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猜想，可能是潛意識的渴望，在睡意混沌中讓秦霄蜀這樣做的。

    僅剩的一魄影響不大，或許會有殘存的意識，但在沒有受到任何外界刺激的情況下，應(yīng)該不會做出反應(yīng)。

    基于常識做出了理性的判斷，狄斫極少產(chǎn)生天真的想法，至少這比秦霄蜀自己動了可信。

    他不會袒露心中所想，更是不愿細究。實宗門人親緣斷絕，孤身終老，情愛于他皆是無稽。但眼前的場景讓他生出一絲恍惚，他自己都尚未察覺到，他竟然那么喜歡這個人嗎……

    狄斫準備起身，攬著他的手臂形成一個牢固的圈，不會給人窒息壓迫之感，卻也無法輕易掙脫。

    “放手?！钡翼介_口說道。

    秦霄蜀沒有絲毫反應(yīng)，狄斫不由皺起眉，伸手去掰他的手臂，微微用了點力，竟然還是紋絲不動。

    狄斫眉間的困惑漸漸散去，他盯著秦霄蜀那張沉寂如雕塑的面孔，再怎么不愿多想，此時也不得不多想了。

    “聽得見我說話嗎？”狄斫輕聲說道，沒有得到任何回應(yīng)。他又問，“感覺得到我在觸碰你嗎？”

    狄斫雙眼微瞇，忽地將雙唇印在秦霄蜀冰冷的唇上。接觸到那一刻，身旁那具軀體微微松懈，狄斫趁機從手臂禁錮中脫離出來，翻身下了床。

    秦霄蜀還躺在原地，狄斫覺得那雙眼睛似乎跟隨著他移動，細看卻還是無神地直視。那是一種極微妙的感覺，稍不留神便會像錯覺一樣轉(zhuǎn)瞬即逝。

    在諸多“巧合”之下，狄斫終于覺察到秦霄蜀的確是具備一定的意識，比他所估量的要多很多。

    不過還是沒有辦法做出更多的回應(yīng)，最多也就是現(xiàn)在這樣做一些小動作。

    狄斫無法說出什么責備的話，只怪自己對這方面失去敏銳，對經(jīng)驗過于依賴，以至于疏忽了眼前的一切征兆。

    他一直都在，這個念頭讓狄斫緊繃的心情放松下來，重新回到床邊，凝視片刻，深吸一口氣平復心情，起身走出臥室。

    渡惡法師醒得早，煮上了一鍋白粥，見到狄斫連忙招呼：“快來喝粥?！?/br>
    老鬼坐在沙發(fā)上，依舊是懶散的模樣，舉起手：“我也要一碗。”

    也行打開房門，揉著眼睛打了個哈欠：“師父早，老師父早?！?/br>
    他身后跟著司闕，眼底有些發(fā)青，像是一晚上沒睡好。

    司闕覺得自己留下簡直就是一個巨大的錯誤，狄斫還能讓也行被傷害不成？他這一留宿，反倒讓那小家伙給幾句話直擊內(nèi)心，一晚上都在遭受良心的譴責。

    “我就不吃了，還有事，先走了。”司闕冷酷說道。

    也行拿著狄斫擠好牙膏的小牙刷，聞聲迅速回頭：“起床第一件事不是刷牙洗臉嗎？”

    那張小臉極嚴肅，眼中隱隱帶著嫌棄。

    司闕：“……沒帶牙刷，回去我就立刻洗漱?！?/br>
    也行皺著臉哼了一聲，邁開小短腿進了洗手間。

    司闕勉強維持冷酷的外表，朝狄斫點頭，開門走了出去。

    關(guān)門的一瞬，他似乎聽見了輕笑聲，但他的倔強和尊嚴告訴他不能回頭。累了，這個地方，他不想再來了。

    狄斫在桌邊坐下，四方的桌子難得坐滿了人，渡惡法師又給每人煎了個荷包蛋，也行有兩個。

    “大師，昨夜太晚，我沒有多問，您是有事要找我嗎？”狄斫問道。

    渡惡和尚正端著白粥喝了一口，一下燙了嘴，連忙放下碗筷擺擺手。說到這個，他突然想起昨天太晚，狄斫又忙著照顧也行，他還有東西沒拿出來。

    渡惡和尚拿起掛在旁邊的土黃色布包，那是他出寺云游的時候寺里發(fā)的，跟了他幾十年，十分結(jié)實耐用。

    他左右拉開布袋口，倒扣過來抖了抖。鼓鼓囊囊的大布包里突然掉下一大坨白花花的東西，“汪汪”聲立刻在客廳里響起來，白毛狗拼命搖著尾巴在狄斫腳邊打轉(zhuǎn)，終于找到主人的興奮溢于言表。

    也行驚奇地看著渡惡和尚的布包，這么倒居然沒有別的東西倒出來！他更驚奇地看著那條白毛狗狗：“是魯魯！”

    “我是在路上遇到它的，那時它魂魄受損，我就把它收了起來。后來知道它認得你，一心想著要找主人，我正好要來峽市，便先到你這里來了?！?/br>
    狄斫對魯魯懷有愧疚，實在是辜負了它的忠心耿耿，他一心只在秦霄蜀身上，忘了魯魯。

    也行嗚哇一聲跳下椅子，想要抱住魯魯，卻是穿過它的身體撲倒在地。陰魂穿體讓也行打了個哆嗦，他搓著手臂說道：“魯魯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忘記你的，你回來真是太好了！”

    魯魯搖著尾巴，晃出重影來，一點也沒有記恨。

    狄斫將視線從魯魯身上收回來：“大師要來峽市做什么？”

    “我有一位師弟，當初他同我一起出寺，四處云游，后來我們有各自想去的方向，便分道而行。后來聽聞他在峽市宏通寺住了腳，沒有再離開。此次來，是為了找這位師弟。”

    渡惡和尚摸了摸粥碗，好像稍微沒那么燙，端起來喝了一口，繼續(xù)說道：“我這位師弟，是九世高僧，十世佛子，這第十世修行圓滿，便可成佛。凡修行者都有命中劫數(shù)，師父當年預(yù)測，師弟六十四歲時有一大劫。我尋到那枚積攢九世功德的佛骨舍利，希望它能助師弟安然度過這一劫，阿彌陀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