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障礙
梁安歌的眼皮動了動,半睜開眼睛,眼里卻沒有光亮。 莫玦青眼尖的發(fā)現(xiàn)她醒了,瞪大著眼睛激動地拍著玻璃:“歌兒!歌兒!” 明明什么聲音都聽不到,但她還是有心靈感應(yīng)般慢慢轉(zhuǎn)頭看到了焦急等待的莫玦青,她的眼睛連動都沒動便又轉(zhuǎn)過頭,空洞的眼睛干澀無神卻從眼角滑落一滴淚便又重重合上:莫玦青,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 “滴——” 重癥監(jiān)護室的心電圖突然成了一條直線,鑒于梁安歌還懷著孕只能用單純的人力來進行心肺復蘇的按壓,即便醫(yī)生是身體健壯的男性,此時也出了一身汗。 因為按壓,她的傷口撕裂了些,很快病服右肩染了一片血紅。 莫玦青看著梁安歌的身體在按壓中無力的搖晃,一顆心像是坐上了過山車般一會兒天上一會兒地上。他真的快要崩潰,要是梁安歌沒能搶救回來,他也不想活了。 “滴,滴,滴,滴”經(jīng)過搶救,心電圖上終于有了心率的波動,在場的所有人狠狠松了口氣。 在這場與死神的搶人戰(zhàn)中,醫(yī)生再一次以岌岌可危的優(yōu)勢險勝。 梁安歌的呼吸很微弱,微弱到只能靠呼吸機維持。明明手術(shù)后已經(jīng)漸漸穩(wěn)定了下來,為什么會突然發(fā)生心臟驟停的情況? 醫(yī)生不敢抱著僥幸心理,很快安排做了全面檢查,但結(jié)果顯示身體機能一切正常,只是大腦有一些異常。 該有多悲傷,才會為了不再見到一個人而選擇死亡? 松了口氣的莫玦青突然彎腰吐了口血,眼前的梁安歌變得越來越模糊,最終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他再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身體像是要撕裂般疼著,低頭看了看身上果然纏了很多繃帶:“歌兒…”但來不及顧上自己的疼痛,掀開被子從床上跳下來跌跌撞撞的向著梁安歌所在的重癥監(jiān)護室跑去。 然而里面早就換了人,莫玦青感覺他的世界驟然崩塌,她是不是真的……他不敢再想下去,跑去醫(yī)生辦公室詢問。 結(jié)果醫(yī)生說在他昏迷的這兩天梁安歌的病情穩(wěn)定下來轉(zhuǎn)到了普通病房,他這一躺就是兩天兩夜,連梁安歌從昏迷狀態(tài)醒了過來都無從得知。 聽到她醒了,莫玦青激動的都沒聽完醫(yī)生的話便火急火燎的去看她。 問了護士找到了她的病房,走到門口看到梁安歌正拿著朵玫瑰端詳,他看到她在笑。 “歌兒,你終于醒了!”說罷坐到病床上激動的想要把人抱進懷里。 梁安歌抗拒地向后縮了縮,圓圓的眼睛鎖著他正仔仔細細的打量著眼前人,但沒多久似是受到驚嚇般瞳孔突然收縮,下一秒扔掉手里的玫瑰尖叫著向后退去,然而只是在原地移動。 莫玦青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驚詫的望著她:“歌兒…你怎么了?”說罷上前抓著她的手臂,讓她無法繼續(xù)躲自己:“你看看我…我是莫玦青,是我?。 ?/br> 梁安歌像是著魔般呢喃著他的名字:“莫、玦、青…”但就在下一秒眼里滿是悲傷的掙脫開束縛,痛苦的閉上眼搖頭:“不要…我不要!” 她的這一反應(yīng)深深刺痛了他的心,他不知道到底是哪兒出了問題也不知道她到底為什么會這樣排斥他,只能固執(zhí)的一次次詢問:“歌兒,我是你男朋友,我是莫玦青啊……”他的聲音在輕顫,多了些許的無可奈何。 聽到“男朋友”三個字,梁安歌的反應(yīng)變得更加激烈,掙扎間突然伸手打了他一巴掌,紅著眼睛恨恨道:“你滾??!我不要你!哥哥…我要哥哥!救我…救我哥哥!”梁安歌像發(fā)了瘋似的推搡著莫玦青,使得肩上的傷口再一次裂開染紅了病服。 梁西澤只是出去買了些水果,一回來就在樓道里聽到梁安歌正撕心裂肺的喊著自己。他也顧不得其他,疾步跑進病房推開緊逼著梁安歌的莫玦青把人抱進懷里用身體擋著,隨即摸著頭安撫:“安歌,我是梁西澤!