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蠻連連點(diǎn)頭，口水都要流下來：“聽說很好吃，你留點(diǎn)給我嘗嘗?！?/br>
    這樣的珍品，飛池和翰墨都有些不舍。但是自家君上開了口，也不敢多說，二人自取了人參果來。實(shí)在是不舍得全部下發(fā)，只是按照人數(shù)，十四個弟子連帶夜曇，每人發(fā)了一個。

    這人參果個頭不小，白白嫩嫩的像個小嬰兒。更奇特的是，連五官、手足也隱隱可見。夜曇拿在手里，聞到一股異香。確實(shí)是好東西。

    其他弟子捧著這珍寶，個個珍而重之。夜曇肩上，蠻蠻已經(jīng)饞得不行：“要剝皮嗎？快快給我來一口?！?/br>
    夜曇掰下一小塊，嘗了一口，只覺入口即化，甘甜無比。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手把剩下的遞到蠻蠻面前。蠻蠻低下頭，一個勁兒地啄。

    一人一鳥正開心，殿外，有人如弱風(fēng)扶柳般行來。人未至，香已到。

    “君上。您怎么起來了？”步微月見到玄商君，頓時加快了腳步，“我以水仙花的靈氣為你煉制了丹藥，你先服下吧。”

    她徑自來到玄商君案前，將丹藥放下。隨后，她一掃殿中，見在座都是玄商君的弟子，頓時明白過來：“何必這么急著敦促他們的課業(yè)？你閉關(guān)時，文曲星一直在照管，他們又都是努力的孩子，未曾懈怠。”

    她一副長者口吻，殿中眾人也隨之起身，向她行禮：“微月上仙?！?/br>
    步微月示意他們免禮，若有若無地看了夜曇一眼。

    夜曇沒理她，拿著人參果喂蠻蠻。步微月見狀，頓時蹙眉道：“這人參果，乃是鎮(zhèn)元子上神特地獻(xiàn)給君上的圣果。青葵公主就算不喜，也不應(yīng)該用之飼鳥。如此浪費(fèi)，實(shí)在令人惋惜。”

    夜曇本就是個刺兒頭，哪里把她挑刺的話聽在耳朵里？她正打算反擊，旁邊玄商君就說：“無妨?！?/br>
    ……本就是看她無趣，拿出來哄她玩的。

    無妨。

    第182章

    “君上！”步微月萬不料玄商君居然為夜曇說話，“若是人人學(xué)她，這天界豈有法度可言？”

    旁邊，夜曇用絲帛擦了擦手，說：“微月上仙，天規(guī)禁令第七條，眾生平等，不得輕賤生靈。鳥難道不是生靈嗎？這人參果，我們吃得，它為何吃不得？您這天規(guī)背得不熟啊。以前我記不住的時候，君上可是會令我將整部天規(guī)禁令都抄上幾百遍的！”

    “你！”步微月氣得。

    玄商君不想她二人爭執(zhí)，說：“好了，你既來了，也坐吧?！?/br>
    步微月五指微握，徐徐壓下怒火，臉上又掛起溫柔笑容：“公主說得對，倒是我淺薄了。”她將自己煉的丹藥倒出來，遞給玄商君服下，說：“君上今日氣色不錯?！?/br>
    玄商君唔了一聲——他可是敷了一個時辰的冰肌玉顏膏，氣色當(dāng)然不會差。他說：“上次渡劫，你也身受重傷。如今看臉色，并未痊愈。這些丹藥，應(yīng)該留下自行調(diào)養(yǎng)才是?！?/br>
    步微月心中微暖，說：“陛下和神后都有賜藥，我已然好了大半?！彼а?，與玄商君視線相對，“只是君上閉關(guān)這許多時日，令人擔(dān)心?！?/br>
    她話尾漸低，很有些意猶未盡的纏綿之意。

    玄商君仍是不喜旁人太過靠近，他微微側(cè)身，說：“既然你也來了，便也坐下吧?！?/br>
    步微月應(yīng)了一聲，飛池哪用玄商君開口？忙衣袖一掃，另布了一張幾案。步微月落座之后，蠻蠻正好把人參果啄完。夜曇就想走了。她說：“君上要是不考教功課了，那我先回去了?！?/br>
    玄商君頓時面沉如水——如何舍得？他一夜無眠，翻來覆去、心心念念了一整夜。

