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jié)
四周荊棘遍布,空氣濕冷,參天大樹遮蔽天日,樹葉唰唰作響,來回回蕩。 胖女修嚇的下腹一急,夾緊雙腿,追上人群。 魔修分兩種,一種純粹靠吸收血煞之靈氣修煉,心性堅(jiān)定,追求隨心所欲,修為進(jìn)階會很快。但是在修魔后期,劫雷比正道修士更為厲害。 另外一類魔修,是因修道受心魔所控,自此墮魔。這一類魔修往往受心魔控制,心性大變、嗜血?dú)埲?。比一般純粹修魔者更為危險。 季君竹前世為魔尊,對修魔一途再清楚不過。 祁琰昱未完全入魔,離被心魔控制,只差一步。 入得萬獸血羅陣,他是在尋死。 上方百計(jì)設(shè)計(jì)了她這么多,為什么呢? 季老魔并不傻。 將這兩日經(jīng)歷仔細(xì)回憶一遍,她幾乎就要猜出真相。 自進(jìn)入隱仙城的那刻起,她也許就處在祁琰昱的算計(jì)中。 她早該懷疑,這個世界上哪兒有這么多巧合。 層層推進(jìn),步步為營。 第一日湊巧偶遇,夜里偶然知當(dāng)年的真相。 她的內(nèi)心一定是愧疚又焦慮, 第二日,親眼看見他傷害自己,祁琰煜算準(zhǔn)了她會心疼,順理成章的將她留在床上。第三日,他羞憤入陣而死。 層層遞進(jìn),環(huán)環(huán)相扣,加深她的愧疚與后悔。 她若是今早沒有遇見擎蒼,晚一步上山,沒有看見萬獸血羅陣。 指不定等她反應(yīng)過來,就是親手收斂他的尸骨的時候。 他算準(zhǔn)了她對他的心軟! 季君竹忍不住冷笑出聲,名師出高徒,當(dāng)年的小道士的確是她一手□□出來的孩子。 步步踩在人心口的手段,可不就是她當(dāng)年的招數(shù)。 祁琰昱比她更心狠,他這是要用自己的死,讓她生生世世處于悔恨中。 季君竹撕破一枚極品瞬移符,頭也不回的闖入血陣中。 陣內(nèi),丘潤雨九人停下了斬殺兇獸的動作,呆滯的立在原地,驚駭?shù)目聪颢F潮中的男子。 他銀白的發(fā)絲染上一頭的鮮血,臉上、身上、暗紅的長衫上、裸露在外的肌膚上,全部被鮮血沾染。 他睜著雙古井無波的猩紅血眸,在獸潮中揮劍斬殺,鮮血飛濺。腳下血流成河,妖獸哭嚎嘶鳴。 那雙眼睛越來越紅,手上的動作也越來越快。 血羅陣中妖獸的尸體累了厚厚一層又一層,陣中兇獸數(shù)量越來越少。 而他的殺意卻越來越濃。 夢澤化為人形,哭求著九大派掌們。 “不能讓主人繼續(xù)殺下去,你們救救……救救他啊!” 夢澤一邊哭一邊磕頭,卻無用。 丘潤雨不忍心,飛入獸潮中,被祁辭染漠然的砍下一條胳膊。 夢澤睜著赤青色的眸子,留下兩行青色的淚。 “為什么?”他跌跌撞撞的直起身,指著這群驚駭?shù)恼栏唠A修士。 怒吼道:“你們知不知道,主人并未入魔,他本不應(yīng)該如此……” 季君竹攢緊拳頭目睹這一切,她盯著血泊中的人。 隨著最后一只妖獸轟然倒地,他忽然扯了扯唇角。 一劍捅破大陣,身形橫空,周圍修羅場的景色瞬便,他鮮血淋漓的浮于隱仙谷上空。 高坐在谷內(nèi)的白顯寒似乎早有所料,笑瞇瞇的橫空飛至他身前。 豎起大拇指夸道: “厲害,辭染仙君不愧為天下第一劍修。這么快就出來了??墒悄阍诖箨囍校`力耗損過多,破陣后你卻也不是本座對手……” 白顯寒的話未說完,萬象劍卻在半空中,挽出劍影。 劍影交疊在一起,將祁辭染包裹在其中。 白顯寒眼神突變,驚呼出聲:“人劍合一,以己祭劍,祁辭染你瘋了!” 萬象劍沒在半空中迸射劈天蓋地的劍氣,劍光以祁琰煜為中心,向周圍擴(kuò)大,越來越大,亮光越來越盛。 此刻站在谷內(nèi)的高階修士終于看明白過來,滿臉驚恐。 半空中的男子是要將自己同整座隱仙谷的人一起埋葬在此處。 所有高階修士祭出飛劍,紛紛靠近他阻止劍陣成型,卻無一例外,被劍光彈開。 渾身染血的男子被劍影包裹,目無焦距,臉上盛著嗜血的嗤笑。 季君竹拎著夢澤的脖子,沉沉的凝視它:“他到底想做什么?” 夢澤咻的一下變回獸形,它焦急的撲棱著翅膀。 