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縮了筒壁之后，林清薇發(fā)現(xiàn)視野會有變化。

    難怪林晟彥喜歡千里眼，在林清薇看來，千里眼要比萬花筒有趣得多，扭動萬花筒的長度，就可以找到一個奇妙的位置，通過通透的琉璃看到更遠處的東西。

    她仔細看著這千里眼，手指摩挲了兩枚琉璃，發(fā)現(xiàn)是微微凸起的，再仔細看過了筒身了之后，指著其中一個地方說道，“這里應該是重新鑲嵌過。不過修繕的工藝并不算高?！?/br>
    昭昭說道：“jiejie厲害?！?/br>
    珊瑚笑著說道：“這也就是在鄖河縣，先前在京都的時候，咱們大小姐還修繕過畫呢?！?/br>
    昭昭的眼睛一亮，“怎么修繕？”

    珊瑚笑著說道，“就是這樣……”

    林清薇看著meimei十分好奇古畫的修繕，就讓珊瑚取了一幅畫，講了當時是如何取下了舊裱紙，換上了新裱紙，過去的顏色如何補齊的。

    這是一副秋日狩獵圖，昭昭透過這副已經(jīng)修繕好了的畫很難想象，當時破舊成什么模樣。

    昭昭捏著小拳頭，在空中揮舞了一下，宣布道：“要是下次jiejie再修古畫，我要看！”

    林清薇說道，“好，不過這種破損古畫難得，我這里雖然有幾幅畫，但是現(xiàn)在不敢下手，昭昭要等一段時間了?！?/br>
    她的修繕方法并不是有人教的，而是自己看書琢磨的。

    在京都里書齋多，當時遇到過一家要把一堆字畫丟掉，林清薇就干脆買了這一批保存不當?shù)墓女?，目前能修復的已?jīng)都修復好了，不能的就擱置在原處，只怕暫時也沒辦法動手。

    “要是昭昭遇到了畫，買下來給jiejie修復?！?/br>
    “好?！绷智遛毙χ罅四髆eimei的面頰，沒有打擊她的積極性。收集字畫的，大都愛字畫，保存不當?shù)墓女嫳旧砭秃苌?，如果真的遇到了，有些價值高的，請大師修復，價值不高的可能就直接丟了。

    左手抓著萬花筒，右手握著千里眼，昭昭就這樣進入到了香甜的夢鄉(xiāng)。

    等到見到了夢中的小池塘，昭昭撩起裙擺坐在池塘邊的大青石上，和池塘的小魚兒們說話。

    聽到昭昭說，那個千里眼可以看到很遠之外的距離，一只頭頂帶著一抹紅的小魚跳躍起來，“這樣來看，千里眼還不錯，不過比不上小紅尾大哥的本事?！?/br>
    其他小魚紛紛附和：

    “是的，小紅尾大哥可以知道馬上要發(fā)生的一些事情，可了不起啦?！?/br>
    “大家都是吐泡泡，就是小紅尾的泡泡格外大，小紅尾大哥就是厲害！”

    小紅尾就是這一群小魚兒們的老大，它跳躍到了荷葉上，神氣活現(xiàn)地用魚鰭拍在胸膛，“我不光可以看到千里之外發(fā)生的事情，還可以聽到聲音！”

    昭昭的腦袋歪了歪，很快想到了當時救下柳氏一行人的事，連忙說道，“那，明天會發(fā)生什么事？”

    小紅尾原本胸膛是挺起來的，這會兒一下就癟了氣，“可能要活得更久才能清楚地知道，現(xiàn)在我的本事做不到，有時候可以看到，有時候不能看到?！?/br>
    昭昭雙手對著紅尾小魚捧著，后者立即跳躍到了她的手心里。

