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國師 第3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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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隆沒答話,朱高煦反而微微頷首,轉(zhuǎn)頭對旁邊的李景隆笑著說道:“確實說些了,‘高羽’是什么臭魚爛蝦來著?” 看著站在牢房里如同一座鐵塔一般高大,渾身肌rou虬結(jié)的朱高煦,沖自己不懷好意的笑著。 李景隆打了個哆嗦。 李景隆的腦海中,恍惚回想起了白溝河大戰(zhàn)的畫面。 那時自己以絕對優(yōu)勢兵力,四平八穩(wěn)地包圍了燕軍,甚至右翼平安、吳杰所部精騎,繞后擊潰了燕軍最薄弱的后方,由寧王系的降將房寬、劉才所統(tǒng)領(lǐng)的后軍步卒。 但就在己方的右翼精騎進行大范圍繞后的同時,燕王朱棣抓住了右翼戰(zhàn)線拉長,填線步兵大陣陣型厚度變得薄弱的機會,下令由忠義衛(wèi)、三千營組成的七千鐵騎,撕裂右翼沖殺了出來。 燕王朱棣直接把全部燕軍交給了張玉指揮,朱棣本人和朱高煦率領(lǐng)七千騎進行深遠(yuǎn)的大迂回包抄,繞了十余里來到自己的后軍,擊潰了盛庸和徐輝祖,隨后順風(fēng)點火,直搗自己的中軍大纛。 那時,自己不得已召回了前軍的瞿能父子、俞通淵、陳暉等將,只要自己頂住這一波,那么不僅是孤軍在外的朱棣七千騎,就連張玉所指揮的數(shù)萬燕軍,在自己四十萬大軍的絕對優(yōu)勢兵力面前,也將被碾為齏粉。 就在這個把燕軍逼到了絕地的時刻,朱高煦出手了。 朱高煦長槊重甲,一馬當(dāng)先,于萬軍從中親手陣斬了素有“勇冠三軍”之名的南軍大都督瞿能。 其子瞿陶、瞿郁自負(fù)勇力,上前為父報仇,朱高煦以一敵二將其全部挑落馬下,瞿能部大駭,士氣徹底崩潰,朱高煦率領(lǐng)數(shù)千燕軍重甲騎兵直沖自己被數(shù)萬人守衛(wèi)的中軍大纛。 《史記》項羽二十八騎破千軍,《三國志》關(guān)羽萬軍從中斬顏良,所謂當(dāng)世第一猛將,莫過于此。 最后朱高煦見無法斬將奪旗,便摘下了滿是血污的面甲,沖數(shù)十步外的自己,露出了同樣不懷好意的笑容。 這個笑容,讓李景隆每每午夜夢回之時,都會驚醒過來。 “曹公子?” 姜星火的話語,把李景隆從回憶中喚醒回來。 李景隆神色有些失態(tài),他勉強笑道:“沒事,燕校尉只是負(fù)責(zé)抓人的,你喝多了胡言亂語罷了,權(quán)當(dāng)是聽故事的,當(dāng)不得真?!?/br> 姜星火聽了這話,才略微放心下來,也是,這種預(yù)測未來的事情 大概,或許,不會有人當(dāng)真了吧? 不會吧,不會吧。 而就在這時,李景隆忽然說道。 “姜郎,我聽高羽說你日日給他授課,如今你刑期將近,待會不如讓我也聽聽吧?!?/br> 第42章 朱高熾的質(zhì)疑 詔獄密室。 今日擺了五個椅子,不光是一直站著的紀(jì)綱有了個座,還加了把制式不同的寬椅子,用來給身寬體胖的朱高熾坐。 兩名文吏早已化開了墨,端了筆硯,放在桌上備好。 “陛下請。”紀(jì)綱躬身道。 朱棣在紀(jì)綱的陪同下,當(dāng)先進入密室,但他卻沒有坐在椅子上,而是雙臂搭在了厚厚的椅背上緣,站在了那里。 朱高熾則是挪動著肥碩的身軀,艱難地從椅子后挪到椅邊,然后小心翼翼地坐下,又伸手將兩只粗粗的手臂搭在扶手上扣緊。 如此,才算是徹底落座。 