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錦容淡淡一笑：“我今年第一次考太醫(yī)院，沒想到一考即中，還考了第一。我也頗覺意外?！?/br>
    常林：“……”

    常林笑容有些僵硬。

    原本圍著常林的幾位大夫，立刻又夸贊起了程錦容：“程姑娘這般年少，醫(yī)術(shù)卻精湛高明之極?！?/br>
    “這么多大夫來考太醫(yī)院，其中不乏四五十歲的名醫(yī)。程姑娘一舉考中第一，委實令人欽佩?！?/br>
    常林：“……”

    呸！

    夸人的話都不帶換一換的！

    ……

    一炷香，程景宏終于回過神來。一轉(zhuǎn)頭，迎上程錦容含笑的雙眸：“大堂兄，恭喜你?！?/br>
    前世，程景宏兩年后才考進太醫(yī)院。這一生，程景宏今年便考中了。她的重生，在悄然改變身邊人的命運。

    程景宏再如何裝老成穩(wěn)重，到底還是十九歲的少年。此時咧嘴而笑，頗有幾分傻氣：“真沒想到，我今年也考中了?！?/br>
    說著，忽地拱手，對程錦容鄭重行了一禮：“容堂妹，多謝你這段時日的指點?！?/br>
    這三個多月來，他學了不少外科醫(yī)術(shù)的要訣?？荚囍须m然沒怎么用上，可他的胸襟眼界都有進益，落筆考試時便有微妙的感覺。

    此次，或許他也能考中。

    他沒好意思將這等話說出口，心里卻抱了極大的期望。這十幾日來，無一日不懸著一顆心?，F(xiàn)在，這顆心終于穩(wěn)穩(wěn)地落了下來。

    程錦容看著容光煥發(fā)的大堂兄，展顏一笑：“大堂兄不必這么客氣。我從大堂兄的身上，也學到了許多?！?/br>
    兄妹兩個互相夸贊，也覺得有趣，一同笑了起來。

    就在此時，早已眼熟的小眼醫(yī)官走了過來，熱絡(luò)地招呼程錦容常林程景宏三人：“程姑娘，常公子，程公子，你們?nèi)硕茧S我來吧！院使大人要親自見一見你們?！?/br>
    程錦容笑容未變，輕聲應(yīng)下，目中閃過一絲冷意。

    ……

    常山此人，生得相貌堂堂，一臉正氣。

    只看外表，誰都不會想到常山竟是個貪財無厭毫無醫(yī)德的小人。

    程錦容等人一同上前行禮。

    常山目光掠過程錦容窈窕的身姿，目中閃過nongnong的不以為然。

    每年的太醫(yī)院考試，皆是杜提點親自出卷主考。常山不是不想插手，只是爭不過杜提點，也不敢明著相爭。

    杜提點真是老邁昏了頭。竟點了一個少女為頭名！堂堂太醫(yī)院官署，多了一個女太醫(yī)。傳出去簡直荒唐可笑！

    不過，笑也是笑杜提點，和他可沒半點干系。

    “你們?nèi)?，是此次考試的前三名?！背Ｉ蕉俗谏鲜?，一派官威：“提點大人今日去了禮部，將你們?nèi)说男彰麍蠼o尚書大人。命人為你們準備醫(yī)官的官服。具體要領(lǐng)什么差事，等過幾日，提點大人自會安排?！?/br>
    程錦容等三人一同恭敬應(yīng)是。

    常山又張口詢問：“你們擅長哪一科？”

    常林搶著答道：“回院使大人，我擅長大方脈和小方脈?！?/br>
    常山對自己的親侄兒頗為和藹：“好，以后進了太醫(yī)院官署，要戒驕戒躁，虛心謹慎，多向醫(yī)術(shù)高明的醫(yī)官們請教?！?/br>
    常林笑著應(yīng)了，不無得意地以眼角余光掃了程錦容一眼。

    考了第一又如何？

    等進了太醫(yī)院官署，真正能被委以重任的人，一定是他！

    程錦容不就仗著自己的伯父是副院使程方嗎？他的大伯父，比程方高了一級，是正院使！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常山接下來問的是程景宏，最后才問程錦容：“聽聞程姑娘擅長外科醫(yī)術(shù)，不知是也不是？”

    程錦容微微一笑：“我確實擅長外科醫(yī)術(shù)。除此之外，我還擅長治療婦人科心疾。聽聞院使大人也擅治心疾，以后有機會，請院使大人指點。”

    常山：“……”

    第一百三十七章 挑釁

    程錦容話語中的挑釁之意，清晰可見。

    常山吃了一驚，旋即，一股怒火涌上心頭。

    不過，他做了多年太醫(yī)，城府極深。心中惱火，半點不露，捋須哈哈笑了起來：“長江后浪推前浪，此話果然不假。當年我初進太醫(yī)院時，戰(zhàn)戰(zhàn)兢兢，連抬頭說話都不敢。今日見了你們?nèi)齻€，可算是開了眼界?！?/br>
    一旁的小眼醫(yī)官，暗暗打了個寒顫。

    太醫(yī)院里誰人不知，常院使此人看似豪爽磊落，實則心胸狹窄，最是容不得人。太醫(yī)院的醫(yī)官里，其實也有擅治婦人科的。

    可誰也別想越過常院使，進宮為裴皇后看診。

    常院使的醫(yī)術(shù)或許不是最好的，使絆子下黑手給人穿小鞋的能耐，絕對是獨一無二。而且，常院使為人擅鉆營，和永安侯來往密切，靠山極硬。

    太醫(yī)院里，唯一能壓得住常院使的，也只有杜提點了。

    程景宏也聽出不對勁來了，連連沖程錦容使眼色。

    這可是太醫(yī)院里的院使大人。怎么能張口挑釁？

    可惜，他的眼都快眨得抽筋了，程錦容也沒有半分收斂的意思。

    程錦容淡淡一笑：“院使大人盛贊，我愧不敢當。只是，行醫(yī)之人，不能過于自謙。否則，病患對大夫沒了信心，治病看診時多有不便。三分醫(yī)術(shù)，也得說成十分。若病癥遲遲沒治好，也怪不得大夫醫(yī)術(shù)不精，一定是病患病癥太過蹊蹺難治?！?/br>
    “院使大人對此應(yīng)該頗有心得才是?！?/br>
    常山：“……”

