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我們治病吧
本來還想在麗江待一段時間,可惜已經(jīng)吃完了醫(yī)生開的藥,這下不得不回北京。 臨走前,老板娘不舍的跟他們道別,還給他們?nèi)撕芏嗵禺a(chǎn)帶回去。 “回去之后有什么打算嗎?”他問。 梁安歌想都沒想就回:“照顧你和小念?!?/br> “現(xiàn)在是寒假,等開學了小念就會住到大哥家,那兒離學校近?!?/br> 梁安歌有些失望,又有些擔心:“啊?懷瑾哥哥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怎么照顧小念的飲食起居???” 莫玦青輕笑了聲:“大哥照顧不好,但是有文瑜在啊,文瑜不是把生活不能自理的大哥照顧得挺好的?!鄙焓指采纤氖?,指間緊扣:“放心?!?/br> 他本以為她會縮回手不讓碰,沒想到竟然反扣著他的手,這讓他有些小小的吃驚。 “回去之后,不要再上班了。”她說。 “不上班,公司怎么辦?” “可是你的身體怎么辦?不然把公司轉(zhuǎn)出去也行,畢竟以后你也沒有精力去打理,趁著現(xiàn)在還清醒的時候找個好東家?!彼谷缓苷J真的在想以后。 “以后……”想到以后,莫玦青只覺得遺憾,因為他不會有以后,而她的以后他也不能再參與。 見他發(fā)愣,梁安歌用指尖摳著他的掌心,認真的盯著他。 莫玦青的思緒被拉了回來,轉(zhuǎn)頭看她,疑惑:“怎么了?” “想什么這么出神?我跟你說的給公司找東家的事,你在考慮嗎?”她歪頭看著他,無比認真。 莫玦青微勾唇,伸出食指點了點她的額頭:“把公司賣了,你和小念以后吃什么活著?” “這不矛盾啊,我可以自己賺錢養(yǎng)活的,又不是沒手沒腳?!彼X得錢的問題并不是大事,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他的身體已經(jīng)不能負荷公司強力度的運轉(zhuǎn)模式。 莫玦青欣慰的看著她,微微一笑:原來已經(jīng)想好以后要過的拮據(jù)生活,可是我不愿意看到你們吃苦。 “歌兒,別擔心,就算我以后不在了,也不會讓你們過苦日子。等再過段時間我會把公司轉(zhuǎn)接到文瑜手里,然后以你的名字入股,以后分紅的錢都夠你們奢侈的過幾輩子了?!?/br> 梁安歌突然有些難過,原來他已經(jīng)規(guī)劃好了自己不在的以后。 可是,你不能就這么死了。 “阿玦,回家之后我們?nèi)ヌ酸t(yī)院檢查身體,好么?”她的眼神突然變得溫柔。 她就那么溫柔著眼神看著他,莫玦青一下子就動搖了。 剛剛…她叫我阿玦了,她還說…回家,回我們的家。 幾乎沒有一秒的猶豫,他舉手搖白旗投降,妥協(xié)的望著她微微一笑:“好,回家之后我們?nèi)メt(yī)院?!?/br> 明明下定決心放任自己自暴自棄,可她多么溫柔的看著我尋求意見,叫我怎么可能拒絕。 他可以任性的不聽醫(yī)生的話,但梁安歌說的話,他無法拒絕。 下了飛機直奔醫(yī)院做檢查,在焦急的等待結(jié)果中莫玦青神色復雜的去了衛(wèi)生間。 去到衛(wèi)生間的這一路,他留給梁安歌的背影都是神態(tài)自若,然而進到衛(wèi)生間的那一秒他卻是跌跌撞撞的跑進衛(wèi)生間隔間。 空蕩的衛(wèi)生間里只能聽到一聲比一聲痛苦的干嘔聲伴隨著咳嗽聲,從麗江開始到今天他都忍得很好,要不是聞到醫(yī)院特有的召喚死亡的氣息,他甚至可以再把血咽下去裝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他跪在地上體力不支的半個身體都快埋進馬桶,別人嘔吐流的都是鼻涕,而他流的是鼻血。 看著把馬桶里面染的鮮紅的模樣,莫玦青只覺得胃里翻江倒海的火燒似的疼。 說好要讓她看到自己痛苦的模樣的,可是不想吐出來的血臟了她,最好能躲多遠就多遠。 如果不吐血就好了,他心酸的想。 吐完,也不管鮮血淋漓的嘴巴,靠著隔板閉上眼喘著粗氣。 現(xiàn)在比以前好太多了,以前吐完血就會暈過去,現(xiàn)在至少只會疼不會暈。 