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節(jié)
方才那道哀嘆,想來便是自他口中發(fā)出的。 “你……” 褚盈盈發(fā)覺自己終于能夠發(fā)出聲音。她察覺不到男子對自己有絲毫惡意,卻仍舊抱有幾分警惕。 “你究竟是誰?” 神秘男子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而是嘆息一聲,似是感慨一般,緩緩開口說道,“這世間本無神魔之分。善惡黑白,相生相依;因果緣法,皆自有輪回。可惜,她卻陷入了執(zhí)拗?!?/br> 幻境再現(xiàn),虛幻的畫面連續(xù)上先前呈現(xiàn)的場景。 女子與神秘男子的力量本就伯仲之間,她身軀所化的囚魔柱可以困住男子行動,卻無法瓦解他的力量,將他徹底鏟除。 二者之爭,引得天地變動,由他們創(chuàng)造出的一方方世界頻頻發(fā)生變故,整個世界瀕臨崩塌。 被囚魔柱禁錮的男子本能竭力掙脫囚魔柱的束縛,悟出這一切奧義后,卻將己身修煉已久的力量化分開來,與那凝注成囚魔柱的神力一同封印于不同的地方,已保兩股力量相互交融,維系眾多界域的平穩(wěn)。 千萬年時光消逝,以身為鎖,煉鑄囚魔柱的神母早已重入輪回,而那被困在五行神域之間的男子,也在逐漸變得虛弱,終有一天將步上神母的后塵。 眼前的神秘男子究竟是誰,褚盈盈心底已經有了答案。 一幕幕虛幻的場景仍在繼續(xù)。 于神母而言,久未達成的目的早已成了刻在靈魂里的執(zhí)念,就算轉世投生也難以忘懷。 畫面最終定格在一座孤寥的四方高臺上,一名與神母容貌三分相似的女子,咬牙將懷中的襁褓順著高臺向虛空之下狠狠拋去。 直至此刻,一直籠罩在褚盈盈心頭的迷霧終于被撥開少許。 一時間,她不禁感慨萬千。 這世間萬物,正如眼前被禁錮住的人所言,從沒有絕對的善惡?;蛟S就連神母自己,在當初做下決定之際,都不曾想到最后會淪落到這般結果。 —— 虛幻退散,識念復原。 許是識念離體太久,又或是接連進入一場場幻境,饒是如今有著大乘圓滿的實力,褚盈盈仍舊感到一陣疲憊。 而這作用在神識與身體上的感受,卻遠不及此時她心間的焦灼。 “盈盈?!?/br> 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褚盈盈揉著額角睜開眼,視線便撞入了封九離深邃的眸子里。 她微微一怔,心下的憂慮更深了幾分。 無他,這雙眸子,實在與那虛空中被禁錮的男子太像了。 思及在虛空幻境中看到的一切,以及那男子最后交代的話,褚盈盈心下不禁百感交集。 “可是伯母托夢給你了?” 關切的聲音落入耳中,深邃的瞳眸中隱含擔憂,“出了什么事?” 兩人心意相通,她竭力隱藏的情緒在他眼前根本無所遁形。 褚盈盈輕嘆一聲。 四目相對,良久的沉默后,她輕嘆一聲低聲說道,“方才母親以血為引,托夢于我,指點我渡劫飛升之法。而后我則被神域一位前輩拖入了幻境之中?!?/br> 數(shù)百年的日夜相伴,哪怕一個動作,一個眼神,他們都能猜出對方的心意。 褚盈盈話音落下,封九離目光微微一怔,旋即眼底露出幾分凝重,“那位前輩,可是與我有關?” “正是如此?!?/br> 第225章 渡劫 晨曦灑在干涸的石灘上, 為眼前滿目蒼涼鍍上了幾分柔和的色彩。 隨著日頭高升,一道道比暖陽更為耀眼的金光從地面投映向空中。 這些光束遍布在界域四處,最遠的足足相距萬里之遙, 合在一起,卻逐漸凝結成一道繁復的陣法。 在這繁復陣法的最外圍, ??恐凰覉詫嵉撵`舟。 甲板上僅站著寥寥幾人。 而這整片界域, 除了靈舟上的人之外, 就再無旁人。 “你們當真已做好準備?” 開口的銀發(fā)黑衣人正是無淵魔尊, 亦是靈舟之上除卻即將渡劫的兩人外,修為最高之人。 封九離和褚盈盈對視一眼,同時點頭,鄭重應道, “準備好了。” 自那日受到母親托夢以來,他們已為這場雷劫籌備了整整三年。 兩人的境界早已到了難以壓制的邊緣, 無法再拖下去。 無淵魔尊問過之后, 便不再多言, 退至一旁,將空間留給了即將分別的褚家人。 “神血之人渡劫艱難,此事我隱約也知曉一些。但你們二人的天賦與心志, 亦是常人難以企及的?!?/br> 郁紅瑛斂去眼底的憂慮與不舍, 語重心長地叮囑道,“此番渡劫, 你們竭力而為,不留遺憾便好。若天道不公, 當真不允神血之人飛升上界,事不可為時,也莫要執(zhí)著強求?!?/br> “我知曉的?!瘪矣旖锹冻鲆荒\笑, 寬慰道,“您莫擔心,我們?yōu)檫@場雷劫做了如此多準備,就算出現(xiàn)意料之外的危機,也定能應對得了?!?