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jīng)認(rèn)定會賠本的趙老太太，毫不留情地訓(xùn)斥阿嬌道。

    生意不好，做夢都在發(fā)財?shù)陌梢呀?jīng)夠失望夠受打擊了，趙老太太還這么說，阿嬌連假裝不委屈都假裝不出來，低著頭跑進(jìn)了東屋。

    小娘子哭得那么可憐，郭興朝趙老太太認(rèn)錯道：“您別怪小娘子，小娘子的手藝那么好，都怪我嘴笨，不會招攬生意?！?/br>
    趙老太太正在氣頭上，便將郭興也罵了一頓。

    郭興灰溜溜地去倒座房里了，眼圈竟然也紅了起來。

    翠娘不敢吭聲，默默地將晚飯擺到飯桌上，再小心翼翼地端著兄妹倆的那份去找哥哥。

    趙宴平勸老太太：“萬事開頭難，如果做生意那么容易賺錢，所有人都去做了，咱們剛開始，您別著急。”

    趙老太太看著孫子道：“我能不著急嗎？你辛辛苦苦攢了十幾兩銀子，納個妾都花出去了，你心大不疼，我替你疼?！?/br>
    老太太那預(yù)防中風(fēng)的藥才斷沒多久，趙宴平不敢把話說得太沖，這時候提什么老太太最初也是支持的，還不得把老太太氣厥過去。

    “吃飯吧，大不了賣完手頭這些就不賣了?！壁w宴平端起碗道。

    趙老太太哼道：“就怕貨爛在手里，四五兩銀子全虧了！”

    老太太不聽勸，趙宴平干脆不再勸，低頭吃自己的。

    今晚做的是粥，晌午剩了幾張烙餅，趙老太太沒胃口，喝了大半碗粥就去屋里了。

    趙宴平吃得快，此時也吃得差不多了，喊翠娘來收拾桌子。

    翠娘收拾的時候，趙宴平拿起空著的那只碗盛了一碗粥，再在碗口上搭一塊兒餅，去了東屋。

    阿嬌坐在床邊，哭得已經(jīng)差不多了，小聲地抽搭著，臉上掛著淚珠。

    看到官爺，阿嬌背過去，用帕子擦掉淚兒。

    “過來吃飯吧，還熱著?！壁w宴平將碗筷放在窗邊的書桌上，招呼她道。

    阿嬌低著頭，小聲道：“讓翠娘一起收拾了吧，我吃不下。”

    一邊說著，那眼淚還在往下掉。

    趙宴平走過來，坐在她對面，見她眼睛都哭腫了，他低聲道：“我以為只有老太太輸不起，沒想到你比老太太還怕虧，老太太只是嘴上罵罵，你竟哭成這樣?！?/br>
    阿嬌不禁說，他越說她就越止不住，索性拿帕子抵在眼下，杏眸淚汪汪地看過去：“我不是怕虧錢，我是想不明白，胭脂是好胭脂，我做的針線也不差，怎么就賣不出去呢？”

    趙宴平反問道：“去年咱們第一次見面，我沒有追你也沒有打你，為什么你看到我，便以為我跟那些作亂的捕快是一種人？”

    阿嬌一怔，為什么？因為別的捕快都在欺負(fù)花月樓的妓子，她便以為他也是一樣的。

    趙宴平繼續(xù)道：“那個棚子看起來與其他小攤沒有區(qū)別，路人看見棚子就會先入為主，以為里面賣的也是便宜東西，問價后發(fā)現(xiàn)賣的貴，自然會覺得不值掉頭離開。但你的東西好，早晚會有人買，買的人用著喜歡，還會再來，甚至介紹認(rèn)識的人一起來。生意都是一點點從小做起來的，是你們太著急了。”

