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征又被押行了兩日，沿路北上接應(yīng)點陸續(xù)匯合的武士已經(jīng)增多到十幾人。方征想到了之前被連子鋒帶著離開建木時，子鋒一路上招了許多動物來代步，最后更是喚來朱鸞，速度之快，十日左右就回到了青龍嶺。祖姜和奇肱族能制造飛車，當時青龍嶺出事后，他幾日就飛回了瑤城又飛去了華族領(lǐng)地。但索蘭和她的武士們儼然沒有召喚野獸的特異功能，也沒有機械飛車，馬已經(jīng)算是他們最快代步的工具，照這個速度，至少一個多月才能弛到陽綸城中。如今他們行將三天，還在虞夷巴甸邊界小心繞行著，既要避開西邊的逃奴和猞猁，又要小心不被虞夷東南部的流動兵團發(fā)現(xiàn)。

    在清江邊，滔滔大江攔路，還得砍其他樹造木筏。行程又會被耽擱。方征仔細想了想這幾個嘯聚一方的大國實力，忍不住問索蘭，“我發(fā)現(xiàn)你們在獸戰(zhàn)上面實力弱啊。巴甸有巨蛇，虞夷有金鸞和一堆獸伴，祖姜的九尾和猞猁就不說了，要是今天她們在這里，能用蠻蠻鳥和雙頭鳥拉車飛過河去。你們不行啊。”而且據(jù)方征所知，從前厭火部落里一只遺留的船都不剩了。當初厭火人跟著方征回青龍嶺，帶走了所有家什，帶不走的，就燒掉或是沉在了清江中。

    索蘭冷笑對方征道：“你以為我們沒準備？”他們來路時就已經(jīng)造了船筏，由留在岸邊的聯(lián)絡(luò)武士專門看守。雖然回程中多帶了方征一人，但比起他們來時已經(jīng)損失了十來人，船筏綽綽有余?！按笔怯珊唵蔚膸坠?jié)均勻長度粗細的大喬木，由粗繩捆扎而成。一人一馬可以乘在一片筏上。清江邊十只筏依次趟進水中。索蘭親自押著方征乘在一片筏上。她似乎在用實際行動告知方征：我們不用野獸，靠著人力分工安排的智慧，也能井井有條。這就是我們夏渚的優(yōu)越性，比野蠻的那幾個“大國”好多了。

    令索蘭慶幸的是，方征一直沒有招來并封龍?？磥砟驱埞槐毁晗伕傻袅税?？青龍嶺銅風(fēng)爐既毀，區(qū)區(qū)普通武士不足為懼。等她把方征抓回陽綸城交給夏仲康后，就可以帶大軍南下，填埋青龍嶺大湖，弄死那只冰夷。華族就此覆滅。

    他們駛到平靜的河心時，有幾個這幾天陸續(xù)加入同行的武士，目睹過方征和索蘭的吵架，準備幫腔。其實索蘭也可以一直把方征嘴綁住，但她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每隔一兩天，就會解開禁制，聽方征那堆角度新奇又辛辣的諷刺謾罵，抑或是些天馬行空不知何源的“故事”。索蘭會被激怒，和他吵架，又基本上吵不過，最后總是賞方征幾鞭子后又把他的嘴勒住。但過了一兩天又會重復(fù)。她總是忍不住想聽方征說些驚世駭俗的話，但聽了之后又生自己和方征的氣。

    這些武士誤以為索蘭是想找機會在言語上吵贏方征，于是也暗地找機會幫腔。但他們又不敢明著加入謾罵方征的行列。鎧役治軍嚴格。他們就旁敲側(cè)擊，一個武士道，“這清江里沒有那大怪物丑東西后，現(xiàn)在來去方便多了，用不著厭火人了?！?/br>
    從前是冰夷住在清江中，厭火人通過投入祭品或是用三珠樹做的筏子才能安全渡江。他們是夏渚的附屬部落。夏渚人馬過江也仰仗他們。但現(xiàn)在厭火人雖然遷走了，冰夷卻也已經(jīng)離開。

    “就是，那大怪物我們巴不得丟掉，還有人趕著寶貝似的撿回去，也不知一天要吃多少人，嘖嘖。它走了后，這清江平靜安全得很，這附近的河道山貌都好看多了。”

    這些聲音故意很大，就是說給方征聽，借以貶低他的華族和青龍嶺。索蘭輕笑一聲，扯開方征嘴上的禁錮，笑而不語揚起下巴，似乎在期待他會如何生氣還擊。

    方征眼皮都沒抬。那幾個不斷嘴碎的武士，邊嘲笑著冰夷和厭火，邊把水袋伸進“安全”的河水中取水飲用。其實之前在夜晚，升火烹飪食物時，有條件時會把水燒熱后飲用，他們專門有人攜帶了輕便的銅器。不過看這清江水澄澈，冰夷又已經(jīng)不在，他們覺得喝“甘甜”的河水并無大礙。

    方征沒有受激，淡然道：“最近不是有流疫？最好不要喝生水。再說這些水里可能有東西呢?！?/br>
    索蘭嘴上說：“我覺得問題不大?！比欢匀粚Ψ秸鞯脑捄苤匾暎∠乱幻嫘∏傻牧两鹕佇毋~器物，這是她自己專屬的烹飪食物的器具，她用那往水中隨意勺了兩下，漫不經(jīng)心的神色霍然變得雪白。

    那銅鍋中一汪淺淺的小凹水波中，儼然晃動著兩三條細小約指甲長短的紅色絳狀蟲。

    “不許喝！都吐出來！”索蘭從筏上站起，大聲朝周遭其他筏上武士命令道，“快，我們趕緊過江，你們兩個——！”她指著那兩個剛才舀了水喝進肚里的武士，“喝下去的給我嘔出來！其他人，聽到?jīng)]有！”

    那些武士仔細晃出水袋里的水，水落后擱淺下來幾只血紅色絳蟲，軟軟地蠕動著。他們都驚呆了。那兩個喝進去的武士更是嚇得臉色雪白，摳住自己的喉嚨發(fā)出陣陣干嘔聲。

    方征看著索蘭驚慌的表情，知道她還不算笨，如果只是兩個武士的安危，倒不至于如此動容。她剛才舀水那銅鍋，這么小，這么淺，頂多一掬手掌的量，都能隨便撈起來幾條。這還是流動的河水，足以證明，這水中的線蟲密度究竟有多大。背后預(yù)兆的問題又有多恐怖。

    方征觀察著那在木筏上不斷扭動身體的小蟲，指甲長短，比頭發(fā)稍微粗些，血紅色。雖然外形不像，上古應(yīng)該是其他品種，但這讓他想到了小時候在水邊玩耍，被養(yǎng)父告誡當心的——血吸蟲……雖然目前也沒證據(jù)表明這種小蟲子就是血吸蟲。但清江水流速不小，在表層都能密度這么大，簡直不敢想象水底會是怎樣數(shù)以萬計的蟲豸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