/br> “既然你們已有把握,我也就放心了。” 郁紅瑛道,“我與你祖父,便等著目送你們乘接引之光離去?!?/br> 眼下他們所處的界域并非藏玄,而是一處比鄰藏玄、天罡的小界域,名為寒幽。 因地勢險惡、物產稀薄,定居此界的修士數(shù)量本就極少,自藏玄、天罡兩界與此界的傳送陣開放以來,又有不少人陸續(xù)遷離。 此次渡劫不同尋常,比當初父親渡過的那些雷劫更加兇險萬分,褚盈盈也是別無他法,才選定了這樣一個界域作為他們的渡劫之地。 如今,原本定居于此的修士已在天罡仙山和藏玄各宗門的幫助下,盡數(shù)遷往天罡、藏玄兩界。 遍布于干涸石灘上的一道道光束,便是此地修士遷離之后,由褚盈盈和封九離親手構建起的一道道陣紋,統(tǒng)共九九八十一道。 “安心應劫,不必執(zhí)著留戀下界的一切。到了上界亦告訴你父親,我們一切安好,宗門一切安好。且等百年,我與你祖母便去上界與你們相聚?!?/br> 褚道陵的語氣帶著幾分灑脫,他抬手拍了拍封九離的肩,“盈盈就交給你了,照顧好她?!?/br> “一定?!狈饩烹x神色一正,鄭重承諾道。 就在一家人道別的同時,不遠處甲板上,金寶和小火鳳也正在依依惜別。 本命靈契相生相依,渡劫飛升也勢必會在一起。 而小火鳳如今境界尚淺,遠未到渡飛升劫雷的時機,還要留在下界再修煉百年、千年。 它微垂著腦袋,用嘴尖貼在金寶柔順的皮毛上,輕輕磨蹭著那一身金黃的毛發(fā)。 金寶漂浮在它身前。到了分別的時候,也不再露出平日那副故作嫌棄的樣子,就這樣任由它在自己身上蹭來蹭去。 待它蹭完,金寶才并攏前爪,輕輕在它嘴尖上拍了一下,“吱吱”地叮囑起來。 那聲音落在褚盈盈與封九離耳中,便自如化作人族語言。 金寶是在叮囑小火鳳,切莫貪圖玩樂,荒廢修行,若是兩千年后還未見它飛升上界,便不再認它這個‘火鳳兒子’了。 說罷,金寶便扭著小身子,飛回了褚盈盈身旁。 褚盈盈輕拍了下它的腦袋,旋即抬手褪下腕上的乾坤鐲,與耳上那對戴了許久的耳墜法寶。 除卻少許存放在同心玉中的東西,這些便是她積累多年的全副身家。 她將鐲子交給祖父,又將一對耳墜送給了小火鳳。 接著退后一步,面朝祖父祖母彎腰俯身,恭敬地拜了最后一禮。 “轟隆?!?/br> 驚雷驟響,晴朗的天空逐漸布上劫云。 離別的時刻終究要到來。 當褚盈盈與封九離一同攜手飛向高空,靈舟也已通過傳送陣離開寒幽界,停駐在界域外的星域中,遙望著這里。 天空很快暗了下來,陽光被厚厚的劫云遮蔽,唯留下地面那八十一道光束投映出的光亮。 “盈盈?!?/br> 兩人面對面停在空中,褚盈盈的雙手被封九離緊緊握在手中。越發(fā)響亮的雷聲中,只聽他道,“倘若發(fā)生意外,就連這座囚魔大陣也無濟于事,你便斬斷同心靈契,將我擊斃于此。” “我做不到?!?/br> 褚盈盈垂下眼,“結為道侶那日,我們便曾承諾彼此相攜一世,同生共死。倘若真到了萬不得已那一步,我亦愿與你一同面對?!?/br> 眼底的哀愁漸漸消散,心底的決心愈發(fā)堅定,褚盈盈抬起眼,直視著封九離的雙眸說道,“在我眼中,你不是神,亦不是魔,只是那個與我度過千百年時光,攜手走過千萬里路的你。我不信神魔,亦不信命,天道決定不了我們的生死,只有我們自己才能。” 握住自己掌心的力道微微加重,兩人皆在彼此眼中看到重新燃起的信心。 雷聲轟鳴,已有雷光迫不及待地鉆出云層。 僅是驚鴻一瞥,便可窺見其中蘊含的無盡威力,那像是一種能夠寂滅一切的力量,山河萬物在它面前,都仿佛變得渺小起來。 褚盈盈和封九離緊握的手緩緩松開,兩人面對面,盤膝而坐在高空中。金寶則從褚盈盈肩頭跳下,來到兩人身側,距離他們約莫十丈遠的位置。 第一道劫雷已經蓄勢待發(fā)。 褚盈盈抬起搭在膝頭的右手,輕輕一揚,一只由烈焰凝聚的陣盤出現(xiàn)在她身側。 那陣盤上標注著八十一個印記,與地面上那八十一道光束正好相對。 只見一抹靈光自她指尖飛出,落入陣盤中心,陣盤上的印記閃動了幾下,地面上投映出的一道道光束也隨之開始發(fā)生變化。幾息之后,光束的亮度似乎暗淡了一些。 眼見第一道劫雷即將劈落,褚盈盈將手輕輕落回膝頭,微閉雙目,抱守心神,等待應對即將到來的雷劫。 “轟隆”一聲巨響,雷光自云間劈落。 洶涌的雷電之力,頃刻間便將二人一獸吞沒在內。 哪怕早已預料這必將是一場聲勢浩大的劫雷,可當親眼見到,眼前的震撼還是讓人忍不住狠狠捏起一把汗。 遠在界外星域遙望這里的褚道陵等人,看到這一幕,都不禁將心高高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