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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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能有誰,”謝明茵揚了揚小巧白皙的下巴,不以為意的小聲說:“這里的小丫頭唄,這些事情,還是她們看得清楚?!?/br> 這話不錯,就算蘭庭自己口述一遍,也還是會帶有成見,這些年紀不大的小丫鬟才說的客觀。 闔著這三meimei每次來,都是窩在那和小丫鬟聊天,怪不得每次都要坐在最遠的位置,蘭庭悠悠道:“昨晚你怎么沒過來?” 謝明茵臉色不變,咽下口中的棗泥酥,淡淡道:“我住在壽安堂,但凡有事,他們都不會讓人來叫我的?!?/br> 蘭庭了然,怪道她對父母冷冰冰的,做爹娘的有什么事,就自動隔離了這個女兒,還指望人家親近什么。 這時候,一早不知道見了什么人的連氏出現(xiàn)了,丫鬟端了兩碟紅彤彤的山楂上來,蘭庭吃了一個,覺得有點面,不過的確挺大的,個個都挑了好的。 昨夜里都歇的晚,連氏索性讓謝如意不用來請安了,等蘭庭來了,才忘了讓人去信芳堂說一聲,不過想到自己一個人,和明茵大眼瞪小眼的,也著實是很尷尬。 見姊妹兩個因自己進來,默契地都住了口,連氏微微一怔,心想到底是血緣,從不見明茵和如意這么親近,心里不由得為如意有些辛酸,這孩子是個孝順的,可惜卻不是她肚子里出來的,日后就怕他們都薄待了。 昨夜,如意跟著求了謝桓許久,聽送她回去的丫鬟說,這孩子太實心,膝蓋都跪的發(fā)青了。 她坐下后,輕吐口氣,才漾出一點溫意,問蘭庭:“睡得可還好?” 蘭庭放下了茶碗,轉(zhuǎn)過頭來,實話實說:“托母親的福,還不錯。”的確還不錯,她又沒什么虧心事。 連氏一愣,唯有苦笑,這話說得,讓她沒法往下接。 心想,這孩子到底是和自己生分了,然而,心頭卻驟然松了下來,不知道是不用再費盡心思的,來應(yīng)付蘭庭的主動親近,而感到如釋重負。 還是因為這段日子的殷勤,都付之東流,莫名襲來的落寞,讓她略有無奈和茫然。 幸而,丫鬟進來解救了靜默的場面,冬日里,端進來了兩碟少見的山楂,紅彤彤的。 連氏恢復(fù)了從容,作了平日里的親和姿態(tài),與她們低低絮語道:“是章奶娘家送來的,也就是如意的奶娘,說起來,她原是應(yīng)該有個孩子的,唉,可惜了?!?/br> 再后面,連氏就不說了。 那孩子,大抵是沒了。 不曉得連氏是覺得面子上過不去,還是真的心底有愧疚,對蘭庭的態(tài)度小心翼翼的。 最后余下的山楂,也讓分出一半送去了信芳堂,蘭庭也沒有拒絕,說了句:“多謝母親?!?/br> 從宛華堂出來后,謝明茵對她熱切的不同以往,追了上來,載言載笑道:“長姐,咱們一起喝個茶,可愿意嗎?” 蘭庭稍有驚訝,隨后笑問道:“去你那還是我那?” 謝明茵笑嘻嘻道:“去你的信芳堂吧,前段時間不是才收拾過嗎,必然比我那里消停?!?/br> 蘭庭略一思忖,也是,而且壽安堂的人,指不定歡不歡迎她呢。 她是不在意,就怕老太太氣壞了,果斷帶著謝明茵轉(zhuǎn)向了信芳堂。 這是信芳堂頭一次來客人,上上下下都精神抖擻,宛若等待主人巡查的樣子。 謝明茵在壽安堂,基本上不用自己cao心這些,府里最難伺候的,就是他們這位老太太了,這都能夠勝任的,服侍一個謝明茵不在話下。 謝明茵打信芳堂里略走了走,逛了逛,蘭庭陪著她稍微看了看,其實現(xiàn)在到處都是雪,她估計等開春了,這信芳堂應(yīng)該是另一副樣子。 