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多好養(yǎng)的一娃兒??！

    楊冬燕慈愛的目光尚未收回來，眼角卻瞥到她嫂子滿臉的絕望。

    完了啊，閨女是這樣，外孫女也是這樣，難怪家里的侄女都嫁不出去。

    想到了正經(jīng)事，小楊氏她娘立馬端正了態(tài)度，也顧不上鋪墊什么，開口就道：“你那個小侄兒，親事定了沒？”見楊冬燕一臉的茫然，她又忙解釋道，“就是上次，你特地回了南田村，讓我陪著你一起去村學(xué)，不就是想給你小侄兒說一樁好親事？先生家的閨女就別指望了，她前陣子定親了，說好了再留娘家過個年，開年好像是正月十一？還是啥日子，就嫁了?！?/br>
    楊冬燕對于窩頭先生家閨女的親事完全不感興趣，倒是終于明白了她嫂子在說啥。

    想了想，她盡可能委婉的說道：“我大嫂吧，他們家正在鬧分家呢?！?/br>
    鬧了可久了，好像是達(dá)成了協(xié)議，可那也不是立馬能分家成功的。尤其房舍之類的，不像楊冬燕公婆當(dāng)初那般平分的，所以還得買宅基地，蓋房子等等。大冬天的可干不了這個，最早也得明年來春以后，甚至是春耕結(jié)束后。

    可有的折騰了。

    哪知，小楊氏她娘猛的一拍大腿：“就是這樣啊！”

    這下輪到楊冬燕懵圈了：“啥玩意兒？”

    “你想想，別家就算鬧分家，也是留老大在跟前，把后頭的幾個兒子都分出去單過。明著說了是公平，暗地里的事兒誰知道呢？就說你家好了，幾個土坯房平分、田產(chǎn)也勉強(qiáng)算是平分好了?？赡阏χ滥愎攀掷镱^捏了啥呢？”

    小楊氏她娘一臉過來人的神情，遞給楊冬燕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當(dāng)婆婆的，手上還能沒點兒私房？”

    楊冬燕：……

    原主是真的沒私房，可她嘛~

    也就這么遲疑了一瞬間，楊冬燕再看她嫂子那意味深長的眼神，就知道自己說不清了。

    清白沒了嗚嗚嗚。

    “你呀，誰還不知道誰呢！當(dāng)婆婆的手里要是沒捏著點兒錢，咋拿捏底下的兒子兒媳呢？放心吧，這有啥呢！大家都這樣！”

    小楊氏她娘一臉“咱倆是一邊”的表情，很快就繼續(xù)了方才的話題：“我在南田村都聽說了，你隔壁嫂子打算把前頭幾個兒子分出去單過。也沒啥的，有不少人家都是這樣的?！?/br>
    “是嗎？”楊冬燕深表懷疑。

    “咳咳?！毙钍纤飳擂瘟艘凰玻氐貕毫藟郝曇?，“跟小兒子過的人家是有不少，可那一般都是前頭兒子一成家就分出去。等前面幾個兒子閨女都離家了，自家的家業(yè)還有養(yǎng)老送終就都是小兒子的了?！?/br>
    這種情況雖然不是主流分家的方式，但其實放在鄉(xiāng)下地頭也挺常見的。

    尤其是窮人家。

    當(dāng)?shù)锏哪馨押⒆悠桨驳睦堕L大，再給兒子娶房媳婦，就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成了家，給些米糧，最多幫著搭兩間土坯房，之后就算是完成任務(wù)了，以后好賴就看個人的造化了。

    可很明顯，魏大嫂家不是這樣的。

    反過來，就因為不是這樣的，才讓小楊氏她娘心動。

    “就咱們?nèi)寮业膶O女，今年十六歲了，模樣是挺一般的，可勝在勤快能干啊！我問過了，他家彩禮要的少，還答應(yīng)了若是婆家好面子給了豐厚的彩禮，保證一文錢都不會昧下，原原本本的充作嫁妝帶回夫家?！?/br>
    楊冬燕想啊想，愣是沒想起她嫂子說的那人是誰。

