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他們對于上帝而言，作為財產(chǎn)的意義遠大于他們所產(chǎn)生的信仰的意義。

    這雖然殘酷,卻也是現(xiàn)實。

    早有預(yù)料,保羅一世竟然產(chǎn)生了一種類似解脫的感受。

    但是,當(dāng)保羅一世再睜開眼時,他的眼中卻只剩下一片堅定。注視著面前的地獄諸人,他垂首將自己的姿態(tài)擺得很低請求道：“今日之事不便外傳,懇請陛下與我們一同出手遮掩此事?！?/br>
    葉英面沉如水未曾答話，利維坦卻已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惡聲道：“人類,你這夢做得未免也太好了些吧？我們?yōu)槭裁匆獛湍銈冋谘?？上帝既然做得出來，那我們?yōu)槭裁床荒軐⑦@件事宣揚出去摘掉他虛假的面具？你是不是忘記了——地獄與天堂可是敵對的！”

    保羅一世并不羞惱，因為他知道，他的提議并不會被拒絕。

    他注視著葉英，似是陳述又似解釋地說道：“這件事傳出去固然可以打擊上帝的聲望，但相對于對天堂、對上帝所造成的傷害其對于人類所造成的傷害才是更加無法挽回的——雖然這很殘忍，但這也是現(xiàn)實——人類需要信仰，人類需要光明，而上帝并不需要人類?！?/br>
    “沒有希望，人類也將走向滅亡。而人類的滅亡對于天堂或許無關(guān)緊要，但對于地獄絕對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保羅一世的話終于引得葉英抬起了眼眸，雙方的視線交匯，保羅一世覺得自己仿佛在注視著深淵。

    但他是教皇，他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保羅一世強制著自己打消避開葉英的視線的沖動，繼續(xù)說道：“隱瞞這件事，讓教廷能夠在人類的社會中穩(wěn)定地傳承下去，無論對人類還是對貴方都是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所以我想——您不會拒絕我。”

    葉英并未答話，原本一直保持低調(diào)的莉莉絲卻是玩味地將保羅一世從上到下打量了個遍，旋即嬌笑道：“我突然對你有些興趣了~看來，教廷也并不盡是那些死板刻薄的家伙呀，不過，我比較好奇的是——你怎么肯定這對我們是雙贏的呢？人類滅亡和我們地獄有什么關(guān)系？”

    莉莉絲雖是這么問著，但只看她閃爍的目光便足以明白她的心中其實早已有了答案。

    保羅一世瞥了莉莉絲一眼，見葉英的神色并無波動，他也不由沉默了一秒，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賭錯了，但隨即保羅一世再次堅定了自己的打算——即使錯了這也是他唯一的選擇，從他邀請他們踏入梵蒂岡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

    保羅一世的聲音冷靜到近乎冷漠：“人類將會成為地獄惡魔的主要戰(zhàn)力——人心多變，人心詭譎，世間固然有心向光明的圣者，但更多的人卻是心存陰暗的常人。這樣的人類只需要一些引導(dǎo)、一些外力，就足以促使他們轉(zhuǎn)化為惡魔，而人類的野心、人類的欲望、人類的學(xué)習(xí)能力……這些都是地獄的原生惡魔難以企及的。這注定人類的墮落會比其他的任何生物都更加迅猛、更加快速?！?/br>
    也更加強大。

    保羅一世也說不出自己究竟是抱著怎樣的心情說出這段話的，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當(dāng)他將這段話說出去后他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大口氣。

    而莉莉絲等惡魔卻是不由笑出了聲，莉莉絲更是笑彎了眉眼，語調(diào)柔媚得宛如在與人調(diào)情：“那，冕下可知道——您這，可是在與惡魔做交易呢~”

    別西卜雖然未笑，卻也不免用一種奇特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保羅一世一番，語氣沉重且遲疑地問道：“……你真的是教廷的教皇？你還能動用光明圣力？”

    保羅一世不由苦笑，緩緩抬起自己的右手，手掌虛握，只見一團耀目至極的光明圣力出現(xiàn)在他的掌中，只聽一日之間仿佛蒼老了十歲的新任教皇嘆息道：“我當(dāng)然是，光明圣力源于信仰……也僅僅源于信仰而已。”而這份信仰究竟是信仰光明還是信仰上帝，那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即便是想要幸災(zāi)樂禍的莉莉絲看到保羅一世此時的笑容，也一時笑不出來了，信仰……他們信仰的究竟是個什么玩意兒?。?/br>
    雙方一時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而此時，沈硯忽然開口道：“那你接下來準備怎么做？”

    保羅一世愣了愣，不由轉(zhuǎn)頭望向葉英身后此前并沒有多少存在感的沈硯，但是，即便沈硯故意減弱了自己的存在感，但兩次關(guān)鍵時刻代替葉英的發(fā)言也足以令保羅一世意識到他在地獄之中的地位。所以，面對沈硯的問題保羅一世認真地思考了足足三分鐘，方才緩緩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封鎖消息，全面緝捕惡魔和各種與魔法相關(guān)的存在，成立遠征軍——但凡災(zāi)禍降臨之所，必為惡魔所在之處，亦是遠征軍的戰(zhàn)場。”

    他將以教廷之威宣揚惡魔之名。

    他將令惡魔的傳說與教廷的統(tǒng)治同存。

    他將告訴世人，災(zāi)禍并不可怕，當(dāng)天災(zāi)降臨，光明與黑暗亦將如影隨形。

    無論是堅定信仰求助光明，還是背棄信仰投身黑暗，他們的掙扎總會得到回應(yīng)。

    既然上帝已不愿賜下以賽亞書，那就讓他來為人類建筑新的諾亞方舟——沒有天使，他們還有圣騎士，即便沒有圣騎士，他們至少還能向惡魔求助。即使與惡魔交易無異于與虎謀皮，但，人總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這世上的一切幸運又何嘗不是要支付報酬的呢？

    保羅一世給出的答案絕對稱不上最好，至少在巴爾看來這絕對是一筆賠本買賣——原生地獄惡魔怎么了？就算人類惡魔進階快但他們剛開始那么弱又有幾個能夠成為惡魔大公的？他們不就是仗著人數(shù)多所以偶爾出現(xiàn)那么一兩個天才就顯得多么了不起了嗎？

    但，不管巴爾心中有多少怨言，面對保羅一世投來的燃燒著熊熊火焰的目光，葉英終是緩緩地點頭應(yīng)下：“可?！?/br>
    契約，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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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份以地獄與教廷第六十六任教皇保羅一世的名義簽署的契約除了當(dāng)事人，再沒有其他人知道其中所約定的條款。但是可以知道的是，從那之后地獄惡魔們前往人世的途徑突然多了起來——召喚、契約、血媒……

    沒有人知道那些奇奇怪怪的途徑究竟是怎么從地獄流傳到人間的，但可以看到的是，從那之后地獄的人口迎來了一波激增，當(dāng)然，這些都已經(jīng)是后話了。

    現(xiàn)如今，當(dāng)保羅一世與葉英并肩踏出內(nèi)殿后，保羅一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所有與會的成員下達了封口令——以圣力為媒介，以規(guī)則為約束，任何人不得泄露今日發(fā)生的任何事情，他們永遠都只是參加了一場再正常不過的加冕儀式——與過去的任何一任教皇沒有任何不同。

    圣術(shù)言靈的約束力自然不是普通人能夠違背的，而梅林等有反抗能力的也在葉英與沈硯的示意下默默接受了封印。

    至此，這場鬧劇終于落下了帷幕，然而另一場更大、更荒謬的鬧劇卻已經(jīng)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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