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府第一件事，先去給太夫人請安。

    太夫人近來諸事順?biāo)?，心情極佳。臉上的皺紋都淺了許多，滿面紅光，笑聲洪亮。拉著程錦容的手笑道：“皇上和娘娘真是寬厚仁德，體恤你們小夫妻?！?/br>
    程錦容笑著應(yīng)道：“祖母說的是。”

    每隔五日就能回府一晚，實在不錯了。

    宣和帝不會這般細心體貼，那么，細心體貼周全的那個人，一定是裴皇后了。

    裴皇后對程錦容的青睞喜愛，人盡皆知?？芍挥杏H自領(lǐng)略，才會驚嘆這份“眷顧”到底有多濃厚。

    胡亂探詢宮中之事是大忌，太夫人并未多問，只閑話幾句，叮囑程錦容安心當(dāng)差。

    太夫人眼角余光一掠，瞥到賀祈眼巴巴的模樣，心里不由得暗暗好笑：“罷了，你們夫妻小別，一定有許多話要說。晚飯也不必過來了?！?/br>
    程錦容正要說什么，賀祈已經(jīng)搶著應(yīng)了：“就聽祖母的?！?/br>
    程錦容：“……”

    程錦容面頰微紅，不著痕跡地瞪了賀祈一眼。

    賀祈咧嘴一笑，當(dāng)著太夫人的面就挽起程錦容的手：“小別勝新婚。祖母體諒我們，我們夫妻就領(lǐng)受祖母的美意了。”

    太夫人開懷一笑。

    程錦容忍無可忍，啐了賀祈一口。

    賀祈拉著程錦容的手，回了院子。聞訊等在院中的紫蘇，滿面喜悅地迎上前來。還沒等行完禮，賀祈就扔下一句：“我和少奶奶要獨處，都在外面候著，沒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驚擾?！?/br>
    紫蘇：“……”

    程錦容臉上紅暈深了一層，嗔惱不已：“賀祈！”

    紫蘇以袖掩嘴，低笑不已。

    ……

    小別勝新婚。

    夫妻兩人一獨處，就是一個多時辰。

    紫蘇早已令丫鬟們都退得遠遠的，免得驚擾了主子。直至天黑透了，賀祈和程錦容才露了面，傳了晚膳。

    程錦容臉上如涂了一層胭脂，格外嫵媚嬌艷。

    賀祈將布菜的活兒都搶了去。紫蘇無用武之地，只得站到了一旁。

    賀祈每樣菜都夾了一筷子，放入程錦容的碗里。然后，他有些驚訝地發(fā)現(xiàn)，程錦容竟是每樣菜都吃了一兩口：“阿容，你真是半點都不挑食?！?/br>
    誰能沒點喜愛偏好？

    就拿賀祈自己來說。他是無rou不歡之人，蔬菜瓜果類的菜肴，根本沒人往他面前端。

    程錦容抬頭，沖賀祈微微一笑：“我自小在裴家長大，錦衣玉食，沒人虧待過我。不過，我自小就懂事聽話，從不挑食?！?/br>
    短短幾句話，聽得賀祈心疼又心酸。

    沒了親娘，親爹也不在身邊。裴家再好，她也是寄人籬下。說話行事總是要多幾分小心。

    “阿容，”賀祈凝視著程錦容，低聲道：“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家了。我是你的夫婿，我們在哪里，哪里就是你的家。你想說什么做什么，只管說只管做，不必有任何顧慮?！?/br>
    程錦容心頭一熱，鼻間微酸，輕輕嗯了一聲。

    用了晚膳，兩人又去沐浴。

    這一洗，又是一個多時辰。

    程錦容腰腿酸軟，全身無力，被賀祈抱著出了凈房，一路抱到了床榻上。

    也不知是被熱水蒸騰，還是別的緣故，程錦容臉頰都紅透了。她躺在床榻上，狠狠地擰著賀祈腰間的嫩rou。

    一臉饜足自得的賀祈，被擰得直抽涼氣。

    親昵嬉鬧片刻，兩人才相擁著說起了宮中事。

    “皇上已經(jīng)松口，很快就會令你進宮當(dāng)差?！背体\容低聲道：“不出十天半月，就會下旨?！?/br>
    賀祈低低笑道：“還是岳母心疼女婿。”

    程錦容失笑，伸手刮了刮賀祈的厚臉皮：“誰心疼你了？”

    賀祈挑眉一笑：“是是是，岳母疼的人是你。怕你思夫成疾，所以才在皇上面前為我求情……”

    聽到思夫成疾四個字，程錦容撲哧一聲笑出了聲。

    過了片刻，程錦容又低聲說起了壽寧公主患上怪癥一事。

    賀祈笑容一斂，思忖片刻，問道：“阿容，壽寧公主會不是在裝??？”

    第五百一十八章 回宮（一）

    程錦容白了賀祈一眼：“真病裝病，怎么能瞞得過大夫？”

    這倒也是。

    程錦容前世便是聞名邊關(guān)的神醫(yī)，杜提點行醫(yī)數(shù)十載，更是經(jīng)驗豐富。壽寧公主是不是真病，逃不過這對師徒的利眼。

    賀祈忙為自己的失言賠不是：“對不住，我這是有眼不識泰山，一時胡言亂語。請程神醫(yī)不要和我一般見識?！?/br>
    程錦容輕聲笑了起來：“油嘴滑舌。”

