浥浥行露絕壁
商隊遇襲,不是稀奇之事,可傷人者是異族騎兵,便另當(dāng)別論。 姜昭連夜收到一位楊姓客商的書信,第二日一早,便派人副將曹知望前往事發(fā)地查看,那些騎兵的尸體兵器早被人收走了,只留下被野狼啃食過的死馬。 都是上好的戰(zhàn)馬。 有余力回來收尸,這隊騎兵便不只二十幾人。越是靠近春天,越是茹毛飲血,殺紅眼的時候。 姜昭知道馬蹄寺內(nèi)還有個活口,便點了一對人馬,親去提人。 到了赤嶺山腳,遠(yuǎn)遠(yuǎn)望見一位錦衣公子由人扶著,在寺院門口等候。 楊涓見姜昭下了馬,一彎腰,雙手舉過頭作揖:“在下楊全,郡王親至,主持公道,某感激涕零?!?/br> 姜昭無暇寒暄,一揮手,人已越過楊涓往寺里走:“免禮,你信中所說的那個賊人現(xiàn)在何處?” 楊涓轉(zhuǎn)身跟上:“回稟郡王,尋了個石窟經(jīng)洞關(guān)著,小人這就領(lǐng)郡王去?!?/br> 他們到了洞口,守門人已被砸暈在地,地上一截佛手,血跡斑斑,尚未干涸。 曹知望命人點了火把,進洞查看,果真空無一人。 可這石窟除了他們來時的那狹窄甬道,再沒有第二個出口,這人怎么憑空消失了? 姜昭將佛手放回那剛剛斷手的佛像之下,瞥見一雙破爛的棉鞋,福至心靈,出了洞,又抬頭往崖壁上一看,遠(yuǎn)處果然有個緩緩移動的灰點,虛起眼來才發(fā)覺是個四肢攀著巖壁的人。 想必是那賊人在洞口望見了姜家軍的旗幟,嚇得鋌而走險了。 曹知望順著姜昭的視線望去,探問道:“放箭?” “不必,要活口,這山不大,帶人圍了,等他下了巖壁再抓不遲?!?/br> 諾曷缽見天要暗了,心知不可再留在巖壁上,打算先找個地方藏身一晚。 一低頭,有一方農(nóng)家小院,這個時節(jié),圍墻內(nèi)外郁郁蔥蔥,倒是藏身的好地方,遂爬下巖壁,矮身在草叢中,只等天全黑了,再做打算。 他自以為神出鬼沒,其實一舉一動,皆未能逃過姜昭手中的千里眼,曹知望當(dāng)下就帶人悄悄將小院圍住。 主持老和尚見西平郡王一行人去了后山,連忙趕來:“郡王,這后面住的是貧僧的老友,斷不會藏著賊人?!?/br> 姜昭笑起來:“若是主持的老友,本王更要替他查看一番,蠻族賊人可都是些不要命的貨色。” “砰砰砰”,曹知望將柴門推得搖搖欲墜,不多會兒,門開了,為首的是個精壯男子,身后跟著幾個人,都是孔武身形,各個配著刀劍,一看就是練家子,不似尋常人家的護院。 姜昭眉頭一皺:“主持,你那好友是做什么的?” 主持往額上一抹汗,問門內(nèi)的人道:“薛大夫呢,快讓他來回話?!?/br> “上山采藥了,尚未回來,若是求醫(yī)問藥,且過一個時辰再來罷?!?nbsp; 為首的男子,說完便要關(guān)門。 曹知望伸手一擋,站在他身后的兵士立時扶緊了劍柄。 妙儀從窗縫看出去,單單門外的火把就有幾十個,遠(yuǎn)處的山道上還有零星火光,怕是來了百人不止。敵眾我寡,以卵擊石總不是良策。 那些兵丁真的搜了進來,兩個女子留在屋內(nèi),倒不如眾目睽睽下來的安全。 她細(xì)聽片刻,又聞主持喚一人作郡王,心下了然,忙拉過蘇合問道:“你在鄯州的時候,可有見過姜昭?” 