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犢子?！睖卮喝A沒好氣的道，“你過幾天開學(xué)，什么時候走啊?！?/br>
    “明天吧?！绷瓒χ溃澳悴怀鰯?？”

    “我一個人去有什么意思？”以前大家伙出去都是成群結(jié)隊(duì)的，現(xiàn)在陡然就只有溫春華一個人，他顯得很是不習(xí)慣，偶爾只能跟著視他為對頭的算命老頭張順利大眼瞪小眼兒玩。

    忒沒勁。

    “我那房子還空著呢，要不你租過去開書店？”凌二問。

    “那還不是我一個人？”溫春華搖搖頭。

    “那我就沒招了?！绷瓒χ溃拔铱蓻]空陪你浪蕩了。”

    “哎呀，理解，你回去可是要認(rèn)真讀書，考大學(xué)一定不能含糊了?！睖卮喝A難得的嚴(yán)肅，他認(rèn)真的道，“努力一番，以你的聰明，進(jìn)北、清，也不是不行。

    畢業(yè)了，國家隨便安排，你也是有前途的，昨天我還和你嫂子說呢，說不定將來要沾你光的?！?/br>
    “我來浦江，怎么樣？”凌二笑著問。

    “為什么？”溫春華不解。

    “廢話，我生意在這邊，離老家又近，我當(dāng)然優(yōu)先來這里了?！?/br>
    “你非一心鉆錢眼里？”溫春華道，“年輕人，你不能只看眼前，得有大格局?！?/br>
    “時代風(fēng)云變幻，萬一我凌二在商場揚(yáng)名了呢？”凌二笑著問。

    “怎么著，你還想做虞洽卿這樣的人物？”溫春華問。

    “謝謝你抬舉，時代不一樣了，他們是買辦資產(chǎn)階級，現(xiàn)在是新時代，出不了這樣的人物，再說，我也不稀罕做那樣的，”凌二道，“至于黃金榮、杜月笙這樣的，我是沒那個能耐，跟你一樣，是臭老九的軟心腸?！?/br>
    “想在浦江立足是要搏命的?！睖卮喝A嘆口氣道，“有些書里說到浦江大談的是格調(diào)、洋氣、羅曼蒂克，那指不定是言情的書看多了，以為小市民習(xí)氣就是浦江精神。

    浦江自開埠以來，依陸而生，因海而盛，南來北往的各色人在此匯聚，都可以在此棲身，這里既是商場，也是各地軍閥的戰(zhàn)場，腥風(fēng)血雨，從來就沒消停過。

    闖蕩浦江灘，而且還能立足的，包括那些溫吞吞的、精明的寧波幫，鮮有不搏命的。

    現(xiàn)在這形勢啊，我看的比你明白，想小富，精明一點(diǎn)，撥小算盤倒是沒差，可是想揚(yáng)名，跟過去一樣，是真的要拼命的。”

    “這是新社會，我不需要拿命跟人磕吧？”凌二笑著道，“肯流汗，愿意動腦子，老天爺餓不死我。”

    溫春華笑著道，“前幾天我才從報(bào)紙上看，說日苯、臺灣股票大跌，經(jīng)濟(jì)不景氣，很多破產(chǎn)的跳樓呢，家里人站在樓底下哭著喊著，都沒喊回來，難道新聞是假的？”

    “抬杠了？”凌二無奈的道，“你去年才給我算過，說我富貴滔天呢，現(xiàn)在給我潑冷水，沒意思了吧？”

    “我是過來人，說這些是為你好，”溫春華道，“你做的再大，也是個體戶，私營主，有什么意思呢？”

    “老溫啊，我開始鄙視你了，你這眼界，真的很讓我失望了?！绷瓒χ?，“你也不是呆家不出門的人啊，你看看，哪個手拿大哥大戴金表、金鏈子的嗓門不是最大的？

    哪個港商、臺商、僑胞不是前呼后擁的？”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睖卮喝A氣呼呼的道，“我說的是社會地位，不是你說的這種場面，炫耀，這種算的了什么？”

    “謝謝你的好意了，“凌二笑著道，“你給我說的那條路，更難走，我不是那個料。做生意嘛，我也不在乎錢不錢的，主要是想為中國商業(yè)做貢獻(xiàn)?！?/br>
    溫春華冷哼一聲，為中國商業(yè)做貢獻(xiàn)？

    信了這話才叫有鬼！

    但是，他倒是認(rèn)可凌二的另一句話，從政不比從商簡單。

    似乎，還是賺錢更容易呢？

    想到這里，他倒是不再和凌二糾結(jié)這個問題。

    94、蘿卜與大棒

    周凱英騎著一輛老舊的三輪車，三輪車倔強(qiáng)的發(fā)著嗚咽嗚咽的聲音，看到自己男人在門口蹲著，也沒往家去，直接把三輪車停在了兩人的面前。

    車上是一堆堆的舊書，全是她從她大哥那廢品站里拿過來的，當(dāng)然，現(xiàn)在需要花錢了。

    因?yàn)樗植磺鍟暮觅?，每天拉回來后，還需要自己男人從里面挑挑揀揀。

    只有品相和內(nèi)容不錯的書，才有資格進(jìn)入溫春華那小小的書攤子。

    溫春華從三輪車搬下來一袋又一袋的書，嘩啦啦的全倒在了地上，灰塵和霉味一股腦的往鼻子里鉆，習(xí)慣后，他也不像以前那么介意了，認(rèn)真的除霉，撫平褶皺。

    隨意在書堆里挑挑揀揀，拿出來一份舊報(bào)紙，瞄了兩眼后，放到凌二近前，對他道，“瞧瞧，這是上個月的報(bào)紙，知道怎么說的嗎？

    官方報(bào)紙用的詞叫：疲軟！

    說明什么？

    世道不景氣，你剛剛還說做什么商界大亨呢，別看你們現(xiàn)在的洗衣粉賣的好，按照這個形勢走下去，情況不妙啊，還不知道要持續(xù)到什么時候呢?！?/br>
    “困難只是暫時的吧?！绷瓒靼籽矍暗那闆r，西方資本主義這一次出奇的團(tuán)結(jié)，他們要按照他們的意志主宰世界。

    東歐的劇變符合他們的期望，唯一頑固不化的只有中國。

    熱心的西方世界，毫不氣餒，他們依然懷揣著偉大的國際主義精神，投入到忘我的宣傳工作中，努力的要把東歐的情形告知給中國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