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jié)
林知夏采用“目錄式復習”的辦法,幫助她們鞏固每一個知識點。林知夏的腦子里似乎有一片汪洋的題海,還有十分清晰簡潔的思路。她的耐心好極了,無論鄧莎莎問她多少遍,她都愿意剝絲抽繭地解開題意,一句一句掰開了揉碎了再傳授給鄧莎莎。 鄧莎莎感動得幾乎要掉下眼淚:“我好后悔沒早點找你學習,夏神,只要我期末能及格,我請你去食堂吃半個月的飯?!?/br> 袁薇在一旁嘆了一口氣:“你高中是全年級前十呀,上了大學,只要一個及格分……” “我能活下來就不錯了!”鄧莎莎吼了她一句。 第77章 霍桑效應 正如鄧莎莎預料的那般,今年的期末考試不太容易。 考完最后一門課,鄧莎莎只剩下半口氣。她腳步虛浮地走回寢室,癱倒在床上,哀嘆道:“《數(shù)學分析》卷子的幾道題我都看不懂,你們考得怎么樣?” 林知夏剛從超市買回來一瓶草莓酸奶。她喝了一口酸奶,扭頭與馮緣對視。 為了不傷害鄧莎莎的脆弱心靈,馮緣真心實意地撒了個謊:“《數(shù)學分析》好難!” 林知夏立刻附和道:“好難呀!” 鄧莎莎質疑道:“夏神,你都說難,我不是要完蛋了?” 林知夏欲言又止地望著她。 《數(shù)學分析》似乎是一門很恐怖的課,就連林知夏都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它。 鄧莎莎整個人如墮冰窖。她的希望破滅了,還有一種被數(shù)學背叛了的感覺,她的心頭涌動著酸澀、凄涼、悲哀、無奈的滋味——就像王寶釧苦守寒窯十八載,卻發(fā)現(xiàn)薛平貴娶了別的女人。 鄧莎莎倍受重創(chuàng),自言自語道:“這一個多月,我天天學數(shù)學……《數(shù)學分析》要是掛了怎么辦?” 林知夏安慰她:“你不會掛的,我?guī)湍銖土暳?,我保證你能及格!” 馮緣隨意地說:“你不要東想西想啦?!?/br> 只有袁薇拿出了一份《本科學生辦理重修的工作程序》,鄭重地交到了鄧莎莎的手里。鄧莎莎含淚了一遍,做好了重修這門課的心理準備。 考試結果出來的那天,鄧莎莎和袁薇都有些驚訝。她們的最終成績都比她們預料的要好上很多,鄧莎莎也不用重修《數(shù)學分析》了。 鄧莎莎掏出手機,打開通訊錄,找到“林知夏”,將她的備注改為“夏神”。要不是林知夏太低調,鄧莎莎都想把她供起來。 又過了幾天,“夏神”的名號在本專業(yè)的qq群里也傳開了。林知夏和另外幾位大牛同學都考出了全科績點滿分的恐怖成績。對他們而言,大學考試的gpa滿分是多少,他們的平均成績就是多少。 林知夏依然收斂著鋒芒。她認為,大一的學科比較基礎,此外,任何考試題目,都不能全面地展現(xiàn)一個人的數(shù)學研究功底。她鼓勵鄧莎莎從不同的角度去看待“會做科研”和“會做題目”這兩件事。 林知夏和她的三位室友們就讀于數(shù)學學院的“信息科學系”,這個專業(yè)意在培養(yǎng)數(shù)學與計算機的交叉應用型人才。 鄧莎莎明確表示,她遲早會放棄數(shù)學理論,轉投計算機和軟件工程的懷抱。她相信,編程再難,難不過《數(shù)學分析》,代碼再煩,煩不過《解析幾何》。 林知夏沒做評價,只是鼓勵鄧莎莎大步往前走,堅持她自己的選擇。 * 林知夏在同學面前很謙虛,可她一見到mama,就迫不及待地說:“mama,mama,我期末考試考得特別好。” 寒假即將來臨,林知夏的mama專程來北京接她。母女倆買了兩張火車臥鋪票,帶著一個旅行箱,踏上了返回省城的路。 林知夏開心極了。她終于可以回家了。 她興高采烈地登上火車,還從書包里拽出小企鵝,抱著小企鵝坐在車廂的下鋪。 