是哥哥,我在呢。別怕!別怕…” 梁安歌害怕地用力攥著梁西澤的衣服,一直往他懷里鉆,似是要把自己藏起來。 梁西澤撫著她的頭發(fā)輕聲安撫:“沒事了…沒事了,哥哥在這里呢,不怕啊?!彼恼Z氣中帶著nongnong的心疼。 莫玦青被梁西澤一把推到了地上,他正一臉茫然地看著極力排斥自己的梁安歌,眼里滿是疑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推搡間梁安歌肩上的傷口再一次裂開,最后還是打了麻醉重新縫合。梁西澤抱著雙臂看了眼安靜躺在床上昏睡過去的梁安歌,又瞥了眼滿眼寫著心疼的莫玦青,冷冷道:“出來?!?/br> 莫玦青深深看了眼梁安歌,跟著他出了病房。 “她到底…怎么了?”他就睡了一覺醒來,怎么就變成現(xiàn)在這幅可怕的樣子?她好像特別排斥我,甚至還帶著nongnong的恨意。 梁西澤抱著雙臂站得筆直:“還記得醫(yī)生說過的話嗎?醒來之后可能會影響到智力,但萬幸的是智力沒有受到影響,倒是記憶發(fā)生了錯亂。她把失憶后這十年間的事都忘了,記起了十年前的一小部分記憶,那部分記憶全部與你有關(guān),從你們相遇到你和方…”說著突然頓了頓,避開方施施的名字,繼續(xù)道:“從你們相遇到你明目張膽的在她面前劈腿。不管是現(xiàn)在還是以前,你當年的所作所為對她的打擊與傷害絲毫未減,甚至比當時還要讓她痛苦?!?/br> 莫玦青聽后如遭雷擊般向后踉蹌了步,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緊緊握住般鈍痛到呼吸困難,靠著墻壁支撐著才勉強讓自己站穩(wěn)。她所記起的那部分記憶,也是他犯下的罪無可恕的錯誤之一。 他當時并沒有察覺到自己喜歡梁安歌,只是單純的害怕對梁安歌的那份悸動,因為他從來沒有真正愛過一個人也沒有被人愛過,所以只能用極端的方法做了一些傷害她的蠢事來欺騙自己。 他對梁安歌做了那么多混賬事,她對他避如蛇蝎也是情有可原。 當年年少輕狂的莫玦青不知道愛情到底是什么,只知道每次想到她、見到她心臟都會變得不舒服,而他對這種感覺既陌生又害怕,只想趕緊擺脫。沒想到到頭來會對梁安歌做那么多喪盡天良的事,明明她是最無辜的。 到頭來,他把這世上最愛他的人傷得遍體鱗傷,折磨的不成樣子。 梁西澤見莫玦青滿是愧疚與自責,心里不由暗爽:“她只記起這些就這么恨你,等到全部記起的那天,就是你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的時候。到時候希望你能遵守承諾,如果安歌要離開,千萬別再囚著她?!闭f罷留下莫玦青一個人回了病房,隨后重重合上門。 莫玦青順著墻壁無力的跌坐到地上,一下一下用頭撞著墻壁:我該怎么辦。 一連過去了三天,梁西澤看著梁安歌躺在床上一瞬不瞬地望著窗外,如果不去叫她可能這一天都在望著窗外。換藥的時候明明很疼,但她就像是沒有感知的人一般,呆滯地望著一個地方發(fā)呆,也不說話。甚至連那天見過莫玦青的事也忘得一干二凈。 “安歌,想不想吃橙子?” 梁安歌盯著窗外,沒有回答。 看著她這樣,梁西澤也沒有好過多少,走到床邊摸了摸她的頭,輕聲道:“安歌?” 梁安歌猛地抖了下身體,轉(zhuǎn)頭看到是梁西澤又狠狠松了口氣,有氣無力道:“…哥哥” 他笑得很溫柔:“嚇到你了?” 梁安歌誠實地點點頭。 “窗外有什么東西那么好看?連我都不愿意搭理?!?/br> 她再次望向窗外,看著藍天白云面無表情的幽幽道:“你說那些云掛在天上,到了時間化成雨落下來,會不會感覺到疼?會不會覺得解脫?” 聽罷,梁西澤心里一緊,她為什么會說這種話?隨即謹慎道:“你說的那些云啊樹啊,它們都沒有感知,不會知道疼?!?/br> 梁安歌沉默了好一會兒,緩緩道:“是啊,只有人才會感知到疼。如果我也是花草樹木該有多好啊,沒有煩惱、沒有疼痛、沒有記憶,到了時間開了又謝、謝了又開。但是人非草木,只有人活著最累最痛苦。”說罷慢慢合上眼。 見她閉上眼,知道她這是又困了,梁西澤細心地替她捻好被子放慢了打吊瓶的速度,走出病房輕輕關(guān)上門。 