    每次他聲音放低，都會顯得比平時溫和幾分，一口氣說了這么多，那沉穩(wěn)的音調(diào)竟讓阿嬌又生出了一絲希望。

    “官爺真的信我能賺錢？”阿嬌目光濕漉漉地看著他。

    趙宴平道：“我只知道你的東西好，能否賺錢還涉及到其他方面，我也不敢保證一定能賺?！?/br>
    阿嬌才冒出的希望小苗又蔫了，臉也垂下去，心事重重的。

    趙宴平突然抓住她的手，將她拉了起來。

    阿嬌吃驚地看著他。

    趙宴平沉著臉道：“先去吃飯?！?/br>
    官爺又變成了冷冰冰的官爺，阿嬌一怕，立即乖乖去吃飯了。

    第41章

    吃了飯, 阿嬌端著碗筷出去，想把東西送到廚房。

    出了堂屋，阿嬌看見了在廚房忙活的翠娘, 也看見了準(zhǔn)備關(guān)門的郭興。

    阿嬌心中一動, 朝郭興招招手，再指指廚房。

    郭興便小跑著來了廚房。

    翠娘一邊刷碗一邊好奇地看著二人, 阿嬌關(guān)上廚房的門，低聲詢問郭興今日擺攤的情形。

    郭興是真心想替小娘子辦好這個差事，東西賣不出去他本就夠愧疚的了，還挨了趙老太太的罵, 郭興的委屈不比阿嬌少。現(xiàn)在阿嬌來問, 郭興低著頭，一五一十地說了起來。

    阿嬌終于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按照沈櫻的指點, 賣胭脂絹花的人要嘴甜會哄人才行, 可十六歲的郭興長得高高瘦瘦，像個成年的男子, 讓他去夸那些小姑娘們, 頗有調(diào)戲之嫌。當(dāng)然, 官爺說的那些原因也都有道理, 生意剛開張, 急不得。

    “小娘子, 都怪我笨, 還連累了你?！惫d嘆氣賠罪道。

    阿嬌一個人在屋里哭了好久, 如今要安慰別人，她反而能笑出來了, 柔聲道：“不怪你，我明白咱們哪里做錯了, 這樣，明日你與翠娘一塊兒去擺攤，翠娘負(fù)責(zé)招攬生意，你守在旁邊看著貨物、收錢就行，記得把我教你的那些也傳授給翠娘?！?/br>
    郭興眼睛一亮，這個主意不錯，有些話meimei說出來比他合適多了。

    翠娘也想去街上賣東西，可她去了，家里的活兒誰來干？

    阿嬌笑道：“我來，做做飯洗洗衣裳而已，我也做得來?！?/br>
    翠娘、郭興不約而同地看向她的手。

    阿嬌也看了一眼，白白嫩嫩的手指，養(yǎng)得十分好看，可她現(xiàn)在就想賺錢，自己不努力，難道要指望天上白掉銀子下來？

    “就這么定了，我去跟老太太商量商量。”

    離開廚房，阿嬌去了西屋。

    趙老太太聽了，抱著死馬當(dāng)成活馬醫(yī)的念頭，同意了，只道：“你拿自己頂翠娘，干活兒就要勤快些，不許偷懶?！?/br>
    阿嬌保證不會。

    得到了趙老太太的同意，阿嬌回了東屋。

    “怎么去了這么久？”趙宴平問。

    有了對策，阿嬌的心情比剛剛好多了，一邊洗腳一邊解釋了一遍。

    趙宴平不想她去做那些粗活，可讓郭興一人看鋪子行不通，也只能她辛苦些。

    第二天，阿嬌聽到雞鳴就醒了，她一醒，趙宴平也坐了起來。

    屋里仍然黑漆漆的，阿嬌取下床隔，看著已經(jīng)站在地上的男人問：“我去做飯，官爺起這么早做什么？”

    趙宴平確實沒什么事，沉默片刻道：“你下來了，我再上去。”

    阿嬌失笑，指著床尾道：“官爺不必特意給我讓地方，我從那邊挪下去就行?！?/br>
    趙宴平嗯了聲。

    阿嬌等他躺好，重新放下帳子，然后點亮油燈，穿上外衣，簡單將頭發(fā)綰了起來，出去前將油燈吹了。

    院子里靜悄悄的，黎明的寒意讓阿嬌吃了一驚，實在是她也沒有起來這么早過。

    她先熟悉了一遍廚房里各種東西的擺放位置，然后開始淘米熬粥。

    她點火不久，翠娘來了，看到她都已經(jīng)燒上火了，翠娘驚訝道：“小娘子這是做什么，早飯還是我做吧，等我跟哥哥出門了，剩下的活兒再由你干?！?/br>
    阿嬌道：“你們擺攤也辛苦，家里的事都交給我好了，你快去再睡會兒，不然招呼客人時打哈欠可不好?！?/br>
    說完，阿嬌將翠娘推了出去。