長長的牙喙卻在看見季君竹的那一刻緊緊的閉住。 季君竹氣笑了,她指著漂浮在半空的男子:“以己祭陣若成,這里所有人都將死。你主人手中的劍,可斬妖除魔,卻從未錯殺無辜?!?/br> 季君竹的聲音越來越大:“他無非是想以死讓我記住他,但是以這種方式死亡……他未來生生世世將會在悔恨中,你說不說!” 最后一個字,她吐的極重,用了威壓。 夢澤翅膀一哆嗦,淚水順勢再一次落了下來,它拍打著季君竹的手,狠狠道:“都是你!我再也不會喜歡你了!” “主人他只是一位普通男子,他沒有您想象中的無堅(jiān)不摧。你親口告訴他要以己為重,但是五百年前以己祭天的時候,你是因?yàn)樗膽烟煜?,所以您以自己的死為他證道,還他一個盛世太平。而十年前,妖皇親口告訴主人,圣墟秘境里頭,你依舊因?yàn)樗膽烟煜?,毅然決然選擇犧牲自己,保蒼生太平?!?/br> 夢澤伸出長長的牙喙泄憤的咬住季君竹,沖著她崩潰的吼道:“九年前那群筑基期修士從秘境的時候,妖皇的話一語成戢。你看……他想讓你親眼看看他不要天下蒼生,不要這清正的名聲……”他要你。 夢澤哽咽的泣不成聲。 季君竹攥緊手指,怒火幾乎湮滅了理智。 “所以他要以這種方式死去,讓我永生永世記住他對嗎?他有同我親口說過他的真實(shí)想法嗎?” 季君竹的冷笑聲沒過了周圍的驚呼聲。 祁辭染什么也沒有對她說過,他恨未對她說。 愛也未對她說。 所以她連他要報復(fù)他都沒能察覺到。 季君竹怒火在這一刻達(dá)到頂點(diǎn),縱身越入半空。 一腳踹翻攔上前來白顯寒,面無表情,一步一緩走入劍影內(nèi)。銳利的劍光割破了她的衣衫。 她卻恍若未覺,緩步走來,抬手捏住了祁琰煜的下巴。 她的眸子極黑與他那雙已沒有焦距的眸子對上。 “祁琰煜,我只給你三息的時間,若你不醒,這生生世世,我將與你自此一刀了斷,再無瓜葛。將你生生從記憶中剝離?!?/br> 祁琰昱遲緩的轉(zhuǎn)動了下眼珠,周身劍影呼嘯,劍陣未停。 “一?!奔揪窀┦?,吻上了他的睫毛,身前的人動了動。 “二。”紅唇順著他俊挺的鼻梁下滑,落在鼻尖,輕輕的咬了一口。 他本能的張開唇,她卻殘忍的推開他。 “三。” 話落旋身,沒有一絲一毫停頓,離開的時候比以往每一次都要更堅(jiān)決、也更堅(jiān)定。 天空中突然降落一道金光,光芒將整個隱仙谷籠罩在刺目的金芒中,而后向隱仙谷后山墜去。 昆吾在季君竹識海中,驚呼道:“季主,神諭!快,神諭降落?!?/br> 識海內(nèi)那團(tuán)被黑氣包裹的記憶碎片光芒隨之大盛,化出一幅畫面。 花海、石凳、撫琴的男子,他扭回頭,光影模糊了他的面容。他沖季君竹伸出一只手,柔聲道:“我在等你啊。” 季君竹動了動指腹,閉上眼。身影一閃,消失在半空。 這一去,便仿佛他與她之間愛恨情仇隨風(fēng)飄走,沒有痕跡,無人記起。 祁琰昱遲緩的轉(zhuǎn)動眼珠,在她消失的那一刻,心中尖銳的疼痛慢半拍的涌了上來。 廢紙即將燃燒的那一刻,它的主人在它即將燦爛犧牲時,嫌棄的扔掉了它。 從此它在地面上化成了一堆灰燼。 “啊啊啊啊!” 祁琰昱捂著頭,不甘的環(huán)顧四周,急切的尋找熟悉的身影。 可是四周卻空無一人。眸中猩紅的血色轟然崩塌。 他踏破劍意匯聚的光圈,追了出去,如無頭蒼蠅一般尋找。 沒有她! 兩行血淚順著臉頰傾瀉而下。 他啞聲絕望道:“我醒!每日努力的活成你喜歡的男子??墒悄忝恳淮味家槐楸槿酉挛?,為什么?” 泣血的質(zhì)問在山谷回蕩,季君竹折回來的時候,額頭一突突的跳動。 識海內(nèi)的記憶碎片發(fā)出凄厲的慘叫,來來回回的誘惑:“你不想知道我是誰了嗎?” “如果知道你是誰的代價是,把他親手推入魔窟的話,這一次我做不到?!?/br> 季君竹囁喏了下唇,毅然決然的朝著祁琰昱一步步走去。 祁琰昱絕望的抬頭,見著她的一瞬間,猩紅的淚水安靜的落了兩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