    賀祈“咦”了一聲：“你怎么知道？”

    程錦容：“嘗過當(dāng)然知道?！?/br>
    賀祈低笑一聲：“那一定是你嘗錯了?！?/br>
    又過了許久許久。

    幔帳里傳出兩人的低語聲。

    “壽寧公主做了許多錯事，不過，生了這等怪癥，皇上也心軟了。令人接了她回宮，又命我和師父為她看診治病?！?/br>
    “師父一直想告老致仕。我本來已經(jīng)將張口，將為壽寧公主看診一事攬到了身上。沒想到，師父又改了主意，要繼續(xù)留在宮中?！?/br>
    “這樣才算有些做師父的樣子?！辟R祈不以為意地接了話茬。

    程錦容笑著輕嘆一聲：“當(dāng)日他收我為弟子，確實有他的私心。我拜他為師，也是為了借著師徒名分，早些隨他進宮當(dāng)差。各有所求，不必苛求什么師徒情分?！?/br>
    “這兩年來，我也時常以師父為擋箭牌。相處日久，總有幾分師徒情誼。這一回，他告老致仕離宮回鄉(xiāng)，我不會失望，也不會怪他。不過，他不肯走，選擇留在宮中。我心里也是高興的?！?/br>
    有杜提點在宮中，遇事就便利多了。

    賀祈想了想，也笑道：“他有這份心意，你就領(lǐng)他的情。日后，你也同樣以弟子之心待他就是?！?/br>
    程錦容笑著嗯了一聲。

    人與人之間的情誼，就是這么一點一點相處而來。彼此體諒，彼此包容，彼此理解，彼此支持，這樣的情誼才會越發(fā)深厚。

    兩人偶偶私語，一直到了半夜才睡。

    隔日五更，程錦容便得起身進宮了。

    賀祈依依難舍，將程錦容摟在懷中舍不得松手。

    程錦容心中也覺不舍，伸手摟住賀祈的脖子，抬頭在他的下巴上親了一口：“過幾日我就回來?！?/br>
    賀祈先是點點頭，然后露出幽怨的怨夫嘴臉：“這才剛成親，我就要獨守空房了。”

    程錦容輕笑連連，安撫地再親一口，這才起身下榻。

    ……

    從這一日過后，程錦容每隔五日回府一晚。

    賀祈每隔三天就上一份謝罪折子。沒出半個月，宣和帝果然下旨，令賀祈重新回宮當(dāng)差。

    平國公府上下，俱為此這個好消息振奮不已。

    便是賀凇，也叫賀祈進了書房，笑著說道：“此次你能這么快就重回宮中，錦容從中出力良多。”

    御前當(dāng)差的人不在少數(shù)，不過，像程錦容這般日日面圣且對天子有影響力的，卻是少之又少。再得裴皇后眷顧的，更是絕無僅有。

    此時，賀凇也忍不住為賀祈慶幸：“三郎，你果然娶了個好媳婦?！?/br>
    高門大族聯(lián)姻結(jié)親是常事，彼此同氣連枝，互相之間有個照拂也是常事?？扇⒊体\容過門，帶來的卻是實實在在的好處。

    賀祈聽著這話，微微有些刺耳。

    他看著賀凇，淡淡說道：“二叔，我娶阿容，只因為我喜歡她這個人。和一切身外之事無關(guān)?！?/br>
    賀凇也不介意賀祈的冒犯，隨口笑道：“你娶了心愛的姑娘，我們賀家有了一個做天子太醫(yī)深得圣眷的兒媳，又不矛盾。更沒人會因此質(zhì)疑你的真心?！?/br>
    賀祈：“……”

    他確實有些反應(yīng)過度了。

    賀祈啞然片刻，張口向賀凇道歉：“二叔，對不起。我剛才說話失了禮數(shù)分寸。”

    賀凇毫不介懷，爽朗地笑了起來：“叔侄兩人說話，想到哪兒說到哪兒，哪有這么多禮數(shù)分寸的計較?！?/br>
    賀祈看著眉眼舒展笑容滿面的賀凇，心中也覺欣慰。

    他當(dāng)日的決定果然是正確的。

    縱然鄭氏犯過大錯，到底和賀凇是少年夫妻。有鄭氏相伴，賀凇心結(jié)漸去，心情一好，寢食皆安，于養(yǎng)病也頗有好處。這些時日，賀凇氣色比之前好多了。

    “二叔，”賀祈心里忽然有了主意：“你要養(yǎng)病，不宜勞累。不過，大舅兄也說過，多走動走動，對身體也有好處。”

    “我明日就要進宮當(dāng)值。五郎六郎兩個淘氣包，沒人督促管教，習(xí)武練箭時常偷懶。不如就請二叔，每日去一趟演武場，看看他們兩個，指點幾句，權(quán)當(dāng)是解悶消遣如何？”

    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賀凇每日在屋子里躺著，確實氣悶。他如今不能騎馬射箭，不便用力，不過，眼力還在，動動嘴指點兩個毛頭小子倒是無妨。

    賀凇欣然應(yīng)道：“也好?！?/br>
    ……

    第二日，天蒙蒙亮，平國公府就開了正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