后面的園子沒看,現(xiàn)在天冷,后面都是厚厚的積雪,白森森的,蘭庭打算等到春天,讓人打個秋千架,再種上一些花木。 “收拾的還可以,長姐你沒來之前,這不說是荒草叢生,但也挺荒涼的,晚上都沒人過來。”謝明茵絲毫不見外,也跟著指指點點,說這處種海棠,那處種茶花。 姊妹二人到了正堂,碧釉奉上茶甌和點心,紅霜帶著人捧來熱巾,又取下二人的斗篷外衣拿去熏籠上掛好,腳下各自踩了暖爐。 “人家有一門好婚事呢,長姐你也不要想,爹娘肯定不會讓她把婚事還給你的?!?/br> 謝明茵掐起一塊綠茵茵的茶糕,這是信芳堂的小廚房做的,灶上的杜娘子做的一手好點心,蘭庭對她的手藝很喜歡。 蘭庭垂下眼瞼,看著杯中碧綠色的茶水,態(tài)度淡然:“嗯,我知道?!?/br> 謝明茵注視著她,不放過一絲一毫的變化:“她也不會還給你的,不止是婚事?!?/br> 蘭庭掀起眼簾,與她雙眸相對,語氣平靜的不起波瀾:“我知道,還有家人。” “你又知道。”謝明茵噘著嘴,有點無言以對。 蘭庭覺得有些熱,她挪開了雙足,踩在了腳凳上,轉(zhuǎn)著手里的茶甌說:“我又不是睜眼瞎,這么簡單的情況都看不出來,爹娘覺得我不合適作為侯府的長女,或者說,不能夠作為一個承擔(dān)這門婚約的人?!?/br> 謝明茵狡黠地試探道:“長姐你真的一點都不在乎這門婚事,你知道家里那些姐妹多羨慕呢,這本該是你的!” 蘭庭一陣好笑,這三meimei是在試探她的品行嗎。 她略微沉吟,低聲說:“但是它現(xiàn)在就是謝如意的,那公子應(yīng)該很喜歡謝如意吧,或者說,他們關(guān)系起碼應(yīng)該還不錯,對不對?” 謝如意很自信,那么一定是篤定了外人無法插足,而且,她是極為擅長籠絡(luò)人心的,只要她想要的。 謝明茵為什么不喜歡她呢,因為謝明茵比她小,對她并沒有太多的助益。 她卻不是個喜歡八面玲瓏的人,否則,她不會無視這個親meimei的。 盡管謝如意很少與她面對面,大多數(shù)都是躲在張牙舞爪的謝疏霖背后。 但從這些周圍的人身上,很容易看得出她是怎么樣的。 她不是魯莽的女孩,反倒有自己的一套方式。 謝明茵臨走前,拉著她的手說:“我倒是很想養(yǎng)只貓,可惜壽安堂不讓養(yǎng),祖母說,這些小畜生夜里叫喚起來沒完,長姐,我瞧著你這里地方大,等趕明幫我養(yǎng)只貓吧。” 謝明茵要養(yǎng)的,不是尋常的野貓,而是正經(jīng)的聘書,有正經(jīng)路子來的正經(jīng)貓。 蘭庭挑了挑眉,算是知道了,什么叫無事不登三寶殿。 敢情是有事相求。 她沒怎么養(yǎng)過貓狗,不過應(yīng)該是謝明茵少有的童趣,勉強應(yīng)承了下來,等開了春,也許她就給忘了呢。 碧釉等送了三小姐出去,回來才問道:“三小姐這是什么意思啊,前兩日不是還叫咱們遠著二小姐嗎,自己也作壁上觀,今日就這樣親熱了?” 蘭庭慢慢回轉(zhuǎn)到房間里,邊走邊道:“還是得多謝昨日這一出?!?/br> 以前,謝明茵覺得她在這府邸里,無依無靠,性子也說不準,萬一是個蠢得就遭了。 現(xiàn)在,看她連父親手底下,都能夠輕而易舉的過去,安然無恙,可見不是個好捏的軟柿子,自然是可往來的。 姊妹之間,也要反復(fù)衡量,在這種門第里,似乎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碧釉跟她進了內(nèi)間,堆起笑臉說:“小姐,您要還送信出去嗎,奴婢這次打點好人了,絕對不會出事的,這一次和紅霜jiejie商量過的?!?/br> 紅霜做事相對縝密,她是從壽安堂撥過來的,交好的人也多,碧釉怕小姐覺得自己做事不穩(wěn)當,有一個紅霜壓陣總應(yīng)該行了。 