    她的眼睛彎起來，一只手捧著小魚，另一只手小心翼翼撫了撫它，“小紅尾已經(jīng)很厲害了，我永遠記得，小紅尾幫助我救了娘親呢?！?/br>
    小姑娘的聲音里充滿了崇拜，讓小紅尾再次挺胸，還歡快地用魚鰭拍了拍她的手心，“你是我們罩著的人類，不幫你幫誰?！?/br>
    其他的小魚也從水面上跳出來，七嘴八舌說話：

    “咱們魚就是忘性大，要是小紅尾看到了什么，告訴我們了，我們一起幫著記住?！?/br>
    “對對，到時候告訴昭昭?！?/br>
    小紅尾也很嚴肅，不再面對昭昭，而是發(fā)號施令一樣看著池塘里的其他小魚，“這個辦法不錯，我看到了什么，到時候告訴你們，大家一起記?！?/br>
    “好的，小紅尾大哥！”

    “大哥，我記住啦！”

    “小紅尾大哥，我們要記住什么？”

    昭昭聽著小魚兒七嘴八舌說話，把小紅尾放回到了池塘里，讓小魚兒們一起玩耍，她趴在池塘邊，兩只腿交疊打晃，一會兒用手指戳戳這條小魚，一會兒戳戳另一條小魚，表情一直甜滋滋的。

    第11章 逛街

    昨天做飯小昭昭的捧場，點燃了唐老夫人的熱情。

    在唐老夫人看來，昭昭實在是個很好的食客，她會用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著人做菜，然后像是小尾巴一樣跟著人的身后，吃東西的時候也很認真，就連餅渣都會用筷子夾起來吃掉。

    今兒一早，林清薇帶著小姑娘過來請安，她就直言，“我打算在縣里走一走，順便買點菜。薇丫頭、昭昭，要和我一起出去嗎？”

    昭昭聽到了這話就豎起了耳朵，眼睛可以說立即就粲粲然，小腦袋點的像是小雞啄米一樣，只是沒想到林清薇搖搖頭。

    昭昭看到了jiejie搖頭，刺啦一下，像是熱炭潑了涼水，她眼里的光都暗淡了下來，她也搖搖頭，小聲說道：“我不去啦?！?/br>
    “昭昭?！绷习研」媚飺氲綉阎校敢獾孛嗣哪X袋，“你jiejie本來就不愛出去，你祖母就是問一問。反而是我，先前都忘了，怎么都應該帶你出去走一走?！?/br>
    這鄖河縣的府衙過于破舊，需要規(guī)整修繕的地方多，還要采買調·教下人，柳氏每日里是忙碌得像是陀螺一樣。晚間和林鶴一起休息，兩人沾枕即眠，說不清誰比誰更累一些。

    昭昭的年齡小，正是貪玩的時候，林清薇臉上有胎記，不愛出去，但沒必要拘著昭昭。

    昭昭偎在柳氏的懷中，聲音很輕，但是很堅定，“jiejie不去，我也不……”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坐在旁側的林清薇戳了戳腦袋，“你昨個兒還同我說，要是遇到了保存不當?shù)墓女?，都替我買了下來，我不愿意出門，是因為不想因為臉上的胎記被人取笑，我不出門，你也不出門，那怎么買到東西？”

    昭昭一下就被這個問題給難住了，兩條眉攪在一起，似乎想要找到兩全其美的辦法。

    一個頭發(fā)毛茸茸的小姑娘，做出這樣小大人的思索表情，讓老夫人覺得好笑，她實在很喜歡昭昭，走下座來，一只手拉著林清薇、一只手拉著昭昭，清了清嗓子，故意板著臉說道：“總之，我這個人喜歡熱鬧，你們當中一定要有一個陪我出門?！?/br>
    昭昭掀起睫毛，看一眼林清薇與柳氏兩人，她們都笑盈盈地看著自己，而老夫人雖說板著臉，眼底卻流瀉出絲絲縷縷藏不住的笑意，昭昭撲入到老夫人的懷中，“昭昭陪祖母去?！?/br>
    老夫人發(fā)出了爽朗的笑聲，把昭昭抱起來，親了親她的面頰，“這就對了?！?/br>
    昭昭被老夫人這樣抱著飛起來，咯咯笑著，用小手搭在祖母的脖頸上。

