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紅的血緩緩從雙胞胎的眼中滾落。他們睜著眼，不顧一切仍然向男人奔來。

    “少爺……”

    “少爺！”

    “——夠了?！?/br>
    在這樣不屈不撓的阻撓下，男人終于出了聲。

    他望向他們，目光冷淡。

    “他不屬于你們?！?/br>
    “撒謊……撒謊！”

    雙胞胎攥緊了拳，高聲道。

    “他屬于我們?。?！”

    “他不屬于你們，”男人生硬平靜地道，“你們只不過是他的籠子，你們早該知道?！?/br>
    然而玩偶及雙胞胎都并不買賬，依舊激烈地反駁道：“撒謊！”

    “你撒謊！”

    男人的下顎繃的更緊，不再去管冥頑不化的NPC。他正待推開門，卻忽的聽見了另一道聲音。

    很輕的、似乎能被風(fēng)吹散的聲音。

    “它們是籠子嗎？”

    “……”

    男人的腳步驟然停滯。

    “那我呢？”

    沉默許久后，那聲音沒有得到回答，繼續(xù)問道。

    “那我是什么？”

    它聽上去干澀極了，好像是吞下了一顆酸澀的橄欖。

    “回答我，阿崽——”

    “我是籠子里的鳥嗎？”

    葉言之僵直地站在了原處。低下頭的這個動作似乎耗費(fèi)了他渾身的力氣，他做的異常艱難緩慢。當(dāng)他的脖頸終于彎曲出了弧度時，他對上了懷里人。

    斗篷不知何時已經(jīng)被拉下，露出了里頭蒼白的一張臉?？芏氖志o緊抓著一支鋒利的箭，同樣望著他。

    葉言之知道他的演技好?？扇缃癫胖?，原來自己也會被他的演技騙過。

    “……你是清醒的?！?/br>
    寇冬肯定了他的問題。

    “對。”

    葉言之的眼睫深濃如墨。

    “你手里的箭，命中率只有百分之二十。”

    ——你是要用它，來對付我么？

    “的確只有百分之二十，”寇冬平靜地答，“所以，它不是用來應(yīng)對你的?！?/br>
    他的手腕翻轉(zhuǎn)，箭猛地掉了個頭，尖銳的柄端對準(zhǔn)了他自己的脖頸。

    “阿崽，我不是NPC。……我不會只有百分之二十?！?/br>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問。他好像被隔開了，靈魂在為著這個人果然是葉言之而戰(zhàn)栗痛苦、放聲哀嚎，可皮囊卻是活著的、獨(dú)立自主的，他不受控制地張開嘴，如尋常般說著話。

    “現(xiàn)在你能告訴我，我為什么是鳥了么？”

    作者有話要說：

    寇冬：我自己當(dāng)人質(zhì)！

    葉言之：……

    算你狠！

    第152章 玩偶（十一）

    我是被關(guān)在籠子里的那只鳥嗎？

    這個猜想, 不是突如其來在寇冬腦子里出現(xiàn)的。相反，他的懷疑從踏進(jìn)那間掛滿他照片的書房便開始了。

    他還記得墻壁上是什么，——那里面滿是他。

    年幼的他, 青澀的他。從牙牙學(xué)語時期一直到青春年華。他被掛在墻上，相框里, 那上面的他多半在笑, 眉眼彎彎，眼睛里頭滿是絲毫不打折扣的信賴。

    寇冬很清楚自己, 他不是一個容易接近的人?，F(xiàn)在不是, 原來也不會是。

    截止到如今, 他的那條界線里，也不過只有一個人全須全尾地踏進(jìn)來了而已，甚至連宋泓與阿雪不過都是松松卡在那條線上。

    他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清晰的、平靜的。

    ——現(xiàn)在。

    那個唯一越過了線的人，就站在他的身旁。

    男人還裹著那一襲厚重的斗篷。他的下頜繃的很緊，半垂著眼, 薄薄的兩片嘴唇也抿著，這副情態(tài), 與寇冬記憶里的那個總是帶著點(diǎn)傲嬌意味的阿崽有點(diǎn)相同, 卻又不盡相同——他看著這個人，其實在很艱難地找尋他與自己腦海里的身影相似的地方, 但看到的更多的是全然陌生的影子。

    他們之間陷入了一種難言的沉默。這沉默是少有的，因此愈發(fā)鮮明。

    許久后，葉言之才低聲道：

    “你早知道是我。”

    這是個陳述句，而非問句。

    對面的青年沒有否認(rèn)。

    “對, ”他平鋪直述道，“我早知道了?！?/br>
    “怎么知道的？”

    葉言之低沉地問, 終于將眼睛抬了起來，直直地望著他。那眼睛里頭的顏色是如此深濃，比以往更加遼遠(yuǎn)而廣闊，幾乎一下子便把寇冬拉了進(jìn)去，教他要在那瞳孔里一腳陷下去。

    但寇冬克制住了，沒有因這一眼而發(fā)生任何動搖。他并沒直接回答，反而將問題拋了回去：“你覺得我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

    葉言之注視著他。經(jīng)過了這么多的副本，他們之間也建立起了非比常人的默契——只是這一次，葉言之沒能從他的眼睛里頭讀出任何念頭。

    “猜不到吧？”

    寇冬嘴角的笑逐漸拉大，輕輕地拍著手，“我慢慢想起來了?！?/br>
    我想起來了啊。

    這世上沒有什么經(jīng)歷是不會留下任何痕跡的。哪怕被抹去了，抹的干干凈凈半點(diǎn)不剩，也依舊有什么在人的內(nèi)心深處沉淀著、積攢著。

    而此刻，它們?nèi)几〕隽怂?，露出了它們?yōu)l死的、濕淋淋的頭顱。

    時間倒回到他被玩偶所囚禁的那一日。那一天，在出門之前，寇冬就已經(jīng)藏起了玩偶房里的針線。關(guān)鍵時刻，靠著偷偷藏在衣服里的針的刺痛，他成功地沒讓自己被這些擅于把控人心的玩偶催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