    旁邊，飛池突然靈光一閃，智力暴增——咱們君上今日種種異常，莫不是……千年老鐵樹開花，動了凡心吧？

    他試探著出主意：“君上閉關(guān)多日，垂虹殿也冷清許久。前些天，廣寒宮排了新的歌舞，本是打算為神后慶生所用。不如今日讓她們過來，提前演練一番，也是好的?！?/br>
    他這話一出，旁邊翰墨就看了他一眼——你這是什么餿主意？咱們君上幾時喜歡過歌舞？

    可就是這么一個餿主意，居然愣是可了玄商君的心意。他淡淡道：“也好?！?/br>
    殿中所有人都一臉莫名其妙，只有夜曇覺得自己還可以再坐坐。

    獻(xiàn)給神后生辰的歌舞，肯定不會差吧。再不濟(jì)，聽曲觀舞也比聽他們背天書強(qiáng)??！

    她滿臉希冀。

    果然，不一會兒，風(fēng)鈴聲起，身著彩衣的仙子如蝴蝶般飄進(jìn)殿中。

    座上，步微月突然說：“說起來，我與君上也好久沒有合奏過了?！彼沂治⑻В菩闹谐霈F(xiàn)一根白玉簫，“不如今日此曲，就由微月與君上合奏，如何？”

    玄商君看看夜曇，佳人在座，他也有了幾分興致，說：“也可?！?/br>
    頓時，殿中諸人都坐得筆直，就連一眾舞姬臉上都有了喜色。

    第183章

    夜曇悄悄問翰墨：“她們?yōu)槭裁催@么高興？”

    翰墨忙說：“公主有所不知，咱們君上的琴與微月上仙的簫可是天界一絕。有‘方流涵玉潤，圓折動珠光’的美譽(yù)。今日能聞聽二人合奏，自然榮幸?！?/br>
    “喔?！币箷掖饝?yīng)一聲，問，“那我聽的時候，能不能再吃一個人參果？”

    “啊？”翰墨愣住。旁邊，飛池幾乎是搶身上來，悄悄答：“能！”

    夜曇大喜，翰墨把飛池拉到一邊，悄聲說：“人參果可是鎮(zhèn)元子上神的一番心意，本就不多。今日君上又散了不少，剩下的……”

    他話沒說完，飛池就求饒一般說：“你就聽我的，趕緊去取吧。多拿幾個，快去！”

    殿上，玄商君云袖一揮，犧氏琴出現(xiàn)在桌案上。

    飛池奉上絲帛，趁玄商君擦手的光景，點(diǎn)上香。玄商君素來不喜歡香，所以此香也不濃，整個垂虹殿都彌漫著一股雨后松林的清潤之氣。

    步微月微微一笑，簫聲起，初時低回婉轉(zhuǎn)，在得到玄商君琴聲應(yīng)和之時，漸漸熱烈。

    夜曇不會賞樂，從小也沒人好好教她。

    但是她可以吃人參果?。?/br>
    翰墨一頭霧水地捧了幾個人參果上來，全部放到夜曇的案間。蠻蠻鳥眼發(fā)光——它還可以再吃一個。夜曇一邊吃果子，一邊看舞姬跳舞。

    縱然是不通韻律，她也明白，這一曲合奏，是當(dāng)?shù)闷饌髡f中的“余音繞梁，三日不絕”的。

    場中仙子起舞，果然是美不勝收。

    夜曇也看得入迷。步微月沉浸在這琴與簫交融的世界里，仿佛身在天外凈土，蓮花盛開、芳香徐來。而最心愛的人就坐在身邊，永不分開。她神思飄飛，簫聲里絲絲縷縷都是眷戀不舍。

    然而曲調(diào)終會完結(jié)，就像萬物都有一別。

    琴音散去，佛蓮凋謝，她睜開眼睛，率先向那人望去?？墒悄莻€人的目光，卻沒有回應(yīng)——他在看那個賤婢??！

    步微月轉(zhuǎn)過頭，正好夜曇剛吃完人參果，正跟蠻蠻爭執(zhí)哪個仙子最美貌。

    “聽說，離光氏的青葵公主也是琴棋書畫無所不通?！辈轿⒃乱а?，強(qiáng)忍著心中快要溢出來的仇恨，說，“難得今日君上有興致，不如，今日公主也彈奏一曲，如何？”