    因為昭昭的頭發(fā)還沒有長出來，外出的時候帶上了一頂小帽，她對著鏡子左右看著，顯然覺得十分稀罕，這帽子上繡著小貓的圖案，還是林清薇先前心血來潮做的。

    還讓jiejie給帽子上加了細繩，在脖頸處打了一個活結，這樣就算是風也刮不走她的小帽子。

    昭昭喜歡極了這頂帽子，兩只手抓著帽檐，原地轉圈，百花裙被她轉得形成了一個滴溜溜的圓。

    出門之前還去見了林晟彥，他聽這小姑娘說要出門，是擔任要給林清薇買古畫的任務，略一思索，讓墨煙取了十兩銀子給小姑娘，“要是價格太高，你回來同我說，我讓墨煙去買?！?/br>
    以前的林晟彥養(yǎng)過蟈蟈、玩過斗雞，也就是沒去過大的賭坊，但是小的斗場也下過賭注，他眼光不錯，這樣一來手里積累了一些銀子。

    在京都里這銀子還用的上，現(xiàn)在到了鄖河縣，他腿又不良于行，拿銀子無用，要給祖母或者是母親他們都不要，他就干脆給林昭，想著今后林昭外出，定然讓她手中都有銀子，不為銀錢苦惱。

    十兩銀子是多少錢，昭昭沒有概念，只知道當時拐子是想把她賣出五十兩以上的高價。

    昭昭看著林清薇，無聲詢問是不是拿這銀子，后者小聲說道，“你謝謝哥哥?！?/br>
    昭昭便把十兩銀子放入到繡囊里，沖著林晟彥甜甜一笑，“謝謝哥哥。”

    林晟彥單獨和林清薇說話，不知道說什么是好，現(xiàn)在有了昭昭，他和meimei兩人有了無形的紐帶，“我不及薇薇用心，也就是過去在京都里胡鬧有些小錢?！?/br>
    林晟彥一看昭昭時不時摸著頭上的帽子，就知道這是meimei林清薇做的，夸獎說道：“薇薇的繡活很好看，這繡案很好看?！?/br>
    林清薇聽到了薇薇兩個字，耳朵尖都紅了起來，有些臊得慌，她沒有胎記的半張臉都布滿了紅霞，偏偏昭昭這個小姑娘還搖著她的手，“jiejie你也同哥哥說謝謝。”

    林清薇的長睫顫抖，小聲說道，“謝謝哥哥。”心里想著，以后也給哥哥做些繡活。

    如果要是林晟彥的腿腳還好，現(xiàn)在定然是要站起來捏一把meimei的面頰，不過轉念一想，要是腿腳還好，只怕他們還在京都里，他還是執(zhí)迷不悟。

    想到了以前做的混賬事，林晟彥低聲說道，“以前的事，對不住了?！?/br>
    昭昭不明白以前發(fā)生了什么，一會兒看看哥哥，一會兒看看jiejie，小手攥著林清薇的手搖了搖。

    “都是一家人，不必說這些?！绷智遛毙α诵Γ酃饷髁劣猩?，或許很小的時候難過在意，到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釋然了，看著哥哥的樣子，竟是有些懷念過去他神采飛揚略有些跋扈的模樣。

    昭昭和林清微兩人并沒有在林晟彥這里待多久，她們兩人去側門處等唐老夫人。

    唐老夫人一見昭昭的帽子，就夸獎說道：“這帽子可真好看?！?/br>
    “jiejie做的?！毙∈肿o住帽子，那模樣很是喜歡，眼睛彎彎喜上眉梢的模樣，“上面的小貓兒是jiejie畫的樣子，jiejie做的?！?/br>
    林清薇聽到meimei和珊瑚的對話，加上小孩子喜歡這些小動物，就給繡了白貓逐蝶的圖案。

