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會兒，莘野放松些，兩只手又回到脊椎，接著，一手向上一手向下，向上那只一直到了他的后頸他的紋身，向下那只一直到了他皮帶那兒，摟著他，隔著襯衫，在他背上上上下下、反反復(fù)復(fù)。

    謝蘭生：“……”他渾身都一個激靈。

    哪有這樣臨行擁抱的。

    他想了想，道：“莘野，等你再回北京，我有些話想跟你說?！?/br>
    莘野知道那是什么，眉眼溫柔，道：“好，我會等著，且期待著?！?/br>
    “嗯，進去吧，幾周后見?！?/br>
    “幾周后見。”

    …………

    莘野一到澳大利亞就打電話回中國了。

    他沒提他自己一句，跟謝蘭生匯報工作：“謝導，ABCLAB的Nathan剛才表示希望咱們復(fù)制底片。他希望能用樣片剪，而且，剪完，他還希望用傳統(tǒng)的放映方式先做檢查。”

    “……怎么還要復(fù)制底片？”

    這個年代有電腦了，ABCLAB給了他電腦素材先做剪輯再發(fā)回去。ABCLAB在那邊掃描膠片，謝蘭生去“計算機室”在素材上進行剪輯，再由莘野帶回澳洲，指導ABCLAB最后套底。也就只有最后一周拍的東西還沒做完——莘野已經(jīng)帶過去了，他在等收電腦素材。

    所謂套底，就是正式用底片剪。

    “嗯，”莘野說，“我咨詢了不少導演，他們都說不用樣片。在電腦上導演已經(jīng)用掃描片剪輯完了，ABCLAB剪輯師只是照著在底片上再剪一遍，不會出錯的，認為Nathan他是在騙錢。而且，ABCLAB其他的幾個剪輯也全都說不用復(fù)制?！?/br>
    “……”

    “如果選擇復(fù)制樣片成本就會大幅增加。只有Nathan一個人說，電腦技術(shù)還不成熟，可能出現(xiàn)各種問題，一旦底片被剪過了就很難能再彌補了?！?/br>
    “好。”謝蘭生拎著電話，道，“別人不復(fù)制，咱們復(fù)制。不需要聽別人說的?！?/br>
    “嗯?！?/br>
    謝蘭生又說：“我相信Nathan。他不會想騙我錢的。”

    第63章《圓滿》（二十七）

    在謝蘭生點頭以后,莘野同意復(fù)制樣片了。莘野英文比中文好,溝通以后毫無障礙。

    接著,Nathan一邊按謝蘭生的剪輯版本粗剪樣片，一邊把最后一本電腦素材寄給蘭生，謝蘭生則在北京的“電腦室”里完成cao作,再給ABCLAB在悉尼的總部公司發(fā)回過去。雖然北電開電腦課，但也只教他們打字，謝蘭生對cao作電腦其實感覺非常陌生,只覺那個“畫圖”工具玩兒起來很有意思。一開始,若非莘野手把手教，謝蘭生是剪不出來的。當然,也多虧了新出的Windows95了。素材不是用軟盤裝的，而是用別的裝的,叫閃存卡，容量頗大。

    去年,美國公司Sprint在中國開了兩條64K的“道路”，中國也有互聯(lián)網(wǎng)了，有網(wǎng)頁了,謝蘭生還打算拍完《圓滿》也去中關(guān)村學呢。中關(guān)村那立著一塊“瀛海威”的廣告牌,寫著“中國人離信息高速還有多遠——向北1500米”，聽說，在那能學網(wǎng)絡(luò)知識，看網(wǎng)頁、上論壇……謝蘭生還蠢蠢欲動的。

    Nathan用兩周做完粗剪，給莘野在機器上放。

    結(jié)果,這一看下，問題大了！

    有些畫面明顯不對！

    這時，電腦屏幕很小很小，畫面又要切成四格，而中國的“電腦室”里設(shè)備還要更加落后，屏幕還要更加袖珍，分辨率也更加不行，人的臉是看不清的，謝蘭生也沒意識到。結(jié)果，被投在了大屏幕后，莘野發(fā)現(xiàn)，有些畫面焦點錯了，有些畫面焦距錯了，有些畫面……而謝蘭生在剪輯時對這一切毫無察覺。因為早被官方禁了，謝蘭生也不好再去北影廠等看樣片了，這四年來全是由Nathan在海另邊給他把關(guān)的。這回，因為能看掃描片了，謝蘭生還非常篤定不會有問題出現(xiàn)了呢。

    “謝導，”在電話里，莘野說，“第30場第3鏡，第60場第6鏡，焦點錯了，第45場第1鏡，還有第90場第1鏡，焦距錯了?！陛芬爱敃r在現(xiàn)場聽謝蘭生的調(diào)度過。他總跟著謝蘭生走，知道這些該什么樣。

    “……??？？？”謝蘭生說，“不可能吧？！”

    “真的，”莘野說，“祁勇請的那焦點員在洛杉磯出生長大的，我能感到他受不了北京冬天的氣溫。出問題的幾個場次全都是在室外拍的，手抖了吧，或者僵了?！?/br>
    “原來如此……”

    莘野又是繼續(xù)補充：“Nathan剪輯時也沒想到，他以為就該這樣，糊里糊涂跟著您的剪輯版本剪樣片了?！?/br>
    謝蘭生長長地吐氣：“莘野，幸虧你去看了?！?/br>
    莘野低笑一聲：“應(yīng)該的。”

    “那這幾鏡，另外幾條能不能用？拍沒拍對？”

    “我看過了，”莘野說，“第30場第3鏡，第60場第6鏡，前面那些是正確的，后邊一條也是正確的，只有選的是不對的，第45場第1鏡，第90場第1鏡……兩個都是一條過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