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想到季玦上次沒升，這次竟然升了兩級。

    同值房的人還猜過他以后會去哪兒，不外乎六部之類，卻沒想到一轉(zhuǎn)眼，季玦當(dāng)了起居郎。

    雖然是從五品，但能在陛下眼前晃著，混個眼熟不說，干什么都方便。

    要知道，季玦登科之后，這才不到一年，而季玦本人，甚至還未加冠。眼紅算不上，羨慕卻真的羨慕。畢竟有些人汲汲營營一輩子，到老了也是去嶺南釣魚。

    天元十五年這一屆的前三甲，竟然都沒在翰林院留多久。

    季玦收拾了東西，又遷到了新地方。

    和他一起的是平國公的次子齊昭，這人是京里有名的紈绔，平國公讓他來這里，主要是讓他混口飯吃。

    齊昭當(dāng)起居郎的時間不短，季玦新來，他還能教教季玦。

    只不過他看起來不怎么積極，也不太喜愛這個差事，季玦私下里聽他抱怨，主要是抱怨陛下起得太早，朝會也太早了。

    季玦感到有趣，心想難不成全天下的紈绔，都會抱怨五更三點的朝會？

    齊昭卻覺得，季玦無趣極了。在他眼里凡是科舉考上來的，都透著一股讀書人的酸氣，經(jīng)年累月的，都能淹成一缸醋了。

    季玦不太愛笑，總是板著臉，談話間進退得宜，卻讓齊昭莫名地放不開。又因為身體原因，玩不成馬球和捶丸，兩個人就更沒什么共同語言了。

    不過季玦還是在升遷的第二天，收到了齊昭的邀請。

    他坐在書房里看著齊昭寫的帖子，感嘆如此潦草的字在整個朝廷都不多見了。讓齊昭當(dāng)起居郎，確實是為難齊昭，也為難皇帝。

    這個渾不吝的把地點定在了花樓，季玦竟然也不感到意外。

    “你在看什么？”江瑗問道。

    “齊起居郎的貼。”季玦道。

    江瑗也沒多問，而是把手里的畫軸攤開在桌上。

    “你畫完了？”季玦驚喜道。

    “本來只需要兩三天，最近太忙了，才拖到了現(xiàn)在?！苯バΦ馈?/br>
    然后他指著桌上的畫，說：“這里是你，然后你再往旁邊添一個我?！?/br>
    季玦仔細(xì)看畫，發(fā)現(xiàn)這幅畫意外地寫實，正是當(dāng)日書房內(nèi)的情景。窗外綠柳婆娑，窗內(nèi)情誼融融。自己神情溫和，正看著什么人。

    季玦有些意外道：“我當(dāng)日的表情，竟然是這樣的么？”

    “對啊。”江瑗點點頭。

    “比我平日里好看一些?！奔精i評價道。

    “任誰擺出這個表情，都會比平日里好看一些的?！?/br>
    季玦又看著畫，有些不確定道：“你畫技似乎比以前更好了?！?/br>
    “是嗎？”江瑗開心道。

    季玦遲疑地點頭。

    ……rou眼可見的，情感上比以前熾熱好多?；蛟S是因為以往江瑗多畫死物，這次畫人，便顯得不一樣了。

    江瑗得了夸獎，心情不錯。他理了理衣服，向季玦告辭。

    季玦問道：“不用完飯再走嗎？”

    江瑗擺了擺手，笑道：“今日還有事，約了時辰呢?！?/br>
    季玦便不再留他。

    季玦看了一眼刻漏，比起齊昭帖子上的時間，現(xiàn)在還早了些，于是他在家里用了飯，又澆了花，才施施然往外走。

    江瑗走到了花樓。他安樂坊里的一大批產(chǎn)業(yè)都要做年中統(tǒng)籌，綠綺在他耳邊碎碎念了兩天，才把他催到了這里。

    柳姝親自來迎他，他一邊上樓梯，一邊詢問柳姝的近況。

    “最近可算是忙死了……”柳姝抱怨了一句，開門請他進去。

    “本來就要抽空聽那幾個掌柜報賬，鄭禮那個家伙還糾糾纏纏賴著不走……他方才還在這里呢，我說您要來，把他打發(fā)走了?！?/br>
    “其他帳冊清得差不多了，就差你這里了?！苯サ?。

    柳姝繞過那方大大的溫泉池，拉開床帳，又把床板掀起來。

    她抱出來一堆賬冊，放在桌案上，道：“今年和往年差不了多少。”

    江瑗坐下，瞧見厚厚的這一沓，不由自主嘆了口氣：“這真的是你整好的？怎么還有這么多？”

    柳姝坐在他對面，無情道：“就這么多?！?/br>
    江瑗拿了最上面的一本翻閱，一邊翻，一邊唉聲嘆氣。

    柳姝看他這個樣子，調(diào)笑道：“若是府里有了貼心的女主人，連這么一點兒總賬也不用您看了?！?/br>
    江瑗翻著賬冊，隨口道：“沒有女主人?！?/br>
    柳姝只當(dāng)他不急著娶皇子妃：“殿下想多等一兩年？”

    “嗯……”江瑗敷衍了一聲。

    他大致翻完了一本，又問了柳姝幾句話，心里便有了數(shù)。

    “聽聞暗三當(dāng)了起居郎，我還沒來得及恭喜他呢。”柳姝怕江瑗無聊，一直在他旁邊找話題。

    江瑗看著第二本，一心二用地笑道：“他又不來這兒，你去哪里恭喜他？”

    “哪怕現(xiàn)在不來，以后也是要來的?！绷频L(fēng)輕道。男人嘛，不都是這樣？

    江瑗停下來，抿了抿唇，篤定道：“他不會的。”季玦不是這樣的人。

    柳姝也不和他爭辯，而是換了個話題。

    江瑗一目十行，第三本看完，便合上賬冊站了起來。

    “殿下要走？”

    江瑗點點頭。

    柳姝瞧著桌上還沒看完的好幾本，無奈道：“殿下看得那么快，再一盞茶的時間，不就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