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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玉菡背著手,緩步進來。 柳眉眼尖,見到馮柳兩個門神,一左一右,遠遠地站在門外頭。 “再過一陣,有個好……朋友,會造訪舍下。敝舍一向是請人cao持飲食,偏生今日不巧,紫檀堡請不到手藝精湛的廚子,因此想勞煩姑娘,代為出手,隨意做幾道山野小菜。” “你先告訴我,來的是什么人?” 柳眉瞅瞅蔣玉菡的神色,再看看外頭兩尊神,心生疑惑,隱隱約約地,有了個答案。 “請姑娘出手的原因,自然是因為姑娘廚藝精湛,而那人……于這飲食上頭,格外的挑剔?!?/br> 柳眉立即往后退了一步,問:“你的好……朋友,是不是忠順親王?” 蔣玉菡見她大膽,直呼忠順親王的封號,不加敬語,當即跨上一步,點點頭,直言道:“正是此人!” “你——敢不敢?” 柳眉哪里這么容易被激將,當即開口駁道:“我不做!” “你們怕是與忠順親王有過節(jié),想借我手中做出來的菜式,暗中搗鬼,是不是?”柳眉大聲反問—— 這是想下毒、還是下蒙汗藥,迷暈了之后再大卸八塊? “我是個以手藝為生的人,你們要在借我親手做出來的食物,去害旁人,這絕對不行。我萬萬做不到。” 柳眉很堅決——料理食物的人,不能以食物去害人,這是她的底線。 “小丫頭,這恐怕由不得你吧!”外頭馮紫英提著他那柄紫金背的大刀就走了進來。 柳眉瞅著馮紫英的大刀,心里有些發(fā)怵。 “你要是逼我,我就胡亂做,做出來的一團亂糟糟,人家看都不要看,嘗也不要嘗,你的計劃便也行不通!”柳眉嘴硬,心里其實已經有點兒虛了。 柳湘蓮這時候上來,拉住了馮紫英的衣袖,說:“紫英兄,犯不著這樣嚇小姑娘,人家也是小孩子家家的!” 蔣玉菡此刻卻點點頭,轉身對馮紫英說:“馮兄稍安勿躁,其實這位柳姑娘說得很對?!?/br> “忠順親王殿下,對食物菜式格外挑剔,且天性敏感多疑。他若是在這食物里,發(fā)現一點點不對,以他那副性子,頭一個倒霉的,必然是負責料理的廚子無疑!” 柳眉趕緊跟著點頭,說:“對對對……到時候,我這一雙纖纖美手就沒了,我找誰哭去?” 馮紫英與柳湘蓮兩個,聽她這么腆著臉說話,表情都是難描難畫。 馮紫英撓了撓頭,決定換個方式相勸:“柳姑娘,你可知道這忠順親王是個什么樣的人?當年鐵網山一案,他手上沾了無數人的鮮血……” 柳眉嘟著嘴,“可這與我有什么關系?” 凡事皆有兩面——柳眉暗暗告訴自己,眼前馮紫英提起的鐵網山舊事,并不足以讓她就此將忠順親王釘上一個“大惡人”的標簽,雖然她早已給他釘上了“龜毛”、“殘忍”、“兇巴巴”等其他的。 馮紫英聽她反駁,忍不住又要抽刀,被蔣玉菡一個眼神止住。 只見蔣玉菡輕輕地提起衣袍,恭恭敬敬地就朝柳眉拜了下去。 “柳姑娘,你于飲食一道的堅持,確實令我蔣某人欽佩!” “可是,我想,你怕是誤會了!”蔣玉菡溫和地開口解釋,“親王殿下是在下的主家,也是衣食父母,我從未想過,要借你手制的食物,對他有所不利。” 那就是要想其他方法了?柳眉撇撇嘴,不大相信蔣玉菡。 剛才馮紫英都說了,當年鐵網山一案,忠順親王手上沾著無數人的鮮血,眼前這些人,恐怕都是與鐵網山有關聯的人,所以想方設法,要為昔年枉死的人報仇呢! 柳眉腦洞一向比較大,登時想到,蔣玉菡忍辱負重,以絕色之身,在忠順親王府中做一名地位卑微的伶人,只怕也與鐵網山舊事有關。偏生這忠順親王世清對他情有獨鐘,寧可得罪榮國府,也要逼問出蔣玉菡的下落來,所以兩人這是相愛相殺的一對? 不少狗血劇的劇情登時涌上了她的腦海,柳眉看向蔣玉菡的目光,便也多幾分不同。 “柳姑娘,我以當年鐵網山數千冤死之人的血仇發(fā)誓,決計不會在你親手做出的菜肴里動手腳,從而對忠順親王有所不利。否則,便教這大仇永生永世,無從得報!” 蔣玉菡再開口之時,言語擲地有聲。 “琪官!”馮紫英在后頭一開口,柳湘蓮給他一個眼色,他只得將后頭的話縮了回去。 柳眉聽見蔣玉菡這樣說,心底也莫名地震動。 沒想到,竟是那樣的大仇! 也沒想到,蔣玉菡竟以這樣的大仇發(fā)了重誓。 緊接著,蔣玉菡大踏步上前,走到馮柳兩人面前,伸手取下了兩人手中的刀劍,擲在灶臺一角。 “這是我們三人在此間所有的武器兵刃,全部交由柳姑娘保管,我等決計不動?!笔Y玉菡說得誠意滿滿,“惟愿姑娘相信我等。” 柳眉眼睜睜看著蔣玉菡將馮柳二人的兵刃擲下,又帶著兩人退到廚房一角。 “說實在的,柳家妹子,你忒造作了些!”這回,開口說話的是柳湘蓮。 “我和你同姓,便管你叫妹子吧!”柳湘蓮長相俊美,說話卻隨便且豪氣,“這都快到午間了,大家肚子都會餓的。小妹子,你就行行好,好歹張羅些吃食。聽說你很會做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