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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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婆子道:“跟著老爺是不愁吃用,但卻沒個好名聲,估摸人家媳婦兒圖得就是這個” “那這可如何是好”他放不下綺麗,想起來心口就一陣陣發(fā)癢,好似旱地脫水的魚兒,活不長久了,他道:“還望牙婆能幫救我命,若是事成,必有重酬” 覃婆子等的便是這句話,遂招手讓他貼耳過來,細細同他說了計謀。張正陽先頭震驚,隨手越發(fā)眼紅,連著鼻息都粗重好些, 他連連點頭稱贊,拍手道:“依牙婆的法子來,若有用得上人手的只管開口,我張府別無他物,便是銀子同下人多得使不完。” 牙婆擺手道:“倒不用多少,三五人便可,你只待等我好消息” 第9章 討債上門 無時令節(jié)氣,鎮(zhèn)上今日大躁,南北兩街空巷,東西兩街則人滿為患,人流攢動,眾星拱月在星月酒樓外。 青天白日,卻緊閉門庭,左右兩個守門的,著藍底紅領(lǐng)制服,頭戴四方筒子帽,腰間斜跨柄三尺弓刀竟是縣府公衙里的捕快,冷面白臉,倒將中間門庭處形銷骨立的平定巾男子顯了出來。 林云芝認得是酒樓的掌柜,據(jù)說是鎮(zhèn)上出了名的好脾氣,這會兒人群中有人不耐,估摸著是想上酒樓吃喝消遣,掌柜的舔臉賠笑,朝大家伙拘禮,而后兩張嘴皮子翻動著,隔太遠林云芝聽不清說了些什么。 總歸聽后,大伙如水流遇石,四散而去,也有不少停駐原地不斷往樓里眺望的,恨不能扣出一雙眼,到里頭一觀全貌。 “是縣府老爺親來”老板娘解釋道:“說是要見貴客,怕閑雜人打攪。” 原來是公家包場啊,那倒是挺有派頭,只不過偌大縣府不擺宴席,非要鬧到他們這鎮(zhèn)上? 混沌鋪的老板娘前兩天聽到風聲,如今便有動靜,不由驚嘆道:“貴客原籍在鎮(zhèn)上,許是位分重,生意在京城也吃得開,金山銀山回鄉(xiāng),這不連縣老爺都賞臉親來設(shè)宴,真真是光宗耀祖,給老祖宗爭氣啊。” 既是皇城回來的富商,自然有體面,畢竟官老爺再有錢,也是吃死糧餉的,些許動銀子的地方還得相熟的商人來,官商一家,就是這道理。 “誰說不是呢”林云芝笑道,都說舉人身后七品官,看來生意做得大,商賈也能叫當官的看重。 不知是不是星月酒樓歇業(yè),西街上的攤子生意都比往日紅火,頂?shù)蒙洗蠹?,有些人硬是要一睹縣府老爺真容,吆五喝六竟在有胡床桌椅的攤上擺開架勢,或吃碗羊rou泡饃,或一碗混沌,一沓餅子,眼瞅要長耗下去,喧鬧聲震天,星月酒樓臨窗的隔音好,依舊能聽到聲響。 店掌柜額角冒汗,跟前兩人他都開罪不起,賞臉屈尊來卻不能得個安穩(wěn),自覺有罪,連連賠禮道:“是小人該死,本想臨窗,大人們能邊賞風景邊吃食,不知如此嘈鬧,趁還未開席,可要再為大人擇別間廂房?” “無妨”說話的是今日的角兒,縣太爺亦要賞臉的人物,他年紀不大,約莫三十出頭,滿身玉冠錦袍金貴氣,桃李風流相貌,懸鼻星目,兩頰骨立,眉眼含笑時若霽月紅薔。 店掌柜自詡識人無數(shù),卻依舊未能避俗,搜腸刮肚只想出這人跟菩薩似的,且觀又不可攀。 心下明白,能在京城是非地闖出名堂,又哪里會是真慈悲菩薩,素來都是溫柔刀秀閻王。 貴客一指窗外道:“哪處賣的是何物,如此紅火?” 掌柜順其所指望去,先是一愣,而后解釋道:“是煎餅攤子,小娘子有些手藝,餅里頭加了自個鉆研出來的新奇零嘴,似叫辣條來著,其名聞所未聞,但滋味尚可,只是有些貴,粗糲餅子要六文錢一份” 他忽地腦子一靈光道:“爺是要嘗嘗?” “嘗”他眼角淬著笑,轉(zhuǎn)頭問旁年逾不惑的魁梧男子道:“朱兄要不一起?” 