    不過是誰都不要緊，她覺得隔壁魏大嫂是不會接受這門親事的。

    把魏大嫂相看小兒媳婦的標(biāo)準(zhǔn)一說，楊冬燕生怕她嫂子以為她不盡心，主動提出喊魏大嫂過來，不怕尷尬的話，就當(dāng)面問好了。反正都是拐彎抹角的親戚，再說魏大嫂也是有分寸的，不同意也不會給難堪的。

    果不其然，小楊氏她娘不甘心，索性應(yīng)了這事兒。

    片刻后，魏大嫂一臉狐疑的過來了，看了看這滿地雞尸，先忍不住問：“你們家打算殺多少雞？咋地，還準(zhǔn)備年里頭，每天吃它個七八只？”

    說話的時候，她哪怕知曉小楊氏她娘在場，還是忍不住用嫌棄的眼神看著小楊氏。

    小楊氏都已經(jīng)下意識的點頭了，她就很贊同這話，結(jié)果迎面一棒槌，看著隔壁大伯娘那毫不掩飾的嫌棄眼神，她一個沒忍住，禿嚕嘴道：“是豬崽要吃！”

    楊冬燕：……

    魏大嫂：……

    小楊氏她娘：……

    三人齊刷刷的看過來，目光里充滿了無限譴責(zé)。

    最后還是楊冬燕開口解釋道：“這不是大牛到處收豬殺了賣，我就讓他順便也收了一些雞鴨過來。剛開始是想著自家吃的，后來讓方氏拿去草市賣了，居然挺受歡迎的。不少人還說，買整只雞舍不得，半只就好多了。還有人只想要雞大腿……就都成，咋賣都成?！?/br>
    魏大嫂就不明白了：“誰不知道雞大腿上的rou多？那你把這玩意兒零賣了，剩下的賣給誰？”

    “看大嫂說的，我還知道豬后腿rou好呢！道理不是一樣的？拆開賣，賣不同的價。雞大腿貴一些，雞腳便宜點兒，其他都一樣，反正加一起，比收整只的雞要貴一些?！?/br>
    倒不是楊冬燕故意說得含含糊糊的，只是她也記不住具體的價格。是方氏在負(fù)責(zé)賣，總歸是掙錢的。

    拿豬舉例子就懂了，絕大多數(shù)人家都是買不起一整只豬的，羊也一樣。但因為雞鴨的總價便宜，哪怕魏大嫂家里的條件不是特別好，整只的雞鴨買起來還是輕輕松松的。

    魏大嫂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半晌，她才嘆了一口氣：“還是你家大牛二牛能干，哦，大牛媳婦也能干的，賣東西也不是收東西，要能說會道吧？你家二牛媳婦……”

    夸都夸了，肯定得都夸一遍。

    魏大嫂遲疑了一下，很快就決定暫時先跳過這一茬：“窩頭聰明啊，我家蘿卜土豆回家都說了，窩頭在學(xué)堂里考了第一名！搞不好，他回頭真能考上秀才呢！咱們老魏家也能出個秀才！”

    正夸著，豬崽捧著空碗走到灶屋門口：“奶，吃光了?！?/br>
    于是魏大嫂順勢夸道：“豬崽啊，瞧瞧這豬崽養(yǎng)得多好??！小豬崽你過來，你知不知道，你這個小名兒還是伯奶奶給你起的呢！”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到這個，楊冬燕就一肚子氣。

    她的寶貝孫女喲，咋地命名權(quán)就旁落了呢？本來應(yīng)該是叫福姐兒的，就因為豬崽這名兒太洗腦了，再加上都已經(jīng)叫開了，愣是把好好的福姐兒變成了豬崽。

    就很氣。

    楊冬燕怨念的看著魏大嫂，提醒道：“其實我家娃兒都有大名了。窩頭的大名叫魏承嗣，豬崽的大名叫魏福姐?！?/br>
    “我看叫魏豬就挺好的?！?/br>
    正在殺雞的小楊氏默默的舉起了她的刀。

    楊冬燕煩了這倆，趕緊打斷道：“她說要給你兒子說門親事，好不好你都聽一下吧。走走，去你那邊說?！?/br>
    魏大嫂不干：“別呀，就在你這兒說了。走，去灶屋，哪兒暖和！”