    唐老夫人單手摸了摸自己的抹額，“清薇要注意眼睛啊，可不許挑燈做繡活。”

    她的抹額也是林清薇的手筆，這個臉上有胎記的孩子，性格比同齡人早熟很多，心思細敏。

    林清薇倒是想要趕工，但是得顧著meimei，“晚上我和昭昭一起睡，都沒有挑燈夜讀，或者是做繡活?！?/br>
    “那就好?！碧评戏蛉藫崃藫嵴颜训谋?，對著林清薇說道，“那我就帶著昭昭走了，和jiejie說再見?！?/br>
    “jiejie，我會給你買好東西的。”昭昭的小手捏著腰間的錦囊，里面放了二十個銅板，大大小小的碎銀加起來足有十五兩。

    林清薇看著小姑娘認真的承諾，忍不住抿唇笑了起來，“好?！?/br>
    她帶著冪蘺送祖母與昭昭兩人出了側門。

    *

    來到鄖河縣的時候，他們是坐馬車，現(xiàn)在家中不豐，加上鄖河縣也不大，就沒有坐馬車，而是步行。

    昭昭沒有過去的記憶，早些時候一直在山中的庵堂，偶爾跟著惠安師太下山化緣，所見之景不過是鄉(xiāng)野景色，后來跟著柳氏一行到了府衙，更是沒有出過院子，現(xiàn)在在鄖河縣里見到各種各樣的人，她的一雙眼幾乎都不夠用了。

    一會兒看看這個賣糖葫蘆的，一會兒看看那家賣絞股糖的，不過昭昭雖然是左顧右盼，從頭到尾都是抓著祖母的手不敢松開。

    唐老夫人看著她的模樣，想到了她的來歷，小姑娘雖然沒有記憶，但是還是怕再次走丟，才會有這樣的表現(xiàn)。

    唐老夫人想要給小姑娘買吃的，她卻不要，“在街上吃東西不好，會有灰落在吃食上。不如要回去的時候買一點好吃的糕點，爹爹、娘親、哥哥jiejie都可以吃到?！彼割^算著要帶多少東西回去。

    唐老夫人聽著想笑，帶著小姑娘到了糖葫蘆邊，“你當真不要？在往前走可不知道有沒有賣的。”

    那買糖葫蘆摘下了一根糖葫蘆，“小姐可要嘗一嘗？我娘子裹的糖衣厚，可好吃了?！?/br>
    昭昭看了一眼裹著糖衣的山楂，搖頭很是干脆，“手會臟的，不要了?！?/br>
    唐老夫人從兒子的口中已經(jīng)知道昭昭的不凡之處，現(xiàn)在更覺得她不像是小門小戶養(yǎng)出來的，見她也不饞這些，就說道，“好，那就要回去了再買?！?/br>
    不急著去買菜，唐老夫人說道：“咱們先去書肆，去看看有沒有保存不當?shù)墓女??！?/br>
    昭昭點點頭，到了書肆里，掌柜的聽說要買保存不當?shù)墓女?，擺擺手，表示沒有。

    “如果要是有了，能不能給縣衙送給信？就說是二小姐要的。”昭昭沖著掌柜說道。

    林鶴到任已經(jīng)有一個月時間，不像是過往的縣令與縣中大戶走得近，而是去了下轄的鄉(xiāng)鎮(zhèn)之中，還去了縣里的縣學去看過教書的進程，這縣中的大書肆就這一家，當時林鶴去縣學時候，也順便過來書肆看書的價格，因而掌柜見過那林鶴。

    掌柜對林縣令的印象不錯，此時就好奇說道，“您是林大人的二女兒？”

    昭昭喜歡自己林家二小姐的身份，笑著點頭，“這是我祖母?！?/br>
    唐老夫人也對掌柜笑著頷首。

    掌柜對老夫人行了一禮，才對著昭昭說道，“書畫價格高，尤其是古時候的更是難得？我開書肆就沒有毀過書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