沒想到剛關(guān)上門,就看到莫玦青赫然站在病房門前,梁西澤瞬間冷下臉:“我說過安歌現(xiàn)在的情緒很不穩(wěn)定,所以不要出現(xiàn)在她面前?!?/br> “我知道,我沒有要進去,我只是想遠遠看著,看到她沒事我才能安心?!?/br> 梁西澤冷哼了聲不再理他,莫玦青見他要走,問:“你去哪兒?” “醫(yī)生辦公室。” “一起?!?/br> 梁安歌最近的狀態(tài)很反常,梁西澤怕照這么下去會出事,所以前一天剛讓醫(yī)生做了檢查。 莫玦青和梁西澤就像是兩個接受審判的人,一臉認真的等待結(jié)果。 醫(yī)生看了眼檢查報告,看著倆人道:“患者身上的傷正在慢慢恢復,不出意外再過半個月就能出院,雖然患者本身體弱,但肚子里的孩子很頑強。”正當倆人松了口氣的時候,醫(yī)生又來了個轉(zhuǎn)折:“但是,經(jīng)心理醫(yī)生的鑒定顯示患者患有選擇性失憶和較為嚴重的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障礙。所以患者會出現(xiàn)記憶倒退甚至遺忘部分記憶的現(xiàn)象,這是心因性失憶,就是說記憶仍然存在于大腦,只是有段時間提取不出來而已?!?/br> 莫玦青急急道:“那是不是說明,總有一天她會全部想起來?” “有可能。如果患者再受到像這次這樣的刺激或沖擊,貯藏的記憶或許會在一瞬間全部復位?!?/br> “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障礙是什么?會不會對她往后的生活有影響?”梁西澤在意的則是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障礙這個東西會不會危害到梁安歌的性命。 “至于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障礙指的是患者經(jīng)歷、目睹或是遭遇一個或多個涉及自身或他人的實際死亡,或受到死亡的威脅,或嚴重的受傷,或軀體完整性受到威脅后,所導致的個體延遲出現(xiàn)和持續(xù)存在的精神障礙。目前來看,患者應(yīng)該是在更久前經(jīng)歷過一些精神上難以承受的傷害或打擊,所以這次才會再一次復發(fā)。如果不治療,會影響到日后的正常生活,但是二位可以放心,我們會有專業(yè)的神經(jīng)科醫(yī)生幫患者做疏導治療?!?/br> 梁安歌會得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障礙的原因兩人心知肚明,梁西澤狠狠瞪了眼莫玦青,恨不得當場把他暴打一頓。 莫玦青從來沒想到,當年的事會在她心里留下那么嚴重的傷,再相見時看到梁安歌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以為一切都沒事了。沒想到那只是因為她忘記了,一并把那些痛也埋進了不可觸碰的記憶深處強行變成了一道一碰就爛的傷疤。 他的手里還攥著重新串好的南紅瑪瑙手串,和原來的一模一樣。趁著她睡覺,莫玦青把手串重新戴到了她的手腕上,一如第一次送時那般沒有經(jīng)過她的同意。隨即握著她的手抵著額頭:“歌兒,都是我的錯,都是因為我混賬才讓你變成現(xiàn)在這幅樣子。對不起。我會用余生懺悔、彌補我所犯下的錯,我會把你當成我的命來愛。所以求你忘了那些讓你痛苦的記憶,給我一個機會。” 他知道即便現(xiàn)在說再多的對不起都無法挽回自己當初犯下的錯,也不能磨滅她所受的那些傷痛。他深知自己的罪孽太深,死后肯定也會入地獄。所以就讓我用剩下的時光向她贖罪,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讓她難過。 時間是rou眼不可見的洪水猛獸,誰都逃不過。愛情里最撿不得便宜,因為你貪了多少便宜,總有一天你要以倍數(shù)全數(shù)奉還,然而到那時對方可能已經(jīng)不屑再要。就如他們,莫玦青貪戀梁安歌給她的好,但他沒有好好珍惜甚至狠狠消磨,終于還是把她消耗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