    翠娘無可奈何，回自己的小房間去了。

    等趙宴平、趙老太太起來時，阿嬌已經(jīng)煮好了一盆米粥，還熱了幾張餅。

    趙宴平吩咐郭興：“小娘子不便出門洗衣，以后你每早去河邊提兩桶水回來?！?/br>
    這是小事，郭興一口應(yīng)下。

    其他的趙宴平也無法再幫阿嬌什么，默默吃完飯便去衙門了。

    郭興去提水，阿嬌去屋里拿了梳子，重新幫翠娘梳頭。十二歲的翠娘五官清秀靈動，只是膚色偏黑，站在街頭還是很招人喜歡的。阿嬌給她梳了個雙丫髻，然后又拿了兩朵粉海棠絹花，分別別在了一邊發(fā)髻上。

    趙老太太皺眉道：“五文錢一朵的好東西，賣不出你自己戴給官爺看，給她戴做什么？”

    翠娘嘟嘟嘴，沒吭聲。

    阿嬌扶著翠娘的肩膀，回頭對老太太道：“您看翠娘今天是不是比平時更漂亮了？路過的姑娘們見翠娘戴著好看，可能也會被吸引過來。”

    趙老太太半信半疑。

    翠娘摸摸頭頂?shù)慕伝ǎ蛋蛋l(fā)誓一定不能糟蹋了小娘子的手藝，今天必須多賣幾樣出去。

    郭興提水回來后，兄妹倆打起精神出發(fā)了。

    阿嬌將官爺、趙老太太以及她的換洗衣裳拿出來，再拿把小板凳，坐在后院洗。

    趙老太太還是更關(guān)心攤子生意，又去河邊盯梢了。

    翠娘沒有經(jīng)歷過昨日的挫折，干勁兒十足，郭興在棚子里面站著，她干脆繞到外面，看到年輕的姑娘、婦人便笑盈盈地招攬生意，頭上兩朵栩栩如生的粉海棠襯得她膚色都白皙了一些，如春天的小蔥一樣水嫩討喜。

    過來看繡活兒的女子比昨日多了很多。

    翠娘主動勸姑娘們試戴絹花，一旦有人戴在頭上了，翠娘就大呼好看，就這樣，一上午翠娘竟然賣出了三朵絹花、一把團(tuán)扇、一只香囊，半天功夫就超過了昨日哥哥賣出去的數(shù)量。

    趙老太太看到了一絲希望，趁此時棚子面前沒有客人，她走過來問翠娘：“你怎么不賣胭脂？”

    翠娘口干舌燥，苦著臉道：“我也想賣，可她們都沒聽說過沈家胭脂，不放心買，五十文可不是小數(shù)目，能在玉樓買一盒非常不錯的胭脂了?！?/br>
    趙老太太道：“你就說沈家胭脂鋪的東家是官爺?shù)膍eimei……”

    郭興替meimei道：“說了，可咱們官爺?shù)拿^嚇唬小毛賊行，放在這里不管用?！?/br>
    趙老太太上下打量翠娘一眼，嫌棄道：“你啊你，長得還行，戴上花也好看，就是臉黑，你要是長得像你們小娘子那么白凈，然后再說臉白都是用這胭脂用出來的，保證有人信?！?/br>
    翠娘撇嘴道：“我天生就這么黑，有什么辦法，我要是長小娘子那么美，早被公子哥看上聘回去做小妾了?！?/br>
    趙老太太懶得與她浪費唇舌，見有幾個姑娘往這邊來了，趙老太太先走開了。

    翠娘熱情地招呼那幾個姑娘過來瞧瞧。

    一共四個姑娘，都是十三四歲的年紀(jì)，其中一人穿的綢緞，其他三個都隱隱在討好她。

    穿綢緞的姑娘最先被翠娘頭上的絹花吸引，停了下來。

    另一個青衣姑娘小聲道：“這種小攤子能賣什么好東西，晴meimei想買絹花，咱們直接去玉樓吧?！?/br>
    那位晴姑娘但笑不語，站在棚子前細(xì)細(xì)端詳擺出來的絹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