    剛才只是言語挑釁，現(xiàn)在這番話，和當面打臉也沒兩樣。

    裴皇后一病多年，常山一直為裴皇后治病，怎么治也不見好。宣和帝并未怪罪常山，反而對常山時有賞賜。

    靠得正是顛倒黑白……對自己醫(yī)術(shù)常年不懈的自吹和一張如簧利舌。讓眾人都相信，裴皇后心疾難醫(yī)。若不是他，裴皇后早就撐不住了。

    常山眼中嗖嗖地飛出了刀子，嘴角扯出了令人發(fā)毛的弧度：“程姑娘說話倒是有趣?！?/br>
    程錦容微笑著應(yīng)道：“我隨口之言，沒想到竟能博得院使大人一笑?！?/br>
    “院使大人的為官之術(shù)，我早有耳聞，心中也欽佩不已。這世間，醫(yī)術(shù)高明的大夫并不少見。又有幾人能如院使大人這般平步青云？”

    程景宏心驚rou跳，不知程錦容為何一來就和常院使對上，忙上前一步，拱手道：“院使大人，容堂妹尚且年少，平日在家中說話促狹淘氣慣了。絕無針對任何人之意。院使大人胸襟寬廣，大人有大量，切勿見怪！”

    常山呵呵笑了兩聲：“本院使一把年紀了，怎么會和小姑娘一般計較?！?/br>
    哼！看他以后怎么收拾這個程錦容！

    小眼醫(yī)官暗暗翻了個白眼，一邊為程錦容憂心。

    一來就開罪了睚眥必報的常院使。以后程錦容在太醫(yī)院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

    常山按捺住怒氣，吩咐小眼醫(yī)官：“莫醫(yī)官，你領(lǐng)著他們?nèi)齻€去官署里轉(zhuǎn)上一圈。這幾日，你先帶一帶他們?nèi)?。?/br>
    莫醫(yī)官恭敬領(lǐng)命，恭送常院使起身離開。

    常山一走，莫醫(yī)官立刻用袖子擦拭額上的冷汗，一邊嘆道：“程姑娘，你剛才怎么能和院使大人那般說話?！?/br>
    沒等程錦容吭聲，一旁的常林已怒目相視：“程錦容！你剛才說那些話是什么意思？”

    “大伯父年少成名，在太醫(yī)院二十多年，治過的病癥比你吃過的米還多！宮中的皇后娘娘患心疾多年，是大伯父一直盡心竭力地為娘娘看診治病。就連皇上也對大伯父贊賞有加。你竟敢以此事嘲弄譏諷我大伯父！”

    “我常林第一個就饒不了你！”

    常林是真心崇拜自己的大伯父。

    常山為常家?guī)淼臉s耀，令常家一躍成為頂尖的杏林門第。和杜家程家并列為大楚三大杏林世家。

    常林自少時起，就以大伯父為自己的目標。今日親眼目睹程錦容出言挑釁羞辱自己的大伯父，如何能忍？

    程錦容神色淡淡：“我說的都是實話?！?/br>
    常林一個激動之下，竟卷起衣袖，沖上前來。

    程景宏早有防備，立刻攔在程錦容身前，伸手握住常林的胳膊：“你想做什么？”

    雖然程錦容今日的言行不太對勁，說話也刻薄了些。不過，程錦容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有他在，絕不容任何人欺負容堂妹！

    莫醫(yī)官也沒料到會鬧成這樣，揚聲怒道：“都給我住手！這里是太醫(yī)院官署！你們?nèi)舾液[滋事，休怪我不留情面！”

    常林悻悻地松了手。

    程景宏也放下手，依舊攔在程錦容的面前。

    程錦容心中感動，有些歉然地低語：“大堂兄，對不起?！?/br>
    程景宏頭也未回：“有什么事，我們回去再說。”

    總之，這個常林休想靠近半步。

    莫醫(yī)官頭大如斗，只得又叫來胡子醫(yī)官：“吳醫(yī)官，麻煩你領(lǐng)著常公子四處看看。我領(lǐng)著程姑娘程公子轉(zhuǎn)上一轉(zhuǎn)?！?/br>
    ……

    常林臨走前，狠狠地盯了程錦容一眼。

    莫醫(yī)官看在眼里，頗覺頭痛，想訓斥程錦容幾句，一看程錦容平靜從容半點不知錯的模樣，愈發(fā)頭痛。

    過了片刻，莫醫(yī)官才嘆道：“程姑娘，你是女子，以后在太醫(yī)院當差，麻煩絕不會少。何苦一來就和常院使大人鬧得如此不快！”

    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太醫(yī)院上下，誰敢招惹常院使？

    也就是程錦容，不知其中輕重，一來就捅了馬蜂窩。以后不知要有多少麻煩！

    對著好心提醒的莫醫(yī)官，程錦容不能不領(lǐng)情，柔聲道：“多謝莫醫(yī)官提醒?！?/br>
    這么一看，程姑娘還是挺懂事的，說話客氣有禮。怎么偏偏就和常院使較上勁了？

    莫醫(yī)官心里暗嘆一聲，沒有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