蘭庭輕輕吐出一口氣:“無妨,不用送信,本就是為了試探謝疏霖的?!?/br> 他若是來尋她,自然有辦法來聯(lián)系她的。 第12章 出府 蘭庭的目光落在了碟子里的山楂果上,心中沉甸甸的。 “去把夏mama叫來,我有事問她?!?/br> 碧釉應(yīng)是,隨即就掀簾出去叫了夏mama來。 等夏mama來了之后,蘭庭擺了擺手,二婢心領(lǐng)會神,一齊退了出去。 “不知大小姐有何吩咐?”夏mama恭謹?shù)氐戎髯訂栐挕?/br> 蘭庭也不客氣,直接問起了這個章氏的詳情。 夏mama先是一愣,隨后說,章氏本是連氏身邊的貼身丫鬟,許給了侯府的一個管事,后來到外面去管鋪子了。 后來那管事卻在數(shù)九寒冬,掉進了冰窟窿,死了。 章氏在盛京冬月間生了個孩兒,卻一落地就死了,哭了兩宿,眼睛都快瞎了,說是這孩子小,連個墳?zāi)苟紱]法立。 為了避開這傷心處,索性收拾收拾包袱,跟著連氏去了扶桑,這才做了奶娘。 夏mama也看見了,宛華堂那邊送來的山楂,擺著倒也好看,說:“章氏在扶桑的時候,一直不離身照顧咱們夫人,為人厚道,脾氣又極好。 哄了小姐到四五歲的時候,由家里人贖身接了回去,年年使兄弟送一些瓜果蔬菜,來孝敬咱們府上?!?/br> “她就沒有再嫁嗎,倒也是可憐?!碧m庭聽著,這章氏也是凄慘。 夏mama對這府里的事,也算是知根知底,扶著膝說:“誰說不是呢,那時候她也正年輕,可這就是孤家寡人的命,和人家定親后,那男人沒多久就去了?!?/br> 也就是說,至今都沒有再嫁人。 蘭庭撇去茶碗里的沫子,繼續(xù)問:“這個章奶娘對謝如意很好?” “是,”夏mama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朝蘭庭笑了笑:“這話說出來,您也別見怪,這人啊,信佛信道的多了去,她呢,不知道怎么,就覺得這您,是她那死去的孩子投的胎?!?/br> 移情啊,蘭庭聽明白了,這倒也無可厚非,民間也有不少人家如此,自己痛失孩子后,對同樣年齡大小的孩子,越發(fā)的親近。 更何況,蘭庭出生的時日,離她夭折的孩子不久。 “這樣啊?!碧m庭抵著下頜,若有所思。 夏mama不無感慨道:“是啊,朱嬤嬤和章氏對太太,可真是寸步不離?!?/br> 窗外傳來小丫鬟打冰掛的輕笑聲,夏mama的語聲頓了頓,碧釉出去喝令她們安靜些。 蘭庭趁機問道:“寸步不離?” “是啊,大小姐,您莫不是想要問當年的事?”這大小姐一句跟一句的問,夏mama也回過味來了,這是懷疑當年的事不簡單。 “對啊。”蘭庭沒有否認。 夏mama一邊說,一邊轉(zhuǎn)動眼睛,細細回憶道:“章氏您可能問不出來,當初因為她才沒了孩子,夫人雖然讓她伺候,但生了您的日子,侯爺就沒讓她沾過手,她也一直沒出過門?!?/br> 也就是說,從蘭庭出生后,章氏基本沒有接觸到她的機會。 “好,我知道了?!碧m庭原本想著,興許是這些下人做的手腳,也懷疑章氏的嫌疑。 現(xiàn)在聽來,卻不可能,不過是幾個下人,聽連氏說與自己一般的孩子,卻是在盛京就死了的。 并非她多疑,而是萬事不可當巧合。 當然她也看得出,夏mama沒有理由,去為一個已經(jīng)出府的下人開脫。 她看得出,夏mama沒有撒謊,都是實話。 蘭庭坐直了身子,將手中的茶甌隨手放下,問了最后一句:“章氏如今是住在何處?” 夏mama細細思索道:“咱們夫人心好,在福臨街有個陪嫁的院子,讓章氏在那養(yǎng)老,她一般只有冬天才會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