火車的車輪沿著鐵軌行駛,車輪與車軌相撞,產生了富有節(jié)律的“咣當咣當”的響聲。濃重的方便面的香味充滿了整個車廂,就像火車的“咣當”聲一樣揮之不去。 快到中午了,有一名乘務員推著餐車來賣盒飯,那盒飯20元一份,在白米飯上配幾樣小菜,葷素具備,冒著騰騰熱氣。 林知夏靜靜地看著餐車,mama就說:“來一個吧。” 乘務員問:“只要一份?” mama遞出去一張20元的紙鈔,還對林知夏說:“mama不餓,夏夏先吃吧?!?/br> 林知夏歪了一下頭。她也拿出一張20元,招呼乘務員:“你好,請你再給我一份盒飯,謝謝?!?/br> mama將鬢邊的碎發(fā)挽在耳朵上,嗓音略帶沙啞地囑咐道:“夏夏,有錢不能亂花,米飯多,菜少,你一個人吃不完?!?/br> “那我也不想讓你吃我的剩飯?!绷种闹苯诱f道。她輕易地看穿了mama的心思,因此而感到幾分難堪。 盒飯的單價是20元,mama只舍得買一份。mama想讓林知夏先吃完,她再吃剩下來的米飯——就著菜油和菜湯,她大概能填飽肚子。 等到火車乘務員走遠后,林知夏忍不住小聲說:“為什么?為什么mama還要這樣省錢?我賺的獎學金幾乎都給家里了,我自己只留了不到一萬塊錢,我還會接著賺錢的。我的學長一年能掙十五萬六千塊,我不會比他差。你們再等我兩年,等我年紀更大一點,賣出專利,做出學術成果……” 桌上擺著兩份盒飯,誰都沒有動筷子。mama嘆了口氣,才說:“夏夏,你給mama的錢,mama幫你存起來了。你掙的錢是你的,誰也拿不走,你哥哥都不能拿。你還小,mama要替你打算啊,你以后想去哪個城市,在哪兒買房,萬一你留在北京了,那北京的消費多高?” 北京的房價,可比省城貴多了。 林知夏根本沒考慮過定居和安家的問題。 她略一思索,大言不慚道:“我以后一定會做教授。等我做了教授,我可以住在學校安排的職工宿舍里。我掙到手的錢……有很多用途,我想和我最好的朋友一起環(huán)游世界。” “夏夏,你要有一個家啊,”mama又說她,“你還要結婚……” 林知夏打斷道:“不,這些不是人生的必經之路。對我來說,科研才是必經之路。” mama拆開一雙竹筷子:“快吃飯吧,菜都涼了。mama不該跟你講這些,夏夏年紀還小?!?/br> 林知夏充滿儀式感地掀起盒飯蓋子,所有的負面情緒一掃而光。她慢慢地品嘗著今天的午飯,心里還在盤算她的掙錢計劃。她這學期的在校表現(xiàn)優(yōu)異,肯定有一筆不菲的獎學金。她還有一篇和量子計算有關的論文正在反復修改中。如果,她能在今年發(fā)表這一篇論文,她又會得到一份額外獎勵。 總之,林知夏不會缺錢。 她滿懷信心。 * 火車在第二天清晨抵達省城。 林澤秋和爸爸都來火車站接人了。 分隔半年的一家四口再度團聚,爸爸的眼眶竟然微微泛紅,總是在說林知夏變瘦了,是不是食堂不好吃???經常在大學餓肚子啊? 林知夏報出一串菜名。她頭頭是道地分析:“我們大學食堂里的菜,種類挺多的,我喜歡吃海南雞飯和三色魚丁飯。我們寢室每個月都會在外面聚餐?!?/br> “室友對你怎么樣?”林澤秋最關心這個問題。 “很好呀,”林知夏說,“她們會照顧我。” 林澤秋左手抓著林知夏的書包,右手提著林知夏的行李箱。他是移動的行李架,他不讓父母和meimei拎一點重物。回家路上,林澤秋沉默寡言,遠沒有林知夏想象中的熱情。 林知夏猜不透林澤秋的想法。 林澤秋是一名高三在讀生,已經年滿十八歲了,正式踏入了成年人的世界,他和林知夏又有四個多月沒見過面——自從林知夏出生以來,她從沒和林澤秋分別過這么長的時間。 林知夏在家的時候,林澤秋經常嫌她煩。 林知夏懷疑,她去北京上大學的這四個多月里,林澤秋起初還會想念她,后來,他樂得清凈自在,悠閑輕松,無憂無慮,更不用幫她做家務。