蘇合略一思索,點點頭:“外面的人是姜昭?他怎么會來這里……我在鄯州公主府與他見過一面,他未必記得我?!?/br> 妙儀沉默片刻,拿過她們僅有的帷帽,替蘇合戴上:“還是不要冒險的好,等一下出去了,不要出聲?!?/br> 她說罷,也給自己披上大氅,兜上風(fēng)帽,與蘇合一道推門出去了。 空氣里只余火把燃燒的噼啪聲,雙方對峙,正是劍拔弩張的時候。 一個的悅耳的女聲劃空而過:“主持,薛大夫同薛夫人一起上山采藥了,怕是再過片刻,便會回來,不知諸位登門,有何貴干?” 楊涓站在姜昭身后,聽著那女聲,分外耳熟,只見兩個女子攜手緩步過來,一個戴了帷帽,一個戴了風(fēng)帽,看不清形容。 主持知道有兩位年輕女子,并幾個家丁,與薛稚夫婦一同住在藥廬,當(dāng)時也未細(xì)問他們的關(guān)系,只當(dāng)是友人,如今只得含糊稱呼道:“兩位娘子,這一位是西平郡王,今日寺中有個蠻族馬賊走脫,郡王擔(dān)心是入了這藥廬?!?/br> 姜昭打量著她們,身段窈窕,一身素色衣衫,卻不是西北婦人的打扮,又瞥見握在一處的兩只手,粉雕玉琢,大概只有中原的水土,才能養(yǎng)得如此白嫩。 “本王叨擾了,今日這院子必是要搜的,不然娘子夜里睡下了,還要擔(dān)驚受怕……” 他素來說話直爽,也不知有沒有唐突了佳人。 妙儀牽著蘇合,側(cè)身讓到一旁:“郡王公務(wù)在身,不算叨擾?!?nbsp; 她說完,原先堵在門口的人也紛紛退到一旁,將她們護在身后。 姜昭一揮手,兵丁們點著火把魚貫而入,四處搜找起來。 主持心疼老友的藥廬,叮囑道:“小心著草藥,不要打翻了,都是旅人們的救命藥。” 楊涓趁亂也點了一支火把,混在兵丁中進了藥廬。他東轉(zhuǎn)西看,靜悄悄來到了妙儀身后,伸手一拉,將她的兜帽掀落。 妙儀下意識回頭,恰與楊涓對上視線,心中大駭。這張笑盈盈的臉?biāo)诖罅阂娺^,一時想不起名字。而那人直直看著自己,分明也是識得自己的。 楊涓一驚,是她? 他上前一步,想看得更真切些,已被妙儀身后的男子一腳踹在心窩,翻到在地,觸動舊傷口,痛得嗷嗷直叫。 妙儀轉(zhuǎn)過身,喘著氣,伸手拉起兜帽,回過頭去,卻見人群中一注目光如炬,直直看過來,正是西平郡公姜昭。 她暗自心驚,細(xì)想自己從未見過姜昭,應(yīng)當(dāng)不是被認(rèn)出來了,微微一轉(zhuǎn)身,側(cè)過臉去。 諾曷缽躲在墻外的草叢里,知道這樣搜下去,遲早要搜到自己,等著機會走脫,這一陣突如其來的喧嘩,正是好時候,于是悄悄走動起來。 不料剛走了幾步,便被人發(fā)現(xiàn),拿刀架著脖子,帶到了姜昭面前:“郡王,賊人捉住了。” 姜昭這才將視線從妙儀身上轉(zhuǎn)開,對曹知望道:“讓人都回來吧。” 他說完,向著妙儀與蘇合走去,停在叁兩步之外:“今日是某的過錯,改日再來向薛大夫和兩位娘子賠罪?!?/br> 首?發(fā):?о18s??c?m(ω??1⒏ νi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