朱高熾抬起頭看向前方,只見密室之內(nèi)點了十余盞亮黃色的油燈,四壁上掛滿了大幅的刑具圖,而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面北的墻上掛了一張巨大的畫像,畫中人是個中年男子,穿著赤色龍袍,臉上沒有笑容,眉眼間頗有英氣,赫然便是他的爺爺、大明開國皇帝朱元璋。 朱高熾微微愣了一下神。 朱高熾記得很清楚,縱橫人間無敵的父皇朱棣,其實是有心魔的。 這個心魔,便是明太祖朱元璋。 自靖難起兵以來,燕王府中就不再擺設(shè)朱元璋的畫像。 因為朱棣曾親口對朱高熾說,無數(shù)次夢到自己的生母在地下被朱元璋用馬鞭抽打,罵她生出來朱棣這么一個不忠不孝的逆子。 而朱棣在夢里,亦是被五花大綁地壓在地上,被徐達大將軍和常遇春將軍一左一右,親手押著。 朱棣不敢動,也動不了,只能勉強側(cè)過臉去,看著生母受苦。 那種感覺,讓朱棣害怕極了,便讓燕王府中撤去朱元璋畫像,但不管用。 便是道衍做了場盛大的水陸法會,依舊不管用。 最后的解決辦法,竟然是朱高煦執(zhí)著長槊守在朱棣門前,對朱棣說。 “俺們爺倆一起干了這造反的勾當(dāng),無論勝敗,都是萬古不易的賊了,還怕爺爺干卵?老頭子你放心,就算到了地下,俺一人一槊,定護的你周全,爺爺來了俺也不認(rèn)!” 如此,大約是跟殺兄囚父的李世民有了尉遲敬德、秦叔寶當(dāng)門神一般的原理,朱棣方才安睡,日后也就漸漸不做這噩夢了。 而朱棣也看出了朱高熾的心思,他走了兩步,來到好大兒的身后,一邊給朱高熾捏肩,一邊說道:“該來的躲不掉,便是你爺爺真的在地下等著朕,朕也早晚要面對,朕原想的是做出一番功績,如唐太宗那般,想來伱爺爺也說不出什么.如今遇到了姜星火,卻覺得或許真的在非開國之君里,能超過唐宗漢武這兩位了?!?/br> 朱高熾的肩頭縮了一下,被朱棣強有力的大手給扳了回來,也不再試圖掙脫,而是有些懷疑地問道:“姜星火真的有這么神異?” 朱棣詫然,旋即笑了笑道:“沒有親耳聆聽過,你不信是很正常的,便如道衍老和尚不是也不信?聽了姜星火一節(jié)課,王朝周期律沒研究明白,現(xiàn)在倒是天天在寺里閉關(guān),不知道參悟什么呢?!?/br> 饒是舉了道衍大師的例子,朱高熾依舊是將信將疑。 “不說別的,便是你身邊那群智囊,楊榮、楊士奇、解縉這些人,跟你一起想了更化兩稅法的法子,你便一定覺得這已經(jīng)是解決田地兼并問題目前最好的法子了,對不對?” 朱高熾點了點頭,反問道:“父皇覺得還有更好的法子嗎?” “朕當(dāng)然沒有,朕要是有,就不用讓你想了。”朱棣理所當(dāng)然地答道。 “但是?!敝扉Τ烈髌蹋隙ǖ卣f,“你信不信,姜星火是一定有更好的法子來解決田地兼并的?” 朱高熾倒也誠實,他追隨自己的本心,搖了搖頭。 “我不信” 這當(dāng)然是很正常的心理,憑什么大明帝國最聰明的一撥文官都沒想出來更好的解決辦法,一個身處詔獄的死囚,隨隨便便就能想出來? 若是如此,那豈不是意味著天底下最厲害的這一撥青年才俊,寒窗苦讀十余年考中的進士,學(xué)的經(jīng)史子集,都白學(xué)了? 再怎么說,就算姜星火同樣聰穎過人,可換句最難聽的話說,三個臭裨將,還頂個諸葛亮呢。 楊榮、楊士奇、解縉,三個大才子,還頂不上一個姜星火? 朱高熾心里暗暗搖頭,他根本不相信父皇得出的結(jié)論。 只不過,朱高熾也不好當(dāng)面接著否定父皇朱棣,所以,也只能表達一下自己的態(tài)度,隨后便不言語了。 同時,朱高熾的腦海里也不是沒想過,姜星火的解決辦法更勝一籌的這個可能性。 但是也只是一閃而過而已,瞬間就消失在了腦海中。 忽然,朱高熾覺得按在他肩頭上的手停了下來,而隔壁姜星火的聲音,也從面前密室西側(cè)由一組復(fù)雜的陶器與瓷器組成的擴音器中,傳了出來。 “上次我們講到了王朝周期律,其中的核心便是田地兼并與人口增長之間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也就是人地矛盾,這是導(dǎo)致王朝更迭的主要矛盾?!?/br> “而歷朝歷代的有識之士,無不在努力探索適應(yīng)時代變化發(fā)展的田地制度,意圖減緩田地兼并的速度,穩(wěn)定稅基延長王朝壽命。” “因此王朝前中后期的田地制度往往是不同的,甚至是南轅北轍的?!?/br> “那么高羽,你認(rèn)為當(dāng)前的大明王朝,應(yīng)該如何做,才能解決或抑制田地兼并,緩解必定會隨著時間推移而愈發(fā)激烈的人地矛盾呢?” 朱高熾聞言,頓時正襟危坐了起來。 而他的腦海里,不知怎地,忽然出現(xiàn)了二弟的那句“俺咋知道?” 沒辦法,小時候上學(xué)的時候,朱高煦面對先生的問題,基本上就是這一句固定答復(fù)。 這句話對老師的殺傷力著實太大,甚至有個老先生被氣暈了過去,后來導(dǎo)致朱棣不得不單獨給朱高煦請先生。 而出乎朱高熾的意料,二弟朱高煦卻像是變了個人似地,磕磕巴巴但邏輯清晰地回答起了姜星火的問題。 第43章 令人驚訝的朱高煦 “上節(jié)課,俺記得姜先生講過,制造力就是種植糧食的能力,俺當(dāng)時就總覺得人地矛盾這回事,還是要往制造力這上面靠,才能想出來說法?!?/br> “俺腦子笨,一開始也著實沒想明白人地矛盾跟制造力有啥關(guān)系,但是俺在詔獄里閑的就剩時間多了??!后來躺著慢慢琢磨,忽然就感覺明白一點了。” “其實人地矛盾,按照俺的理解,不是丁口增長的多了,地不夠用養(yǎng)不起人。俺大江南北都走過,親眼見了這天底下能種的地,拋荒的地多得是,最不濟,有那么多山溝也能種梯田,原因還是人能吃的糧食少了?!?/br> “這么一想,俺就明白了!” 朱高煦覷見姜星火面露贊許,便繼續(xù)大著膽子說。 “種植糧食的能力就算現(xiàn)在沒法進步,可姜先生說的‘制造關(guān)系’是可以進步的啊,也就是生產(chǎn)糧食的全部資料歸誰所有;生產(chǎn)糧食與擁有糧食的人相互間處于什么地位;糧食最終歸誰分配?!?/br> “俺覺得制造關(guān)系的這三個方面,只要照著大明的實際形式好好地改一改,就可以緩解人地矛盾了。” 隨后,朱高煦面露歉色。 “至于怎么改,俺就想不出來了?!?/br> 朱高煦話音落下,密室里頓時變得一片寂靜。 朱高熾被震驚了半晌,方才聲音顫抖地扭頭對身后的朱棣問道。 “父皇,這,這,這還是二弟嗎?” 要知道,以前自家二弟上學(xué)堂的時候,那可是人見狗嫌,對先生教的任何東西都嗤之以鼻。 等長大了,更是只知道舞槍弄棒好勇斗狠,對于治理一國一地要學(xué)習(xí)的那些知識,完全都不感興趣。 而如今,在詔獄僅僅待了個把月,便已經(jīng)能從極為深刻的層次理解國家大政方針制定的本質(zhì)了,甚至依照邏輯條理清晰地把田地政策的更化方向,給點了出來! 這是多少在官場廝混了一輩子的高級官員,都未曾擁有的能力?! 朱高熾的震驚,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震驚,他忽然想起了父皇剛剛對他說的那些話。 這時候,朱高熾內(nèi)心的質(zhì)疑,開始了一絲動搖。 能把腦子里只長肌rou的二弟朱高煦,在個把月內(nèi)就調(diào)教成這樣,而且還傳授了如此含義幽微深邃的《國運論》。 恐怕這個姜星火,真的能提出更好、更完美的田地制度政策。 朱棣雙手搭在椅子后背上,臉色很平靜。 朱棣聽完了朱高煦帶著顫音的疑問,并未表露任何情緒,而是平靜地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