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蘇墨坐在輪椅上,腿上蓋著御寒的綢布。清淺的光從窗外落進來,襯得他整張臉幾乎沒有血色,仍是病懨懨的樣子。 他低著眼簾,兩指夾起一枚黑子,落在棋盤中央。 一舉手一投足皆如芝蘭玉樹。 江辭鏡坐在他對面,分明人高馬大,氣勢卻被壓了一截。 若要形容,這畫面就像是生了病的帝王在和武將對弈,一君一臣,涇渭分明。 牧白腳步一頓,想起昨天蘇墨給自己出的餿主意——告訴江辭鏡牧白已名花有主,好叫他死心。 這會兒蘇墨似乎已經(jīng)告訴江辭鏡這件事兒,但江神捕不到黃河心不死,一邊下棋,一邊還在追問:“可……蘇公子還未曾向小白姑娘提親……” 蘇墨落下一子:“聘禮已經(jīng)備好,只等小白答應。” 江辭鏡又道:“既然小白姑娘還沒同意,是不是……” 他話說一半,就聽極輕一聲響。 棋盤上,以蘇墨落下的那枚黑子為中心,一道裂紋向四面延伸,頃刻間綻開密密麻麻蛛網(wǎng)般的紋路。 江辭鏡看得心驚rou跳,手中白子都不知該落在哪兒。 他抬眸看向對面,見蘇墨依然彎著笑眼:“江神捕是想橫刀奪愛?” 他問得輕描淡寫,倒比明面上的劍拔弩張更讓人不寒而栗。 江辭鏡也是個莽夫,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硬著頭皮說出:“我只是覺得,小白姑娘有選擇的余地……” “他不會選你?!?/br> 牧白:“……” 這倆人咋回事?。克F(xiàn)在是不是不應該下去? 角落里的圍觀群眾們交頭接耳:“小白是誰啊?他們倆都快為他打起來了。” 牧白慢慢慢慢地把已經(jīng)伸出去的半只腳收回來,準備趁沒人發(fā)現(xiàn)先溜回臥房。 不料江辭鏡一抬頭,正好看見他。 “小白姑娘!” 牧白:“……” “快過來坐,我給你盛了粥,還熱著呢?!?/br> 圍觀群眾紛紛抬頭望上來,牧白一瞬間成了驛站的焦點。 面對江辭鏡的熱情召喚,他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牧白不擅長應付這種情況,后背冷汗都要冒出來了。 他躊躇片刻,還是走下臺階,到了窗邊。 江辭鏡坐的長板凳這時就體現(xiàn)出了優(yōu)勢,他往里一挪,騰出旁邊的空位來:“小白姑娘坐這吧,特意給你留的。” 牧白:“……” 他走到隔壁桌,正準備再拉條板凳過來坐,就見蘇墨掀開綢布,拍了拍自己的腿:“小白,坐這兒。” 牧白:“……” 大哥,別這么sao好嗎? 第10章 凌云宮 “蘇公子,大庭廣眾的,這樣不好吧?” 蘇墨抬起眼皮,只看著他笑,并不言語。 江辭鏡道:“小白姑娘不愿意,就別勉強了?!?/br> 牧白拉來板凳,坐在蘇墨的輪椅邊,裝模作樣給他捏了捏肩膀,附到耳邊小聲道:“別太過分。” 蘇墨掩面咳了兩聲,在棋盤上落下一子:“江神捕,你輸了?!?/br> 語罷,廣袖在棋盤上拂過,黑白棋子盡數(shù)落入陶罐,棋盤卻化為齏粉,被風揚出了窗外。 江辭鏡扯了扯唇角,將一碗清粥放到牧白面前。 牧白不好拒絕,只道了聲謝,又讓小二呈上來一份菜名,點了個云吞面和炒青菜。 剛撈起粥喝了兩口,便聽驛站外傳來一陣馬蹄聲。 牧白循聲望去,看見幾個穿玄色衣裳的男子將馬拴在門外,踏進了店里。 江辭鏡眼睛一亮,起身喚其中一人:“子逸,我在這兒?!?/br> 洛子逸扭頭看見他,“嘩”一聲打開折扇,到江辭鏡身旁坐了下來。 “江大哥?!彼蜻^招呼,眼神自然而然落在對面兩人身上。 瞥見坐在輪椅上的蘇墨,洛子逸怔了一怔,不確定地問“皇子殿下?” 蘇墨抬起眼:“洛忘川讓你來接我的?” 確定了面前這位是自己要找的人,洛子逸臉上流露一絲喜色:“正是?!?/br> 江辭鏡看看蘇墨,再看看洛子逸,有些茫然:“皇子殿下?” 作為萬鏡司神捕,伽藍的皇子他都見過,“蘇”是烏啼皇室的姓,這樣說來,眼前這位蘇公子竟是烏啼國的皇子? 洛子逸知道他為朝廷效力,怕生出什么誤會,連忙解釋:“我?guī)煾翟缒昵愤^五皇子一個人情,近日聽聞他身染惡疾,行動不便,又被一伙蒙面人刺殺,便請皇子殿下到凌云宮小住?!?/br> 說完,又湊到江辭鏡耳邊:“五皇子在朝中沒有族系支持,不必過于提防。” 這番話是在告訴江辭鏡,蘇墨是個閑散皇子,對伽藍沒有威脅,好消除他的戒心。 洛子逸聲音極小,然而面對面的距離,以牧白的耳力仍能聽見,想必蘇墨也聽了個**不離十。 他余光瞥過去,見蘇墨倦懶地撐著下巴朝窗外看,無甚反應。 牧白心說這些人可是太小瞧五皇子了。 原文中他血洗烏啼皇室,登上皇位,還把生母追封為太后,可以說下完了整盤棋。 以至于最后落得被男女主擊敗,于母親陵墓前飲恨的結局,牧白都覺得很不合理。 他實在想不明白,這位大反派到底是哪里想不開,斗了一輩子,居然被打敗一次,挨了幾句嘴炮,就悔恨不已選擇當場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