朱正年拱手道:“鄭兄盛情,朱某豈有推脫之禮” 他以某自稱,足見尊重,亦或者說是謙卑。旁人只知道鄭皖生意做得大,唯有他明白皇商二字的輕重,說句實誠話,鄭皖不比天子城下那群錦雞云雁補子差,他個小小七品縣太爺,繪禽描獸的資格都沒有的芝麻綠豆官,自然人說什么便是什么。 “勞煩掌柜替我二人各尋一份來”鄭皖掌心轉(zhuǎn)著玉石珠,丹鳳眼微微瞇和,跟在他后頭伺候的小廝兀地低下腦袋,心想爺這是又碰上好玩的了。 林云芝不知自己煎餅入了貴客的眼,想著今晚包頓餃子,前些時候曬的干菜已經(jīng)入味,再熬一鍋大骨湯就著吃正好 現(xiàn)下豖rou便宜,在屠夫眼中大骨更是輕賤至極之物,啃咬不動,不見丁點葷腥,因而林云芝費了三文錢就拎回一斤多重的大骨 李氏瞧見擰眉道:“大嫂買這糟踐物做什么,家里又不養(yǎng)狗?” 林云芝暗下安慰自己不同外行人計較,到廚房用斧頭把大骨劈成差不多大小的骨塊,過熱水焯去血水,又從櫥柜里翻出樹地瓜根,蔥白,老姜,八角,陳酒,米醋添水混在一起燉著,后開始揉面搟餃子皮,剁餃子餡。 餃子可葷可素,這才是方便的,窮人家再節(jié)儉,一年少說能吃上幾回。她這頭在廚下忙開,二房三房樂得清閑,又不好大咧咧歇息,左右等林云芝弄完餃子餡,才顛顛幫忙,沒瞧見人怎么處置那堆輕賤大骨。 “母,今天吃餃子嗎?”饅頭同綴在她娘后頭跟來,剛進廚房就被rou滿屋子的rou香熏昏頭,吞了吞唾沫道:“還有rou?” 李氏也驚奇,明明大房回來除開那根畜生都嫌的大骨,著實沒有葷物瞧見,莫不成這rou香是那骨頭散出來的? 劉氏全然不知情,只以為人私底下拿錢賣rou,臉色不大好看:“大嫂,雖說如今的日子漸漸好過,卻也不是大手大腳的時候,便是買rou也應(yīng)要同娘商量吧?” 林云芝頗有些好笑道:“又不是頂好的rou,幾根糟踐骨頭值不了多少錢?事事都朝娘商量,一些事還做不做了?” “骨頭也能熬出如此濃香?”李氏驚得瞪大眼睛:“比好rou悶起來還勾人!” 劉氏湊到跟前想細瞧一眼,卻讓林云芝拉?。骸耙估锒寄苤溃苊煤伪丶庇谝粫r,現(xiàn)如今掀開免不得要跑味兒走油” 劉氏訕訕,改去包餃子,心下止不住嘀咕:大房這是能掙二兩錢了不得了啊,真當自個兒是個長輩。 包餃子倒不難,活都在皮和餡,不能久放,掐著時刻煮撈,等陶家兩個男人從地頭回來,正好熱乎出鍋,再用熬入味的大骨湯做湯底,才端上桌就引得吸溜聲。 “老大媳婦,這是燉rou了?”黃氏聾拉的眉頭微微一挑,倒不是她多摳,家中小輩長身體,男人在地里頭賣力,吃些rou補補是正經(jīng)兒事,遂而黃氏不過順嘴一提,買了便買了。 劉氏酸溜溜道:“哪是rou啊,娘你怕是不知道大嫂鍋里燉的是什么,好大一根豬骨,卻rou末也見不著呢” 她說起來繪聲繪色,林云芝用大碗盛出骨頭走出來,一家人引頸探腦往她手里瞧,她大大方方一放,骨頭里有髓,滋味不差,對小孩大有裨益,所以她給兩個小的一人一塊,饅頭倒還好,他母夾的都有道理,他是讓人喂出信任來了。 鐵牛不行,他吃的少,以為是不是討人厭了,小臉登時哭喪下來道:“母,我不想啃骨頭,不想做小狗” 劉氏臉黢黑,直勾勾道:“大嫂又是何意?” 黃氏也看清碗里確是挑不出rou沫的大骨,不由得道:“老大媳婦,家里是拘謹,但也不是買不上rou,想吃兩頓不是大事,你無妨擔心我會說你” 這是全家都誤會了? 林云芝道:“娘,你們誤會了,大骨雖輕賤,滋味卻不差,未出閣前我娘做,這里頭的髓,便是富貴人家里也是用的。” 