    這都是祖宗啊！

    楊冬燕目送她娘家嫂子和婆家嫂子一起手挽手走進(jìn)了灶屋，末了還把豬崽手里的空碗奪了，把豬崽提溜出來放在外頭，再將灶屋門一關(guān)……

    齊活了。

    然后楊冬燕差點兒氣死。

    她轉(zhuǎn)身沖著小楊氏怒目而視：“還愣著干啥？收拾啊！”

    想了想，她覺得娘家嫂子特地跑一趟也不容易，嘆了一口氣，又補(bǔ)充道：“等下留你娘吃飯，菜的話……就燉只雞好了?！?/br>
    燉雞？

    小楊氏瞬間有了盼頭，手上的動作是嗖嗖的。

    也不知道那倆嫂子到底是咋聊的，反正魏大嫂出來的時候，面上的神色十分恍惚，連楊冬燕喊她都沒聽到，整個人渾渾噩噩的離開了院門。

    好在，灶屋總算是讓出來了。

    楊冬燕使喚起人來特別順手，當(dāng)著小楊氏她娘的面，就吩咐道：“二牛媳婦，你不是說想吃燉雞嗎？去吧，揀只最肥的，下鍋吧?！?/br>
    小楊氏張了張嘴，正要開口說些什么，然而楊冬燕沒給她這個機(jī)會。

    “還想吃辣椒炒雞rou對吧？也行??！”

    “我……”

    “那就再來個醬油雞？”

    “娘……”

    “行吧行吧，你想吃啥就吃啥，咱們家不比從前了，你吃吧，娘不攔著你?！睏疃嘁荒樅谜f話的模樣，指了指灶屋，“想吃啥啊，自個兒去燒，省得你回頭嫌棄我做的飯菜不好吃?！?/br>
    這話真誅心??！

    小楊氏心說，你做過飯嗎？你做過嗎？

    你連生火燒水，都是挑季節(jié)的！

    然而，她什么都沒說，就被親娘收拾了。

    ……

    這天之后又過了幾日，魏大嫂過來，期期艾艾的對她說，同意了這樁親事。

    楊冬燕整個人都是傻的。

    同意了？

    她咋不知道她娘家堂侄女有那么好？

    “唉，我回去想了想，覺得你嫂子說得對。就這樣吧，你先跟她打個招呼，等過幾日我湊份禮物，托媒人上門提親去。”

    這么快的嗎？

    楊冬燕還能說啥呢，人家雙方都沒意見，她一個外人，還能上趕著去拆姻緣不成？遂答應(yīng)了下來，當(dāng)天晚上看到窩頭時，就讓窩頭帶了個話。

    “……等明個兒你去上學(xué)了，就告訴你舅婆，說前兩日那個事兒喲，定了。”

    窩頭滿臉悲傷的看著楊冬燕，把楊冬燕看得毛骨悚然：“咋、咋了？”

    “學(xué)堂放假了?！眴鑶鑶?！

    這真的是天底下最悲催的事情了，至少對于窩頭來說是這樣的。好在，好消息也是有的，窩頭從身上摸出了一張紙：“我考了第一?！?/br>
    “嗯，很棒！”甭管咋樣，先夸了再說。

    不過隨后，楊冬燕就回過神來了，一臉負(fù)責(zé)的看著窩頭：“你們先生過年前還讓你們考試啊？”

    “對呀，先生說，帶著成績回家過個好年。”窩頭誠懇的回答道。

    楊冬燕內(nèi)心十分負(fù)責(zé)。

    這不考試興許學(xué)生們都能過個好年，都考試了，還能？起碼也得有一半人要挨揍吧？

    真慘。

    更慘的是，這么一來，就得她冒著寒風(fēng)大雪往南田村跑一趟了。

    猶豫了一瞬，楊冬燕很快就找到了替死鬼。

    “大牛媳婦啊，你明個兒去一趟南田村，告訴你舅娘，就說前幾日那個事兒喲，成了！過陣子就會有媒人上門的?！?/br>
    方氏沉默了片刻，忍不住發(fā)出靈魂拷問：“那咋不讓弟妹去一趟呢？正好也讓她回趟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