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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醒著,醒的時間越多,他想起的也就越多。 走廊上引導(dǎo)他的那個白影子,好像是一個開關(guān)。 它把塵封的區(qū)域打開了。 他想起自己在先前的副本里所做過的夢,那也是這么一間裝滿玩偶的屋子。他被壓在這些毛茸茸的玩具堆里,只能緊抓著手頭的兩只兔子,勉強在波浪一樣的顛簸沖撞里維持平衡。那時的一雙手自上而下安撫著他,摩挲他不得已癡癡張開的嘴唇,撫弄他的舌尖。 記不清楚的是面容,熱意與汗?jié)n似乎讓他融化,毛絨玩具的細毛黏膩地貼了他一身。他對著它們天真無邪的黑眼睛,使勁兒繃著,一聲也不出。 “叫?!?/br> 恍恍惚惚里,面前的人在低聲哄他。 “不要忍著……叫出來?!?/br> 他出了滿頭滿身的汗,就好像個被放在艷陽天里頭的冰淇淋,不受控制地癱軟下去。于是腿彎也被人舉了起來,男人的聲音模模糊糊,抹去他下頜上滴下來的汗,“乖……” 也就是這一聲,讓寇冬驟然間想起了什么。 他于是又慢慢記起了面前人的身形,起伏的肩,優(yōu)越的長腿。 體型,聲音。 都似曾相識。 似曾相識到……寇冬甚至沒辦法讓自己裝作什么都沒察覺。 他早知道這宅子里是住著第二個主人的,那個人會在玩偶房里頭抱他、會在書房里掛滿他的照片,他在走廊上看到年幼的自己的影子,光著腳走近去開門——那也會是越上那個人的膝頭,將頭靠在他的肩上撒嬌。他不想去想,但心里卻有另一個念頭日漸清晰。 那種莫名的熟悉感的來源,他無法輕易解釋的瓜葛,它們?nèi)加星覂H有共同一個原因: 他真真切切地在這里生活過。 他是在這里,被一個人親手養(yǎng)大的。 這是為他構(gòu)筑而起的世界——那些玩偶都曾是他心愛的玩具,處處都有依照他的喜好所設(shè)置的痕跡;雙胞胎是他忠心耿耿的管家,將從小看到大的少爺視為自己的神明。 如此一來,所有的問題都有了答案。 這里的另一個主人,是照料他、疼愛他、將所有感情寄付于他身上的。 “你猜,”寇冬平靜地道,“那個人是誰?” “……” 男人沒有張開嘴,沉默的仿佛一尊佇立于此的雕像。他的神色似乎因為被猜忌而閃過了幾絲受傷,但是寇冬如今無法因為他的這種脆弱而生出憐惜。 他并沒有退步。 “——現(xiàn)在。” “就現(xiàn)在,我想聽聽你的回答,阿崽。” 他對上男人黑沉沉的眼睛。 葉言之的嘴唇抿得很緊,像是在面臨一場即將下達結(jié)果的審判——可寇冬也同樣面臨著審判。 他們俱成了席上等待宣判的人。 寇冬甚至有一瞬間不想問出口。如果是該怎么樣?他其實也不愿去想。他寧愿當(dāng)葉言之是他從兌換池里頭抽出來的那小小一個,站在他肩膀上拽著他一縷頭發(fā),繃著一張還沒他拇指蓋大的臉嚴肅地給他提建議——寇冬記憶里沒有父親這個角色,他很想要有屬于自己構(gòu)建起來的父子之間的關(guān)系。所以他曾經(jīng)真的把葉言之當(dāng)成自己的崽,哪怕后頭兩人的關(guān)系多少變了質(zhì)、不再像親情那么純潔,他也依舊在內(nèi)心深處把葉言之當(dāng)做自己的崽,甚至認真地想過將自己的一切都交由他來繼承。 沒了葉言之,寇冬就還是那個獨自走在死神面前的孤家寡人。 可要是連葉言之也背叛了他呢? 寇冬環(huán)視著這座宅子。它被修建的很好,每一處的裝修都妥帖而精致。 但它終究只是一座屋子。它有房頂,有墻壁——這些東西把他和宅子外的其它東西割裂開來,教這里成為一個單獨的、不會被外人所擾的、寂靜而平淡的空間,他是這空間的主人,卻從來不是自己的主人。 在斷斷續(xù)續(xù)的夢里,他從沒有踏出過這里。 當(dāng)然,這里又哪里會有外人到來的痕跡? 他就是在這里日復(fù)一日地長大的。他全身心依附著男人,成為他膝頭上坐著的、被壓進玩偶堆里的寵物,只能掰著手指盼著主人的來臨。 沒有尊嚴,沒有常識,不通世事。 當(dāng)他被男人養(yǎng)大時,男人又都教導(dǎo)了些他什么? 像條狗一樣,靠著這一身所謂的皮囊,靠著一個不知深淺的洞,來取悅主人,來搖尾乞憐嗎? 他的胸腔直發(fā)堵,有一個聲音迫不及待想要泄憤似的大叫。 ——這還是個籠子! 哪怕被修建的再好,再完美,這也是個籠子! 他還是被養(yǎng)在籠子里,沒了翅膀的鳥??! 有什么區(qū)別? 這樣一來,葉言之和那些想將他永遠留下的npc,又有什么區(qū)別?! 寇冬曾經(jīng)以為葉言之是不同的。他親眼見證了自己的掙扎,寧愿做地上爬的蟲,也絕對不做被人豢養(yǎng)的鳥——他以為葉言之能理解他割下那對被人垂涎的翅膀。哪怕筋斷了,骨頭碎了,血淌了滿地,他也要從籠子里頭爬出來。 他獨立自由的意志,是高于這些東西的。那些變態(tài)畸形的愛,是永遠不可能征服他、留下他的,——他生來就屬于自由。 他以為葉言之懂。 當(dāng)葉言之與他一同割下翅膀,從心理教師的籠子里跑出時,他以為葉言之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