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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泥濘,盡管是選著草皮子走的,但是腳上的解放鞋已經(jīng)臟的不成樣子了,全是泥巴,褲腳上也全是。 “收頭發(fā)辮子嘍…..”一進村子,他便開始扯著嗓子喊。 126、土的掉渣的媳婦 這一嗓子喊出來,他很不滿意,總感覺沒有什么氣勢。 “汪汪...”從不同望向沖過來四條狗,黑的,白的,黃的,大的,小的,沖著他狂吠。 他從旁邊的小渠邊折斷一根荊條,捏在手里,作勢就要往狗身上砸過去,幾條狗很有骨氣,不退反進。 及至他踩著爛糟糟的泥濘麥場,進了村里,已經(jīng)有十幾條狗圍著他追了過來。 “早晚全給你們燉了?!绷瓒汉莺莸牡?,也不管它們能不能聽得懂。 他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么討厭狗! 放鍋里的時候,才是人類的朋友! 不能燉的狗子是沒有靈魂的。 狗吠聲響徹整個村里,有些老太太、老頭子、婦女手里牽著孩子站在低矮的土坯房門口看著他。 “收頭發(fā)辮子嘞....”他把編織袋甩在后背上,聲音故意拖了老長,好掩蓋自己的心虛。 他即將拐過一處毛草庵的時候,一個站在壓水井邊淘米的婦女喊住了他。 婦女腳上套著膠鞋,上身穿著掛補丁的灰色單褂,手里端著一個淘米的塑料盆,盆里的米已經(jīng)發(fā)黃,凌二能看到一些黑色的小蟲子漂浮在淘米水上。 “你好?!彼χ泻?。 “你看看俺這個能賣多少錢?”婦女把自己長長的,烏黑的辮子從后背扯到面前,在凌二跟前揚了揚。 “二十?!崩险扇耸亲鲞@個的,對頭發(fā)辮子的行情,凌二多少知道一點,所以倒不是瞎報價。 “上次人家給三十,我都沒賣呢。”婦女自然要爭取一個好價格。 “那就三十?!绷瓒π?,如果不是艱難到一定地步,婦女們都是舍不得自己頭上那黑黑的辮子的。 有些小姑娘,受不了父母的逼迫,每次被剪掉辮子,都要哭上好半天的鼻子。 “好?!眿D女笑了。 “你家有剪刀嗎,我的剪刀小,你這頭發(fā)厚,我估計不好剪?!绷瓒焊鶝]有帶剪刀這些家伙。 “有?!眿D女抱著米盆,蹭蹭的跑進了黑乎乎的毛庵里,拿出來一把鐵剪子,遞給凌二道,“給我剪好看一點。” “好?!绷瓒]有跟托尼老師進修過,但是剪個頭發(fā)不是問題。 他拿起剪刀,直接在辮子上絞了一下,婦女的發(fā)根一下子散開了。 “哇,你還給我留這么長啊?!眿D女伸手往后一摸,驚喜的道。 “等下次你還賣給我就是了?!绷瓒辙p子本來就是個幌子,留著也無用,“你再找個人修一下頭發(fā)就行了?!?/br> “好?!眿D女高興地道。 凌二把辮子塞進袋子里,給錢的時候多給了五塊錢,然后道,“這個剪子給我吧,你再另外買吧?!?/br> “你這人真爽氣。”婦女更沒有不同意的道理,五塊錢夠買好幾把新剪刀了。 凌二背著編織袋繼續(xù)往前面走,走的小心翼翼,深怕滑倒了。 越接近他媳婦家的時候,他的心里越慌亂。 會在家嗎? 剛靠近他媳婦家的圍墻邊,他又開始扯著嗓子喊。 轉(zhuǎn)過一個彎,院子里的油桃樹的樹枝伸出墻外,干巴巴的,沒有一片葉子。 看到這棵油桃樹,他才確定了,沒有找錯門,正是他媳婦家的正門,門是鎖著的。 他說不清楚是失望,還是高興。 隔壁是另一戶,一個坐在門口小馬扎上的老太太伸出腦袋,同樣好奇的看著凌二。 凌二認識她,這是他媳婦的奶奶。 只是相見不相識。 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結(jié)果,他原路返回,走到鎮(zhèn)上的水泥路的時候,在旁邊的水渠里把滿是爛泥的解放鞋脫下來,洗了腳,刷了鞋。 鎮(zhèn)上的街口有賣服裝、鞋子的,他干脆買了雙膠鞋,買了個拖鞋,又重新買了條褲子和襯衫。 回到小旅館,洗完澡,換上新衣服,又去昨晚吃飯的那家小飯館吃飯,主要還是為了打探消息。 夜里再次下起來雨,一直持續(xù)到第二天下晚。 在第三天的時候,他終于探聽到了陳家相親對象的情況。 小伙子是開貨車的,高高瘦瘦,臉面也不丑。 看到對方呼朋喚友聚在面館里,坐在旁邊的凌二,忍住了揍人的沖動。 好心難救該死鬼。 接連幾天,他去了他媳婦的村子里,令他欣慰的是門是開著的,他差點喜極而泣,遺憾的是他沒有看到他媳婦的人。 只是,這天突然在街面上看到他媳婦的時候,他有點手足無措。 他不看別的,只看那黑辮子上綁的紅頭繩,就知道是她,進入二十一世紀后,倆人第一次在他大姐的介紹下見面,她綁的就是這么玩意。 土的要死,一點兒也不合時代潮流。 她正在一個賣塑料盆、日用品的攤子上,手里拿著一個紅色鯉魚的鐵瓷盆,討價還價。 凌二裝作不經(jīng)意間的走到她媳婦的前面,終于看到了她的正臉。 她身材窈窕,高挑的鼻梁,尖翹的鼻頭,又圓又大的眼睛,小麥色的膚色,穿著一雙黑色的膠鞋,淡綠色的呢絨褲子,灰白相間的格子單褂,其實有點過于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