去,快要消失在能夠聽到她聲音的范圍之前,她才開口,“你若這樣走了,我便去天池將你的本體用桿子打斷,然后撈出來做下酒菜?!?/br> 泰安神君險些一口血吐出來,腳步一頓,鳳如青又道,“我想想,你本體若是被我吃了會怎么樣……怕是一輩子也離不開我,任我驅(qū)使,任我為所欲……” 她話沒說完,泰安神君便重新出現(xiàn)在屋子里。 他神色難看,收了神器之后,冷冷看著鳳如青。 他知道她說的是真的,別人他不知,可鳳如青做下的那些事,從開海陣開始到如今,還有什么是她做不出來的? 她若當(dāng)真吃了自己的本體……泰安神君想象一下便覺得渾身發(fā)寒。 他看著鳳如青半晌,在鳳如青勢在必得的眼神中惡狠狠道,“告訴你能怎么樣,池生不想見你!你敢去他不打死你!” 鳳如青一見他松口,頓時笑了,笑得煞氣滿滿,“你只管告訴我他在哪,現(xiàn)在如何,他若當(dāng)真打死我,也不用你償命。” 泰安神君心中默念我沒有出賣你實(shí)在是走投無路,于是說道,“他很不好,傷重,我就是幫他治療的,你去了他只會更嚴(yán)重。你就好好的顧著天裂的事情不行嗎?!” 鳳如青深吸一口氣,沉海刀鋒一轉(zhuǎn),對著他,“他在哪?” 泰安神君感覺到她將神力灌注于刀身,罡風(fēng)迎面掃來,頓時道,“姚安山!” 鳳如青在人間奔走多年,聞言稍微頓了下便脫口道,“太寧國姚安山?他在人間?!” 泰安神君糟心地點(diǎn)頭。 鳳如青轉(zhuǎn)身欲走,泰安神君即刻叫住她,“帶著這個,是天池水,能助他?!?/br> 鳳如青接過后竟然禮貌地道了謝,又人模人樣的將泰安神君當(dāng)個長輩尊敬了。 泰安神君差點(diǎn)繃不住表情,心里罵人。 鳳如青接過小瓶子揣在懷里急匆匆地走了,極速奔著人間而去—— 而她要去的那地方,結(jié)界早已經(jīng)破碎,四周蒼翠一片狼藉,連唯一的木屋也變?yōu)轱w灰,顯然是大能修者斗法之后的殘局。 此刻施子真正半跪在地,血滿前襟,凌吉站在他面前,鹿角斷了一只,身上多處劍傷,卻不曾去管,只低頭手掌銀光流動,懸在施子真頭頂,銀光不斷的朝著他頭里面鉆入,如同見膚聞血而入的水蛭。 施子真深深陷入凌吉編織的夢中,無比清晰地呈現(xiàn)著七百多年前,他飲下醉仙欲,抱著自己小弟子沉淪迷亂的一幕。 接著便是他親手?jǐn)貧⒘怂?,卻在夜深人靜之時,提筆畫了她的模樣。 有個聲音蠱惑一般的在他耳邊問,那是他自己的聲音,“你為何要畫她,是不是思念她?” “不……”施子真嘴角鮮血不斷涌出,仙骨開裂處不斷有靈力四散,固心印隱隱出現(xiàn)冰裂般的紋路。 “你想她什么?是想你的小弟子太過可憐,死于極寒之淵沒能救回……”那聲音如附骨之蛆,在施子真耳邊聲聲如魔音,“還是想她柔軟腰身,情動之時輕喚你輕些?” “不是!”施子真咬牙辯駁,固心印上的細(xì)紋卻如蛛網(wǎng)般迅速擴(kuò)散。 第154章 雜魚鍋·中 施子真矢口否認(rèn)。 那在幻術(shù)的驅(qū)使之下, 帶著他聲音的詰問,卻如同他自己在捫心自問。 “不是?可神魂烙印已成,你每每利用神識, 便會看到那些不堪和瘋狂, 你真的能夠絲毫不受影響?” “我再問你,無情道需得得愛而忘愛,縱欲而絕欲方得修成, 你大弟子亦是多年夙愿得償才會飛升, 你又是為何登入極境, 嗯?” 施子真整個人輕輕戰(zhàn)栗,到如此地步,除了面色繃得很緊之外,他竟還沒有露出狼狽神情。 