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行目的終于達(dá)到，余下之言也皆是寒暄。

    傅鴿子這種人一向不愛寒暄。

    蘇遙便知情識趣地告辭，臨走又將紅梅捧進(jìn)來。

    傅陵正百無聊賴地翻著方才的戲文，忽聞到一陣清寒幽香。

    他抬眸，瞧見今兒前來的蘇老板正捧著個做工不堪入目的白瓷瓶。

    瓶內(nèi)灼灼如火的紅梅沾了些雨汽，氤氳出濕潤清甜的香味，映出蘇遙一雙烏如墨玉的眸子。他的眸中似乎也落了天上的雨，笑起來恍如甘冽清泉。

    傅陵一瞥，又瞧見他左眼下一粒若隱若現(xiàn)的痣。

    這痣本不打眼，但明艷花色襯得他膚白欺雪，這一粒淚痣落在傅陵眼里，竟格外灼眼。

    蘇遙客氣笑笑：“來得時候沒備什么禮，后院的花開得正好，送給傅先生賞玩。”

    他聲音溫和清朗，傅陵心尖仿佛被羽毛撓了一下，只垂下眼眸。

    吳叔忙上前笑笑：“多謝蘇老板了?！?/br>
    蘇遙點頭致意，再客氣兩句，便與齊伯一道走了。

    雨勢小了些，天光微亮，早春脆生生的嫩芽在薄薄雨霧中格外鮮亮。

    吳叔匆匆返回暖閣，目光落在紅梅上：“公子不喜歡旁的氣味，我這就挪出去?！?/br>
    手中的戲文上，正講到富家小姐同落第書生一見鐘情的俗氣橋段。

    傅陵沉浸自旁人的愛恨情仇中，指尖頓了下，但并未開口。

    吳叔麻溜地抱著花出去，沒扔，而是端端正正放于廊下。

    他從小到大照顧傅陵，不過在旁瞅上幾眼，心下就一派了然。

    他理好這幾支梅花，笑出一臉褶子。

    算著歲數(shù)，公子也不小了。

    只是不知這蘇老板多大了。

    雖然八字還沒一撇，但也得早尋機(jī)去打聽一二。

    *

    傅宅一行磋磨許久，待蘇遙回家已臨近正午。

    小小的一個人影矗立在蘇氏書鋪的招牌下，見他二人回來，才返回鋪子里。

    正是蘇遙養(yǎng)了一年的阿言。

    說來阿言比十歲的孩子沉穩(wěn)許多，長相舉止都端端正正，只是不愛說話，且格外瘦弱。

    蘇遙進(jìn)門先拍拍他肩膀，安撫道：“餓了吧？對不起，我也沒想到去這么久，一個人害怕了嗎？”

    蘇宅前店后院，因是祖業(yè)，宅院三進(jìn)，當(dāng)真不小。老房子加上陰雨天，又是賣書的鋪子，經(jīng)年未作修飾，瞧著總有些陰冷。

    阿言為奴時，想是吃了許多苦頭，從前害怕也不敢說話。

    蘇遙帶了他近一年，他才與人親近些。只是安靜得很，這種討巧撒嬌的話，他從不說。

    不說也沒事，蘇遙又揉了小孩一把：“等過些時候，開了春，鋪中生意好了，我就把咱們家好好粉刷一遍。瞧著新了就不怕了。”

    阿言默了默：“公子是出去談?wù)?，阿言待在家是?yīng)該的?！?/br>
    蘇遙彎起眉眼：“你若是愿意，等大些，也可以慢慢學(xué)著書鋪的生意，到時候我也帶你出去。”

    一旁的齊伯聞言一怔，阿言卻緩緩垂下頭：“公子信任我，日后我一定好好給少東家?guī)兔?。?/br>
    蘇遙一愣，倒沒想到這茬。

    他養(yǎng)阿言快一年，都快把這孩子當(dāng)親弟弟了，卻不想他論起什么少東家的話。

    蘇遙初來乍到，又只二十出頭，從未想過成婚生子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