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夜。

    林歲歲和張美慧在異國他鄉(xiāng)度過。

    張美慧是個很講究生活儀式感的人。

    就算沒法家人團圓，也帶著林歲歲去中國餐廳，按照江城老習(xí)俗，點了一桌子菜，算作年夜飯。

    席間，還拿了個大紅包出來，塞到林歲歲手上。

    “新的一年，我們倆都得心想事成才行啊?！?/br>
    林歲歲低聲道謝。

    張美慧笑笑，“我看這次是有希望了，馬克醫(yī)生不是說了么，你這個耳朵沒有什么不可逆的外傷，配合心理治療，很有希望恢復(fù)聽力。到時候，你就能繼續(xù)拉琴了，開心吧？……”

    事實上，也沒有很開心。

    在漫長求醫(yī)道路上，不少醫(yī)生都做出過相同診斷。

    那次，林歲歲雖然從樓梯上摔下去，但畢竟是老樓，樓梯不算高。

    加上她反應(yīng)也快，自己拉了一下樓梯扶手，緩沖了一下。其實撞擊并不十分嚴重。

    但很奇怪，她就是沒法再聽清。

    好似，是這個世界、對她關(guān)閉了所有精彩紛呈，叫她徹底溺入寂靜深海。

    可是報應(yīng)吧。

    林歲歲早已沒有什么怨懟之心，平靜地看向張美慧。

    輕聲說：“哪有這么容易?！?/br>
    張美慧瞪她，“大過年的，不許說不吉利的話！”

    “哦。”

    林歲歲垂下眼，將手機從口袋里摸出來。

    這會兒，國內(nèi)還是大中午。

    但各種群發(fā)的拜年消息，從昨天晚上開始，就已經(jīng)鋪天蓋地。

    有些同學(xué)朋友，不算很熟，她便一一客氣地回了“謝謝?！?/br>
    將幾個好友留到最后。

    先是余星多。

    林歲歲想了想，手指飛快打字：【祝星多新年快樂，心想事成。今年，很高興認識你?！?/br>
    發(fā)送完畢。

    再點開姜婷對話框。

    姜姜姜餅zzz：【[小紅我來啦.jpg]】

    姜姜姜餅zzz：【心肝！大年夜快樂！什么時候回江城呀！來我家玩嘛！】

    姜姜姜餅zzz：【我都跟我哥哥說好啦！】

    林歲歲低低笑一聲。

    年年與歲歲：【應(yīng)該快啦?！?/br>
    年年與歲歲：【新年快樂！我會給你帶禮物噠！】

    最后是……陸城。

    陸城沒有發(fā)什么拜年賀詞，那樣好似也不符合他大哥的氣質(zhì)。

    只留了簡單一句話。

    【禮物已經(jīng)寄到你家了。】

    林歲歲心尖一震。

    用力咬住嘴唇。

    手指在屏幕上游移良久，反復(fù)點出虛擬鍵盤，又退出，遲遲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良久，她下定決心。

    避開張美慧視線，偷偷跑到街上。

    這個點，華人街還是熱鬧。但總比店里好，沒有那么吵吵嚷嚷。

    林歲歲點開語音，輕聲回了一段話：“謝謝你，陸城。你上次不是問我為什么要送你一本書嗎？其實沒有什么原因，因為我喜歡你啊。你老是說把我當meimei，其實我一點都不想當你的meimei。你肯定已經(jīng)猜到了。不過你別緊張，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不喜歡你了。但我還是希望能當你的好朋友，和你一起長大，以后還能一起練琴?！歉纾履昕鞓?，明年也請多指教?！?/br>
    異國他鄉(xiāng)，無人相識。

    林歲歲仿佛變成了曾經(jīng)那個、沒有受過傷的小女孩。

    有勇氣站上舞臺。

    也能鼓起勇氣，說出心里話。

    語音跳到56秒。

    她閉著眼，一鼓作氣，松開錄音鍵。

    消息轉(zhuǎn)了幾圈，成功發(fā)送。

    一切都塵埃落定。

    林歲歲不受控制蹲下.身，緊緊捏住手機，將頭埋進膝蓋中。

    練琴是癡心妄想。

    陸城也是。

    但是沒關(guān)系，難過和糾結(jié)都留在舊年，新年，就是改變的開始。

    ……

    年初六。

    八中還有沒幾天就要開學(xué)。

    張美慧帶著林歲歲回國。

    家門口，快遞袋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已經(jīng)積上了薄薄一層灰。

    林歲歲順手帶進房間。

    找了把剪刀，拆開。

    快遞袋里是一副耳套，粉紅色，摸起來毛絨絨的，還有一對尖尖假耳朵，十分可愛模樣。

    套在耳朵上，應(yīng)該會十分溫暖，能抵御刺骨寒風(fēng)。

    恰恰好，能將助聽器全數(shù)蓋住。

    但因為耳邊質(zhì)地柔軟，也不會卡著難受。

    無需猜測，定然是陸城所說的、新年禮物。

    林歲歲擺弄片刻，紅著眼睛，輕輕笑了一聲。

    江城是南方沿海城市，四季分明。

    春節(jié)一過，再用不了幾天，氣溫回升，就會一天一天溫暖起來。

    今年肯定用不上了。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很多寶貝說錯過抽獎。

    那本章留言吧，給大家發(fā)紅包。

    第29章 日記第二十九頁

    「你眸海溫漣, 藏山高水遠。是我的人間。注1」——林歲歲日記。

    二月中旬。

    初春，草長鶯飛，樹木抽芽。

    馬路兩邊, 光禿禿的枝干開始一點點披上嫩綠色彩。

    江城八中正式開學(xué)。

    對于這種高考大校來說, 新學(xué)期第一件事就是家長會, 保證家長和學(xué)校之間有充分溝通，了解學(xué)生成績、還有志愿意向之類。

    講臺上。

    李俊才正在高談闊論。

    “大家這個寒假過得挺舒服的吧？據(jù)我了解，不少同學(xué)都去出國旅行了哦！既然玩得開心, 開學(xué)就要收收心了, 這是也咱們班能在一起的最后半個學(xué)期, 按照計劃，五月底就開始選科、重新分班了哈，所以這個學(xué)期的成績尤為重要, 事關(guān)高三一整年在什么班級上課，都要努力……嗯, 周四家長會, 大家回去跟家里溝通好, 不可缺席，別來跟我說爸媽沒空哈……”

    底下, 同學(xué)們大多陽奉陰違。

    一臉昏昏欲睡模樣。

    好久沒有早起, 這第一天上課, 顯然, 大家都不是很適應(yīng)。

    林歲歲單手撐著脖子，也有些魂不守舍。

    自從除夕夜那條微信語音之后，她和陸城沒有再有過什么對話。

    甚至連回復(fù)，都是到將近初一晚上，才給了回復(fù)。

    那時, 黑底紅色心臟頭像上跳出了一個小紅點。

    林歲歲已經(jīng)能勉強保持面不改色。

    平靜點開。

    lc.：【好?！?/br>
    一個字，叫兩人都以為，能干脆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