凌吉手上銀光的流速加快, 施子真的幻境便又真實(shí)深刻幾分。 “碎月仙尊,百家仙門之首,整個修真界高山仰止的前輩。你從何處得愛, 從何處得欲,又是如何登入極境, 你當(dāng)真還要否認(rèn)?!” “你是如何肖想過自己的小弟子, 又一共畫了她多少次, 刻在神魂之上的烙印你重溫了多少回, 自己卻不敢承認(rèn)么?!?/br> 施子真緊咬著牙, 慢慢搖頭,可固心印卻已經(jīng)開始崩散,仙骨裂痕加重。他脊背微微彎曲, 緊咬住嘴唇, 屏氣凝神, 竟開始強(qiáng)行運(yùn)轉(zhuǎn)靈力試圖破幻除妄! “休要妖言……惑我?!彼肿制觥?/br> 可腦中幻境一轉(zhuǎn),又變成他大著肚子,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懸云山石室,而鳳如青聲音在門外響起,要他開門的場景。 “哦,或許你如何登入極境你自己也不知,你是心中慈悲神識純凈的仙尊,你自己也不知你生了何種妄念,你不曾在幾百年間蓄意肖想過你的小弟子,你只是擔(dān)憂她?!?/br> 那聲音平和下來,聽起來像是在安慰施子真,可分明是他自己的聲音,那其中卻帶著諷刺。 “好吧,你確實(shí)不知你如何登入極境,你確實(shí)從未有過齷齪的心思,你確實(shí)做好了一個師尊應(yīng)該做的一切,甚至推波助瀾,成就弟子,不惜以身塑身。” 施子真緩緩?fù)鲁鲆豢跉?,固心印開裂的速度停住,仙骨裂痕也不曾再蔓延,他再度挺直了脊背,正欲反抗。 那聲音卻嘆息一般地又說,“可你在如婦人一般的為她塑身之時,你敢否認(rèn)未曾期盼著她的到來嗎?” “你是盼著那些無異于廢物的食物,還是當(dāng)真控制不住食欲?” “你未曾在她到來之時心中歡喜,還是未曾在她不來之時徹夜難以行運(yùn)靈力?” “你難道在終于將養(yǎng)成的雙姻草取出那日,不曾在她睡熟的時候擁抱過她?” “你確實(shí)不曾想要她因此對你如何感激,你心中并無任何挾恩圖報之意,可你為何會在與她親近之時心思煩亂,為何會刻意地疏遠(yuǎn)于你的小弟子,你連輪回都能看透,連災(zāi)禍都能預(yù)知,你當(dāng)真看不透自己,還是不想去看?” “閉嘴!”施子真固心印又開始寸寸崩裂,他想要掙脫,溯月劍感受他的召喚,穿透凌吉的后脊—— 幻境碎裂一瞬,凌吉嘴角血線滑落。 可下一瞬,他雙手全部懸空在施子真頭頂,瘋狂地將映心幻境死死壓在他的頭頂! 這本是神界用來在酒宴上戲玩他們這些“牲畜”,用來窺知他們心中所想,而后添增趣味的術(shù)法。 無人能在映心術(shù)下回避自己的心中所想,甚至連自己不曾來得及意識到的心聲,也能毫無保留地挖掘。 這是神界神君在做壞事之前,用來為自己的施暴尋找借口的手段,你看,這個畜生竟然忤逆我,它心中想殺我,我殺了它不過分啊。 不過這術(shù)法有個弊端,必須是能力強(qiáng)悍之人,對待弱者才能實(shí)施,這便是神君們?yōu)樽约簮盒栽O(shè)下的保障。 原本凌吉無法對施子真施用這種術(shù)法,可誰讓施子真好好的懸云山不待,偏要跑到這荒山野嶺來。誰讓他仙骨開裂還不肯好好養(yǎng)護(hù),誰要他心高氣傲,不察自己方才用的陰招,中招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