等他的時間,檢查結(jié)果出來了。 梁安歌坐在醫(yī)生辦公室盯著檢查報告看了良久,然而并沒有看懂。 “醫(yī)生,我看不懂這個,您直說了吧?!钡降资呛檬菈模幌脍s緊要個結(jié)果。 “好,那我就直說了。莫先生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很不好,確切的說是癌細胞有向著肝臟轉(zhuǎn)移的危險。癌細胞一旦轉(zhuǎn)移或者擴散,到時候就是大羅神仙也沒有希望救回來。莫先生最近吐血的次數(shù)頻繁嗎?” 梁安歌仔細想了想,搖搖頭:“最近他沒有吐血?!?/br> 他雖然會發(fā)病難受,但沒有吐過血,她可以肯定。 “不可能?!贬t(yī)生斬釘截鐵的說:“如果沒有吐血,肝功能不會出現(xiàn)這么快速的衰竭?!?/br> “肝…肝功能衰竭?那會怎么樣?!”一個胃癌就夠折磨人了,怎么現(xiàn)在連肝臟都要出問題了嗎? “肝功能衰竭,肝臟功能的免疫系統(tǒng)就會出問題,到時候會加快癌細胞的轉(zhuǎn)移。” 梁安歌似是遭受了不小的打擊,怔怔的盯著醫(yī)生。 “莫先生或許怕家屬擔心,所以才沒有在您面前吐血,可是這段時間一定有過,而且還不止一兩次。” “那、那要怎么做?還有的救嗎?有沒有什么辦法可以救他?!”她的情緒有些激動,想到之前醫(yī)生說的,又問:“之前在電話里說,只有半年時間,是…真的嗎?” “以目前檢查報告來看,如果現(xiàn)在不接受治療,或許會更短?!?/br> “那治療了呢?治療了會痊愈嗎?” “之前在電話里也說過只有百分之二十的幾率,而且還是保守估計。但是只要莫先生愿意配合治療,我們會根據(jù)莫先生的實際情況進行深層次的研究。而且極為少數(shù)的患者是在接受治療后最長活了三十年,或許莫先生也是被上天眷顧著呢。雖然治療的過程會很痛苦,但與其坐以待斃的數(shù)著日子等死,倒不如想盡辦法把死期往后拖?!?/br> 梁安歌沉默著不說話,低頭捏緊手里的報告單。 莫玦青重新出現(xiàn)的時候,臉上是干凈的,除了比之前憔悴了之外,完全看不出來他剛剛吐過。 一臉呆滯的坐在走廊長椅上的人,看到莫玦青回來,定了定神:“怎么去了這么久?” “肚子有點不舒服?!?/br> “都沒吃什么,怎么會拉肚子?” “不用擔心,我沒事。檢查結(jié)果出來了嗎?”怕再說下去會露餡,趕緊轉(zhuǎn)移話題。 梁安歌的眼色有些閃躲:“出來了…” “怎么樣?更嚴重了嗎?”他問得很輕松,甚至有些漫不經(jīng)心不太在意。 梁安歌張了張口又合上,過了會兒重新開口:“沒有,沒有更嚴重?!?/br> 莫玦青輕笑了聲,摸了摸她的頭:“那我們回家吧,我餓了?!?/br> 梁安歌點點頭,“嗯。” 莫玦青牽著她的手,發(fā)現(xiàn)她的手竟然比他的還要冰涼,明明之前還是暖的。 他有些復雜的望著她,傻瓜,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怎么可能沒有惡化。 我是不是可以自以為是的以為,你在心疼我,其實是在不舍。 但他并不敢問,怕得到的答案真的只是自以為是的錯覺。 這兩天莫玦青的精神狀態(tài)出奇的好,吃粥不吐、乖乖喝藥,而且還會在早上梁安歌熬粥的時候出門運動。 她都快懷疑他是不是出現(xiàn)了回光返照的現(xiàn)象,然而直到現(xiàn)在她都沒有鼓起勇氣問他治病的問題。 本不該這么糾結(jié),但她心里一面希望他能好好活著,一面又不想。 每當想開口的時候腦子里都會出現(xiàn)兩個聲音,一個聲音說:“他死有余辜,難道你忘了你的爸媽、孩子都是因為誰死的嗎?你不該同情他。” 而另一邊又有一個聲音說:“他病了,那么痛苦、那么可憐,你真的忍心看著他死嗎?” 就這么,梁安歌陷入了無限循環(huán)模式。 莫玦青散完步回來,梁安歌的早餐也做好了。 梁安歌面對面坐著吃早餐,就和往常一樣,可是當莫玦青聞到粥的味道時,握拳握著口鼻。 見狀,梁安歌也放下勺子,問:“不合胃口嗎?” 莫玦青皺眉,搖搖頭,一手捂著胃。 撐了幾秒,莫玦青的身體突然一顫,握拳的動作改為捂著嘴,透過指尖縫隙有血浸了出來。 