林云芝老子娘算是書香世家,只因家道中落才嫁給原身的爹,出閣前同富貴人家常有往來,黃氏當初打聽婚事的時候略有所知,現(xiàn)下聽完最先釋然道:“既是大戶人家都用,又矯什么情,都吃吧” 若是老三媳婦不說,光聞味兒黃氏真猜不出這湯是用丟了不要的大骨熬出來的,餃子是葫蘆條酸菜餡,吃起來有勁道又有股酒糟香,酸菜是陳年腌好的,格外酸溜溜開胃,面皮綿軟且薄,從外能瞧見里頭餡,老大媳婦包起來精細,個個塊頭不大,嘴闊些的一口,小些的分兩口。 吃餃子連湯帶水,幾只下肚,早沒人介懷湯用的何物熬,只知道鮮美,農(nóng)家一年四季少有見葷,便是有,家里煮婦也是糟蹋了做,全是因油水解饞才吃得下,如今比起來,這大骨湯才算是真rou香。 劉氏看自己男人越發(fā)吃得快,心中膈應(yīng),但家里事有規(guī)矩,過了時辰再想吃便是沒有了,所以雖不情愿她到底沒委屈自己餓肚子。 整頓下來,饅頭對他母簡直五體投地,想起她娘勉強下咽的手藝,他顫巍巍去拉人衣袖道:“母,往后能不能讓你煮飯,我娘煮的太難吃了” 李氏聞言柳眉倒豎,揪著人的耳朵罵道:“管你吃還挑,你這白眼狼看是要討打” 嬉鬧著,林云芝收拾碗筷進廚房,洗刷鍋碗,稀里嘩啦門外忽地傳來腳步聲,動靜越鬧越大,直至廚房窗牖紙上蹚出一片火光,才陡然察覺不對勁兒,邁出門檻,兜頭砸來聲聲“強語黠迫” “還錢!”大院中庭占了好些人影 ,襖袍釵環(huán)皆有,無不是手舉火把,滿地零落的影子,遙遙同天邊皎月交映,如憧憧鬼影駭人心魄。 陶家一大家子人從屋子里出來,黃氏并兩房男人,劉氏李氏估摸是在屋里安撫孩子,林云芝細想了想跟著出門。 黃氏見她先是一驚,而后厲聲道:“回去,要你摻和什么勁兒” 林云芝不語,反手握住人的手道:“娘,我不回去,在外頭你我能有個照應(yīng)” 黃氏靜默一會,而后點了點頭:“也好” 第10章 細數(shù)其下因 來人形形色色,不挑“燕肥環(huán)瘦”,須發(fā)髯面,有臉橫刀疤者,火光下刀疤宛如蠕動的蟻蟲,一咧嘴露出滿口黃牙,沖著陶家人不懷好意,陰寒勁兒讓林云芝打了個寒顫。 人群熙攘,翻來覆去不過還錢二字,也不給辯解的機會,大抵沒人喊停,他們能吆喝到天明。 林云芝側(cè)看黃氏背在身后的手,握著柄柴刀,二房三房則取了房梁邊角的木耙,鐵鋤,反觀自己空手空腳,一會兒鬧起來可是要樣樣吃虧,思慮是不是回屋備件利器 吵鬧忽地鳴旗息鼓,從中往兩側(cè)讓開條窄道,來的是兩個耄耋老人,連須帶眉盡白,手杵蟠龍拐,步態(tài)龍鐘地行至跟前。 黃氏認出是鄉(xiāng)里的耆老,恭敬道:“三叔公,九叔公” 兩人輩分奇高,村里沒進棺材用兩條腿走路的,撞見他們都得問聲好。免去后輩俗禮,左邊著五蝠喜壽襖袍的是九叔公,右邊大紅金絲仙鶴紋的是三叔公,雖老態(tài)龍鐘,眼底卻爍熠。 “陶大媳婦,我同你三叔公來此所謂何事你應(yīng)當明白,不是我們坐長輩非逼著你們,實在是鬧得不好看,拖了好久,今兒總該給大家伙個交代吧,再不濟商量個章法出來,好寬大家伙的心” 這聲陶大媳婦并非喊林云芝,黃氏亡夫家中行長,是來催債的,黃氏登時面露出難色道:“實不是我有意,而是確實沒能力填這天大的窟窿,望著諸位見諒,多寬宥一二,好叫我們?nèi)悺?/br> “誰知道你這多久會不會又誆我們”說話的是個婆子,粗衣云鬢,一張面皮拉得老長,顴骨高凸,細眼蛾眉,生得鼠頭獐腦,聲音也不入耳 “陶家嫂子,我們也是吃不上飯才又上門來,你家大郎當真是把我們害慘了,如今上頓不濟下頓,只等拿銀子救命呢” 有好言好語討要的:“我們銀子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十幾好些兩,有的甚至更多,總不能體諒你家,便餓死我們自己不是” 亦有撕破臉皮大家誰也別想好過的:“今日若還不上銀子,房契地契只管都要你抵上” 指摘氣使,不入耳的話一籮筐一籮筐往外蹦,黃氏氣性傲,低聲下氣不見回轉(zhuǎn),反叫人嗆得啞口無言,黃臉憋成胭脂嬌面,哆嗦著手 “真要如此,你們非要咄咄逼人,我也沒大好活,拿我老寡婦一條命還你們銀子就是”說著便把藏在身后的刀往自個脖子上架,那刀子刀鋒雪白,真要在脖子處見rou,真會出大事。 