乍一見到林知夏回家,林澤秋的好日子就到頭了,所以他不太愿意和林知夏說話。 這也沒關系,林知夏心想,她理解哥哥的領地意識。 走進家門之后,林知夏像一只小兔子一樣蹦蹦跳跳沖進她的臥室。她的房間被收拾得干干凈凈,床單、被罩、枕頭套都是昨晚洗好、今早晾干的,還是她最喜歡的粉紅色草莓純棉款式。 臥室里的一切陳設完好無損,就連擺放的位置都沒有變化。 “哥哥幫我整理房間了嗎?”林知夏問道。 林澤秋站在她的臥室門口,仍然不應話。過了足足一分鐘,林澤秋才說:“像在做夢,你回家了?!?/br> 林知夏顛兒顛兒地跳到他的面前:“哥哥,你夢見過我嗎?” “夢過很多次,”林澤秋的語氣頗為不耐煩,“你在夢里逮著我寫試卷?!?/br> 林知夏自夸自贊道:“原來我這么負責任,在夢里都會督促你學習。” “那又不是什么好事?!绷譂汕锢淅涞卦u價道。 “怎么不是好事呢?”林知夏和他詭辯,“你聽說過霍桑效應嗎?當一個人受到額外的關注,他會不知不覺地變得更努力,成績就會上升?!?/br> 林澤秋好久沒和他的meimei抬過杠了。他懷念從小到大的每一次兄妹斗嘴。雖然他記不清斗嘴的內容,但是,他記得林知夏小時候的樣子,她像個雪白的糯米球,小小一團,看起來又乖又軟。 林澤秋立在門邊,胳膊緊挨著門框。他打量著林知夏,自言自語道:“你長高了?!?/br> “我現(xiàn)在一米六三?!绷种尿湴恋卣f道。她主動問他:“哥哥多高?” 林澤秋面無表情地回答:“一米八七?!?/br> 林知夏鼓掌:“哥哥好高?!?/br> 林澤秋摸了摸她的腦袋:“行了,我去學習了,你睡一會兒吧,中午吃蝦仁水餃和草莓。明天爸爸會做牛rou刀削面,牛rou也買好了……” “太好啦,”林知夏盤算道,“對了,哥哥,后天我要去參加朋友叔叔的婚禮。后天我不能在家吃飯,如果他們婚禮上發(fā)紅雞蛋和紅糖饅頭,我?guī)湍銕讉€回來。” 第78章 愛的禮贊(上) 林知夏一共參加過七次婚禮,每次都能收到喜糖、紅雞蛋和紅糖饅頭。 林知夏知道,她的哥哥很喜歡吃紅糖饅頭。她準確地回憶了當年的情景:“2002年的大年初四,表叔辦婚宴的那天下午,哥哥你一個人吃掉了三個紅糖饅頭……” 林澤秋立刻板起一張臉:“我現(xiàn)在不愛吃了,沒嚼頭,沒滋味。這兩天你待在家里休息不好嗎?你哪個朋友的叔叔要辦婚禮,你還非去不可?” 林澤秋的語氣有些嚴肅,激發(fā)了林知夏的逆反心理。 林知夏振振有詞:“我的朋友是江逾白,我已經答應他了。我認識他的叔叔,還想看他的嬸嬸,怎么了,不可以嗎?” “不可以!”林澤秋厲聲道,“誰允許你和他們家的人走得那么近?” 林知夏充滿底氣地說:“我自己允許的!我是一個大學生,我有分辨是非的能力?!?/br> 林澤秋想起自己的高中生身份,難免感到煩躁、郁悶和羞恥。他的meimei今年九月份才會年滿十五歲,而他已經十八歲了,竟然還比meimei低了一個年級。 哪怕林知夏如此挫傷他的自尊,他仍然改不掉關心她的毛病。林知夏去北京上學的這半年,林澤秋天天擔心她在北京過得不舒坦。 最可氣的是,林知夏很少跟林澤秋講話。 有那么幾次,林澤秋特意蹲守在電話機旁邊,等候林知夏的來電。當他接到她的電話,他甚至用了最溫柔的語氣:“喂,林知夏,你找我嗎?” 林知夏每次都回答:“我好想mama,mama在哪里呀?我要mama?!?/br> mama,mama,一天到晚就知道m(xù)ama! 她都十四歲了!還是個纏媽精! 往事歷歷在目,林澤秋的臉色變幻莫測。他握手成拳,錘響了門框:“婚宴上一堆亂七八糟的陌生人,你一個小女孩沒有大人陪,這怎么能行?你要是非去不可,你必須跟我一塊兒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