她伸手想去碰他,莫玦青突然起身跌跌撞撞著跑去廁所。 在這緊張時刻,莫玦青還不忘從里面反鎖了門,隨后扶著馬桶狂吐,因為沒吃什么東西,吐出來的都是水。 他的手緊緊抓著馬桶的邊緣,漲紅著臉痛苦的皺著眉嘔,隨著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他開始吐血。能感覺到胃里現(xiàn)在全是血渣,仿佛整個胃都被扔進了絞rou機,肚子上生了個血窟窿,疼的他連呼吸都變得不暢。 他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吐的是血還是血rou渣,眼淚與血混合著揉到一起掉落進馬桶里的血水中。 梁安歌在衛(wèi)生間外轉(zhuǎn)著門把手拍門,焦急的喊著他的名字,然而回應她的只有一聲比一聲激烈的嘔吐聲。 聲音透過一門之隔清晰的傳入她的耳朵,像是催命符般敲打著她的心臟,她感覺頭都要疼裂了。 “開門!阿玦,快給我開門??!讓我看看你……快讓我看看你??!” 然而門依舊緊閉,但已經(jīng)聽不到他的嘔吐聲,取而代之的是粗重的呼吸聲。 “阿玦,開門……” 只聽“嘭”的一聲,梁安歌聽到東西散落的聲音,還有一聲悶重的“咚”。 梁安歌驚恐的瞪大著眼睛,心里猜想這個聲音可能是莫玦青摔倒在地的響聲。 她突然轉(zhuǎn)身慌神的在房子里面打轉(zhuǎn),終于看到了堅硬的滅火器,她的眼里又燃起了希望。 跑過去抱起滅火器就往廁所跑,隨即一下一下砸著衛(wèi)生間的門把手。 終于,門把手脫落,梁安歌推門而入。 然而她首先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然后看到的是散了一地的小物品,再然后是倒在地上的莫玦青。 梁安歌趕忙上前抱起昏迷不醒的莫玦青,發(fā)現(xiàn)他的嘴上全是血跡,全身也被汗水浸濕。 她顫抖著手去探他的鼻息,在發(fā)現(xiàn)還有微弱的呼吸時頓時松了口氣:“阿玦…” 她顫抖著聲音哽咽的叫著他的名字,可莫玦青還是緊閉雙眼一動不動,沒有回應。 梁安歌抱著昏迷不醒的人,愧疚的道歉:“對不起…” 醫(yī)院急診室外,梁安歌焦急的等著莫玦青出來。 因為緊張與恐懼,她的手指絞到了,嘴唇也快被她咬破。 此時的她,正陷入了深深的愧疚中。 醫(yī)院的走廊總是長到像是沒有盡頭,好像通向陰間的道路??偢杏X不僅是醫(yī)院的走廊,連醫(yī)院里的空氣都和別的地方不一樣,像是飄著死人氣息。 不知等了多久,搶救室的燈終于暗了下來,門一開先是莫玦青被推了出來,當她要跟著護士一起走的時候,醫(yī)生叫住了她。 “目前是脫離危險,但莫先生真的快撐不住了,真的不要治療嗎?” 梁安歌咬了咬唇,手指絞的越來越扭曲。 醫(yī)生見狀,嘆了口氣:“雖然治與不治是患者自由,可我們做醫(yī)生的還是想和閻王搶人,醫(yī)生的天職是治病救人,在這里還是勸家屬多做患者的思想工作?!闭f罷,醫(yī)生惋惜的搖了搖,離開。 醫(yī)生走后,梁安歌疲倦的靠在墻上低下頭。 我到底,該怎么辦? 梁安歌坐在椅子上望著莫玦青,看他那張原本英俊帥氣的臉現(xiàn)在被病痛折磨的變得蒼白憔悴,惋惜的心都揪到了一起。 梁安歌深吸了口氣抬手理了理莫玦青微亂的頭發(fā),手滑到了他的臉上,然而當摸到嚴重凹進去的臉頰時手一頓,停止了動作。 她的眼眶微紅,看著消瘦的只剩下骨頭的人,竟然不敢再觸摸,生怕他會像脆弱的玻璃一樣碎了。 醫(yī)生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尖銳的刀,一刀一刀劃在她的心上,最后變得血rou模糊,疼的全身都在發(fā)抖。 醫(yī)生說發(fā)病時候會很疼很疼,可是莫玦青卻一次次挨了過來。 醫(yī)生說他應該不止一次的吐過血,可她至今為止只親眼見過一次他狼狽吐血的模樣。 你現(xiàn)在到底在經(jīng)受什么樣的折磨?到底有多痛苦。 她不知道。 “阿玦,我們治病吧?!彼粗杳圆恍训娜?,幽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