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國師 第7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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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就站在這里.” 朱高煦的聲音愈發(fā)高亢雄厚。 “來!” 黃葦幾乎咬碎牙關(guān),手提雙斧猛然迎上。 朱高煦豹眼環(huán)睜,殺機猶如實質(zhì)一般噴涌而出。 踏前,挾樹如槍,直刺。 劇烈的摩擦聲響起,手持雙斧前沖的黃葦直接被樹干壓跪在了地上。 當煙塵散去。 黃葦已然氣絕身亡,半截肩膀,塌陷在了胸腔里。 看著倉皇后退的幾名弓弩手,朱高煦睥睨道。 “俺乃燕軍扛纛,朱高煦是也!爾等且來為主將報仇!” 第92章 姜星火:我謝謝你?。?/br> 翌日清晨。 “哈哈哈哈,終于等到今天,馬上就可以死了!” 詔獄監(jiān)牢內(nèi)人聲鼎沸,輪不到秋斬的犯人都拿著碗在敲牢門等吃飯,對姜星火的喜悅熟視無睹。 即將要今日問斬的死囚,則一個個神情灰白,默不作聲。 人與人的悲歡顯然并不相通。 大家都知道,昨晚詔獄發(fā)生了大事,似乎有很多錦衣衛(wèi)勾連謀反失敗,還有一些本應(yīng)被關(guān)在西側(cè)民監(jiān)但被臨時關(guān)在東側(cè)官監(jiān)的盜匪,也一并被稀里糊涂的砍了腦袋。 可詭異地是,卻并沒有任何囚犯討論這件事,就仿佛壓根未曾發(fā)生過一樣。 來盛飯的還是姜星火昨晚見過的獄卒,老王。 老王舀起木桶里的稀粥,勺子本想習慣性地顛一顛,但看見是姜星火,就手腕一抖把稀粥倒了,又盛了幾勺木桶底的稠粥給姜星火。 探頭看著姜星火碗里的紅棗,右側(cè)監(jiān)牢的老儒搖頭晃腦地吟道:“姚坊門棗,長可二寸許,膚赤如血,或青黃與朱錯,駁犖可愛,瓤白踰珂雪,味甘于蜜,實脆而松,墮地輒碎?!?/br> 姜星火埋頭喝粥,聞言翻了個白眼說道。 “說人話。” “棗子不錯?!?/br> 而身側(cè)監(jiān)牢的囚犯顯然沒有姜星火的待遇,獄卒老王冷哼了一聲,手腕抖了又抖,一勺稀粥到了碗里,只剩幾口黃湯清水,分外可憐。 只輪到喝稀粥的囚犯也是敢怒不敢言,在詔獄里,得罪獄卒顯然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 姜星火喝完粥,躺在稻草堆上翹起了二郎腿。 這種感覺真好??! 姜星火忍不住嘆息,自從穿越過來,他已經(jīng)一年多沒有睡過像這么香甜的一覺了。 哪怕是在秦淮河上好姑娘們的溫柔鄉(xiāng)里,睡得也不如昨晚的稻草堆踏實。 馬上就可以死了! 一想到這一點,自己夢寐以求追尋的死亡,就將以一種謝幕演出般的儀式感結(jié)束。 姜星火的心里,便升騰起濃烈至極的興奮之情。 與一絲.久違的表演欲。 這種表演欲,當然不是他恨不能現(xiàn)在就跑去秦淮河畔跳舞。 而是一種,把自己代入到為某種精神的獻身的“殉道者”角色。 簡單地來說——入戲了。 嗯,這就跟演員入戲差不多,把自己當成了真正被朱棣誅十族的,建文帝的忠臣孝子。 當然,演員總會在入戲的最后一秒醒悟過來,才知道自己剛才做了什么,才驚訝的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是在做戲。 不過姜星火沒有立刻睜開眼睛,他閉著眼享受著此刻的安靜祥和。 此時姜星火的腦海里,已經(jīng)勾勒出了他在秋斬刑場上如何慷慨激昂,如何吟出那首《獄中絕筆》,如何讓敬亭山姜星火之名流傳青史。 姜星火回想起在現(xiàn)代看過的某部視頻,突然變得有些興致勃勃。 他站起身來,依舊閉著眼睛,如同在與一個不存在的人跳舞般伸出了手邀請。 “你,就是死亡嗎?” 姜星火搖了搖頭,伸手推開了眼前的空氣。 “寧靜的死亡,毫無戲劇的張力。” 姜星火的表演欲逐漸爆棚,他猛地展開了雙臂。 “此刻.大幕漸起。” “我的演出,開始了!” 姜星火以某種瑜伽cao的姿勢,雙手在頭頂合十,單腳倚在另一腿的膝蓋上,金雞獨立。 “我從污穢和淤泥中復蘇.我是灼熱的青蓮.我是獨一的美?!?/br> 姜星火的雙手,勒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藝術(shù),應(yīng)當震懾人心!” 越勒越緊。 “藝術(shù),值得為之痛苦!” 姜星火感覺到了某個臨界值,他試圖松開手。 喉嚨里的氣息繼續(xù)吐出。 “藝術(shù).必有相當?shù)?” “嘭!” 牢房的門忽然被踹開。 朱高煦興致沖沖地闖了進來。 “姜先生!” 但他剛走到姜星火面前兩尺遠的位置,突然停住了腳步,呆呆的望向了姜星火放下手臂后,勒在脖子上的那條手指粗細的紅痕。 “娘嘞??。 ?/br> 朱高煦瞪大了眼睛。 那是 朱高煦剎那間就把姜星火重重撲倒在地,緊接著把姜星火的雙手反扣了起來,一邊忙乎一邊帶著濃厚的鼻音說。 “姜先生,您別想不開??!” “我咳咳咳!” “我知道您的意思,你脖子都勒紅了,先別說了?!?/br> 朱高煦滿臉興奮。 【你知道個錘子,伱馬上就要壓死我了】 “我給您帶來好消息了!” “什??。 ?/br> 【我現(xiàn)在只想被砍頭,不想聽任何‘好消息’】 朱高煦從懷里掏出一份文書,遞到了在地上扭著脖子趴著的姜星火面前。 上面的刑部公文和鮮紅的大印清清楚楚。 “欽犯姜星火,因識破亂軍葦?shù)戎\逆不法事,建有殊勛,圣心甚慰,斬首改判為監(jiān)禁三十年。” “這玩意沒用,壓根不用三十年?!敝旄哽闳氯碌溃骸爸恍枰龠^幾個月,捱到明年,皇帝改了永樂元年的年號,到時候大赦天下,您就可以出獄啦!” “意思就是?!?/br> “——您今天不用死了!” 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大腦缺氧缺血,姜星火的耳邊不住地耳鳴,響著回聲。 【今天不用死了!】 【不用死了!】 姜星火的心,仿佛被重錘狠狠地敲了一下。 所有的表演欲,瞬間消退。 幻想破滅。 心如死灰。 他呆呆地看著身前的大胡子。 眼睛一閉,暈了過去。 混沌中,姜星火隱隱約約地聽到耳邊響起的聲音。 “老朽已經(jīng)為他診過脈了,脈象平穩(wěn),充滿勃勃生機宛如萬物競發(fā)?!?/br> 這個蒼老的聲音有些耳熟,但半昏迷中的姜星火對此毫無印象。 “要俺說,姜先生就是太過激動了。” 是那個鐵憨憨 “是啊,哪怕是姜郎這般視死如歸的君子,本是抱著赴死的念頭,如今聽到不用死了,自然是反差太大,高興地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