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的不如，又怎能存續(xù)到現(xiàn)在?；ㄅc龍。鎮(zhèn)天神木。三代黃金虞朝……”有血腥恐怖之事，也有功業(yè)壯舉，都是人烙印的濃墨重彩的痕跡。方征邊說著，忽聽到遠處傳來一聲蒼涼沙啞的高呼——

    “軒轅丘啊——軒轅丘啊——”

    方征嚇了一跳?；仡^看棄君：“這是什么地方？”

    棄君不答，取完胡楊枝后，指揮大蛤.蟆又爬到了風圓沙丘的背面。方征看到地上有許多裹著皮的大蟲子，rou乎乎的，背上的皮是褐色。大約有菜花蛇長短。它們張開口的呼叫聲很像“軒轅丘”。方征記得從前二銅牙也誤入過類似的地方，遇到過裹著馬皮叫喊著軒轅丘的大蟲子。

    “軒轅國的遺地?！睏壘?。“這些蟲子，都是死人變的。”

    方征驚訝，居然是軒轅國。不過“死人變的”只是古代科學不發(fā)達的主觀猜測。腐草為螢、爛rou生蛆，多半就是墳地里有這種蟲卵，又適合它們生存。就顯得如同尸體變化而成。

    《山海經(jīng)》中提及軒轅國的人都“人首蛇身，能活千年”。傳言中華胥是包犧（伏羲）氏和媧皇的母族。而在這個時空中。華胥人和巨大龍獸混合出的半人氏，便是那些“神”的起源。在華胥文明衰亡后，軒轅國神秘崛起。

    棄君蹲下身，裹在馬皮的大蟲子叫喚不同的聲音，仿佛在嘰嘰喳喳跟棄君說話。

    棄君也飛快應(yīng)著單音節(jié)詞，不知是什么意思。手下卻并不憐惜。他用刀割取了幾只大蟲子的腦，擠出汁水，把液體繼續(xù)往泡方征那罐子里倒去。被取掉腦袋的大蟲子也沒有立刻死掉，像蝸牛一樣慢慢縮回皮下。

    棄君又剝開一些大蟲子的腦部，取出細小如沙粒般的白色精華，方征看不清他的動作。棄君塞進了自己懷里。那黑袍下方有藍幽幽的光閃過?！罢l能想到，軒轅氏族的遺骸過了那么久，會長出這些蟲子呢。水精不能浪費啊?！?/br>
    “水精？”方征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嚳氏老人熏羅的失落歌謠中，水精的一部分被媧皇打碎，投入猴子身體中，出現(xiàn)了人類。棄君在收集的，也是這個東西。

    方征有些疑惑，如果伏羲、媧皇等半神，其實是當初華胥氏分出來的族裔，又為什么會有“造人”傳說呢？子鋒可告訴過他，巔峰時期的華胥文明人口有兩百萬。

    “當年包犧、媧皇成立軒轅國。”棄君道，“他們已是半神之體，能活千年。但其他人都死了，有一段時間世上只剩他們兩個。繼承了龍獸的半身，便也像龍獸般無法自然繁育。媧皇就把華胥氏剩余的水精打碎，揉進猴子體內(nèi)，軒轅國才有了新的人族?！?/br>
    棄君冷笑道：“所以，后來的‘人’根本就不是華胥氏的那種‘人’。華胥人長壽、頭腦聰明。后來的‘人’遠遠不如。我取走水精，也只不過在殺一些猴子罷了?！?/br>
    方征訝然，疑惑道：“不太對吧？陶唐帝的妻族不就來自華胥后裔，夏渚地牢里還關(guān)過一個嚳氏老人，紅山玉礦那里還有幾個小村莊，也是華胥族的后裔吧？而且他們和后來的人族，看上去也并沒有什么區(qū)別?！?/br>
    棄君嘖嘖嘆了幾聲，“你果然知道得很多。我再告訴你一些秘密吧。世間確實有一些華胥人遺民。那是在訇蟻災變的時候，華胥人抱著玉石俱焚的心，開了一道薨淵縫隙，有些人逃進去了。沒有空氣，人在那里面是必死無疑的。當年我在雍界做的事也證實了這一點……但是華胥人有辦法，龍骨天鋒，他們在里面炸了一些空間存身。外面螞蟻進不去。他們也出不去。”

    “空氣會消耗完的?！狈秸靼櫭?。

    “對。華胥人自然也能想到這一點。他們用白琭石封住身體大部分的活動，陷入了深睡，消耗很小，能維持幾百年，甚至上千年。”

    方征思忖：“但這樣就醒不來了。也沒有人去喚醒他們?！?/br>
    “是啊，他們在賭?！睏壘朴频?，“就像是把自己塞進船艙里，在漫無邊際的大海上沉睡漂流?；蛟S終有一日能靠岸?；蛟S永遠漂流下去。有些人賭贏了。流動的薨淵冒出了地下，個別華胥人接觸到外界空氣，活了過來。不過他們的大腦儼然受到了嚴重傷害，退化得很厲害，他們回歸人族，建了幾個小村莊，不成氣候。壽命倒是很長，一代代又傳下去，慢慢的也有了幾個厲害人物，比如帝俊、陶唐、嚳氏……他們憑著對祖先的記憶，在紅山玉礦附近繁衍?！?/br>
    方征心情復雜，那么他身上的花紋，和那些紅山遺民身上的紋路，難道是華胥族特有的標志嗎？他自己，究竟從何而來？

    方征神情逐漸凝緊，忽然問：“那他們這……漂著……能飄多久？他們該不會還有人在那薨淵里面沒靠岸吧？”

    棄君道：“時間真是個神奇玩意。過去、現(xiàn)在、未來……一百年，一千年，五千年，我們永遠不能知道。方征，你猜，當年連子鋒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方征心一瞬間揪緊，“羿君是在首銅山中撿到他的?！彼凵皲J利，“你應(yīng)該最清楚吧?！濒嗑菫榱俗凡閾搓粴屆恼嫦?，才去到首銅山中。而棄君，正是害死摯昊的真兇。

    棄君笑了笑，“華胥人壽命很長，但生命越長越好。為了追求極致的長生不老，他們選了兩個方向去突破，第一個，便是‘花與龍’。在與龍獸的漫長戰(zhàn)爭中，他們勝利了，龍獸幾乎滅亡。他們最后俘獲的，是萬龍之王，一只巨大的黑龍，比你那兩只并封龍要大幾十倍……以那黑龍的血骨，華胥做出了一個嬰兒，可惜，剛做好，災難便降臨，他們不得不把那個嬰兒，塞進了薨淵中漂流。這一漂，就是漫長的數(shù)百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