原以為這是用來防身的,沒想到黃氏竟然用在自己身上,林云芝忙對嚇得呆愣的二房三房喊道:“還不快架住娘” 兩人回神,而后兵荒馬亂地去扯黃氏手上的刀,兩大老爺們一人握刀背,一人握刀把,算是把刀從脖子上取下來。 便是這一會功夫,黃氏脖子上已然見紅,林云芝忙抽出帕子給人擦拭,心頭冷不住發(fā)酸,純白的帕子上綻開紅梅,她臉色驟然冰冷,將帕子交付于二房,自個往兩位耆老面前走。 古人被道德框在敬老愛幼的框架里,耳濡目染,自當上行下效,可她林云芝不是,若是你行長輩之事,她自然奉還長輩之禮,可若是你倚老賣老,她也絕不會客氣留面。 三叔公等人空有耆老名頭,卻帶頭到院子鬧事,只這一點,林云芝便再無半點尊重,且她一介寡婦,不懼再嫁,無需名聲來錦上添花,不懼添一項囂張跋扈之名。 “兩位耆老真要見我婆母血濺門庭才肯罷休不成?”林云芝冷眉:“我陶家從未說過不還,你們在這空口白牙胡亂編排給人定罪,所安何心,且敢明說” 三叔公不知黃氏如此剛烈,鋼刀說往脖子上架便架,他們一把大年紀的人見血是大不吉利,聲音不禁帶著溫怒 “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當初借時陶家大郎可從未說過一日日慢慢借,東家十兩,西家二十兩的拿,如何豪爽,現(xiàn)如今推三阻四全不是個道理?!?/br> 九叔公道:“還不上,這田契地契正好做補償,他們?nèi)舯槐萍闭铱h老爺對簿公堂,你陶家的田地依舊要劃出來,等那會子人財兩空,不如私底□□面了當” 黃氏掙扎著起身,傷口因這牽動又咕咕往外滲血,陶老二忙擒住人安撫,黃氏全不顧道:“做你的春秋大夢” 她不是個慈祥軟和的主兒,求也求過,依舊不見成效,黃氏抖開潑辣,掛了自己滿身的刺。 “三叔公話已至此,我有幾句話要問問諸位”林云芝心頭有念頭,只是不敢確認,不聲張不顯色先拿眼睛掃過眾人,后指著其中一人道:“我丈夫賒你多少銀兩?” 那人一愣,以為這是要還呢,話在嘴里打了個轉(zhuǎn),旋即高聲道:“十五兩” “那你呢?”她又指一人 “三兩” 眾人不知陶家新婦何意,但被問及又不得不答生怕人會抵賴,銀子數(shù)在暗地里往上漲,在場人心思全在如何搶回錢中,并未仔細留意銀子數(shù),問了個遍后,竟過了半百。 林云芝嘴邊卻綻開一抹笑:“我夫君欠在場銀子,如今目不對數(shù),白紙黑字寫明是四十六兩,但如今會緣何平白多出三十兩。” “還有你”林云芝走向一人道:“我夫君欠你最多,但你所cao何業(yè)?依你身上衣帽鞋襪,一年之間又能有幾兩銀子進賬?二十五兩,拿你腦袋上那顆項上人頭作借他?” “地頭農(nóng)家一年撐死三兩銀子入賬,扣去吃喝費用,能省一二兩已屬不易,諸位好大的手筆,能如此慷慨,十數(shù)年心血盡數(shù)交于他人,該說是這賬目不對,還是你們受人指使,要來害我陶家?!?/br> 此言一出,便是兩位叔公也啞然,陶家新婦著實厲害。若是尋常人許是不會發(fā)覺其中微小差異,但林云芝自小接受現(xiàn)代教育,心算了得,這些人必定有問題,因為衣著樣貌,他們根本沒能力借給她死去丈夫那些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