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有些吃驚地望了他一眼。

    江戶川亂步是個典型的還在成長過程中的天才，他清楚別人不開心的情緒，卻并不明白為什么會不開心；亂步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會很容易惹怒他人，但是同樣地，他的才能也能讓這些小小的缺點不值一提。

    然而，綾辻行人因為自小被監(jiān)控的生活，卻在察覺人心的事件上更加敏銳。也許，他的頭腦差江戶川亂步一籌，但是對于人性的清晰洞察能夠很容易地就彌補這一絲差距。

    這也是為什么，他會問出這個問題——綾辻行人發(fā)現(xiàn)了，不管五條悟在做什么，他的笑容背后都始終存在著一份不易察覺的陰影。

    被完全看透了的五條悟卻滿不在乎地、輕飄飄地又笑了兩聲。

    少年緩聲回答：“我沒有不開心，這只是某種‘條件’而已。”

    第033章

    條件, 即為了達成某項目的或者不做某件事而提出的要求。

    而五條悟這里說出的明顯是指前一種情況。

    綾辻行人垂著眼瞼，說道：“你還真是半點不在乎地就直接把自己的底牌說出來了啊?！?/br>
    五條悟瞥了他一眼：“你覺得這會是我的弱點嗎？只要夠強，人是不存在弱點的?！?/br>
    “保持一定的負面情緒已經成為了我人生中的本能, 不管你對我做什么都不會對這一點造成任何影響。但是你可以把這件事報上去，讓異能特務科的那群大人做好準備, 在我哪天高興到不得了的時候偷襲一把試試看?！?/br>
    綾辻行人聽出來了這人的言下之意：“果然，你說的‘條件’是指前提條件?！?/br>
    “你只有處于消極的情緒里時，才能夠使用自己的能力?！?/br>
    “算是吧，”五條悟沒說他推測的結果正確，也沒說不正確，只是敷衍地應了一句之后，轉頭就望向了窗外暖黃色的太陽, “至少這一點我確實沒在上面撒謊。”

    少年認真地說道：“我討厭在沒必要的事情上面說一些一戳即破的謊言?！?/br>
    然而, 在綾辻行人的眼里，這件事體現(xiàn)出來的問題不是這個。兩人第一次見面時，他曾經問過五條悟——“如果你也被關進了囚籠里, 你會怎么辦？”

    而當時, 五條悟的回答是：“自己絕對不可能會變成供人觀賞的寵物。”

    “小丑?！彼绱嗽u價道, “哪怕你沒有故意去迎合他人心思的意思，露出笑臉做出一些惹人發(fā)笑的事件，在旁人的眼里你也注定會變成他。”

    “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想要保持獨立的自我也好，不在乎其他人對你的想法也好。其他人看待方式都會對你造成影響，沒有人能夠超脫其上, 成為不變的存在。”

    少年總結道：“在這種觀點下，所有人都是被束縛的?！?/br>
    綾辻行人不可能知道五條悟與果戈里說過什么。

    五條很清楚這一點，然而, 在他說出這個話題的時候，因為太過相似，白發(fā)少年還是難免想起了那個左眼皮上有著一道劃痕的男人。

    五條悟的心情從高昂處下墜了一瞬，但是很快又變回了還算輕松的狀態(tài)。

    他回答道：“沒錯，這是我的觀點。但是你并不和我想的一樣吧？”

    “不。”綾辻行人這么道。但是，他卻不是否認的五條的問題，而是五條的前一句話：“這不能算作是你的觀點?！?/br>
    “你太高傲了，五條悟?！鄙倌耆彳浀牡鹕珓⒑９郧傻嘏吭谒念~頭上，“你只是覺得世人大多如此而已?？上У氖牵谀阕约旱难劾?，你不算是世人中的一員?！?/br>
    五條悟轉眼望向他。穿著一身黑衣的青年換了個坐姿，讓左手抵在了自己的下巴上以后，才問道：“剖析我對你來說有什么好處嗎，綾辻行人君？”

    “他們要求我要交一份報告上去，所以必須清晰地看透你才行?！本c辻行人回答。

    五條悟嗤笑一聲：“別說些連我都不想相信的傻話。只要你愿意的話，隨便地敷衍他們一回就好，甚至都不需要你怎么動動自己的腦袋?！?/br>
    綾辻行人這才說出了自己真正的想法：“我突然對你稍微有些興趣了?！?/br>
    五條悟滿意地點頭：“這才對嘛！沒人能夠完全不受到我的吸引！”

    他是真心實意說出這句話的。

    綾辻詭異地沉默了兩秒之后，才繼續(xù)談論起方才的話題：“你對自己的定位非常奇怪。”

    五條悟卻是往后仰下身，將自己細碎的劉海完全捋了上去之后，才神色淡淡地回答：“我倒是認為這是非常正常的想法?！?/br>
    綾辻行人知道五條悟不喜歡被分析個通透。

    ——這很自然，任何人都不會喜歡自己本質中的一部分真相完全袒露在另一個人的面前。更別提，自己和他目前還不算有多么熟悉。

    但是就算如此，此刻五條悟的憤怒也是一種清醒的狀態(tài)。與常人在被挑釁時猛然冒出的尖銳情緒不同，他的負面情緒比起高聳的山坡，更像是望不見底的深海，平穩(wěn)卻黑暗。

    綾辻行人明白五條悟使用能力的第二個條件是什么了。

    ——第一，要保證自己處于消極狀態(tài)之中。

    ——第二，這份情緒必須維持一定幅度的穩(wěn)定，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

    唯一不確定的是，情緒的深淺是否會導致他能夠使用能力的強弱變化。

    但是，這種事情在當今狀況下并不重要，就算他倆此時沒有相互對峙，綾辻行人也并不看重他人的異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