    “呃……”她說別的，夜曇還能想辦法，彈琴這可真是……

    夜曇一臉謙虛：“君上琴藝已經(jīng)四界稱奇，我就不獻(xiàn)丑了?！?/br>
    她越推辭，步微月越是緊咬著不放——這個離光青葵，就算是再如何天資超群，也不過十五歲。而樂律一道，不能速成。她就不信，面前這個凡女真能把自己比下去。

    她說：“公主何必謙虛，也無人將公主琴藝與君上比較。公主只要奏上一曲，若能得君上指點(diǎn)一二，豈不更好？”

    夜曇胡亂搪塞：“我又沒有帶琴。”

    步微月笑道：“這有何難，樂師，為公主奉琴?！?/br>
    她這次叫來的，乃是廣寒宮的仙子，自然有樂師！夜曇這么一說，那琴師當(dāng)真遞了琴過去。夜曇埋頭盯著這琴，步微月含笑催促：“公主請吧?！?/br>
    賤婢，不就是彈琴嘛，誰怕誰！

    自己以前也不是沒看jiejie彈過，她都怎么彈來著？夜曇把心一橫，自己胡琢磨了一下，然后，她以指撥弦！嘿，很容易嘛！她依稀回憶著青葵撫琴的情形，自己深一下淺一下地?fù)芟摇?/br>
    她的指甲刮過琴弦，滿殿寂靜！

    第184章

    夜曇越彈越高興，眾人越聽臉色越凝重，像是在努力強(qiáng)撐著不昏倒。

    ——蒼天大地，誰來把這個彈棉花的拖走?。。?/br>
    夜曇就這么高高興興地彈完了一曲，連步微月都一臉驚恐——她……有意搗亂的吧？

    “一曲”終了，夜曇拍拍手：“是這個調(diào)子，肯定沒記錯。本公主彈得怎么樣？！”沒人回答她，蠻蠻都已經(jīng)栽倒在地。她一曲驚世，不由得意，問：“說呀，本公主的琴藝如何？”

    廣寒宮的樂師一個勁兒地按壓著自己的心臟，步微月氣得好半天才緩過來，說：“公主的琴……琴……琴藝……君上認(rèn)為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玄商君，玄商君垂著頭，沉思良久，說：“公主的琴……”不能訓(xùn)她，兩個人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夠緊張了。于是神君平生第一次絞盡腦汁，好歹算是想了個優(yōu)點(diǎn)，他說：“公主的琴彈得……很響。”

    飛池一拍腦袋，一臉絕望。

    “……”夜曇這么厚臉皮的人，臉上的神情都凝固了，半晌，整個垂虹殿發(fā)出一陣驚天爆笑。

    “少典有琴！”夜曇恨不得連幾案都掀了，“你要罵就罵，拐彎抹角地?fù)p人很好玩嗎？！又不是我要獻(xiàn)藝！”她氣得眼睛都紅了，啪地一聲，把琴摔地上，拂袖而去。

    青葵公主殿前獻(xiàn)藝，被君上羞辱的事，當(dāng)天下午，整個天界就傳遍了?！皬椀煤茼憽边@四個字，成了天界挖苦對手的流行語。

    天葩院里，夜曇抱起枕頭，一條一條撕成碎片。一邊撕一邊咬牙切齒地罵：“該死的少典有琴！我吃飽了撐的才救你，我就應(yīng)該讓你爛死在天界，徹底閉上你這張臭嘴！”

    虹光寶睛都沒能止住她的怒火。

    蠻蠻縮在一邊，鳥嘴閉得緊緊的。

    夜曇撕了枕頭，猶不解氣，把所有的杯盞全摔了：“要是辣目在，他肯定就會說我彈得好的！”說完，她突然愣住?？墒抢蹦坎辉诹恕?/br>
    是自己欺騙隱瞞，讓他身死魂滅，永不復(fù)在。

    她坐到榻上，抱著被子發(fā)呆，不說話了。

    少典辣目，可惜，我還是沒能和你去忘川抓魚。冬天的忘川真的有好多魚，只要鑿開一個洞，它們就會全部瘋涌過來。

    你若見了，一定……一定會很高興吧。

    她將頭埋進(jìn)被子里，疼痛遲鈍地襲來，如穿著線的銀針，一絲一縷刺入心底。

    少典辣目，我想你了?？伞热皇亲约旱倪x擇，這時候才假惺惺地流幾滴眼淚，難免太矯情。夜曇抹了抹眼睛，說：“蠻蠻，我要吃火鍋?！?/br>
    蠻蠻精神一振，扇著一只翅膀跑出去：“好，我讓少典遠(yuǎn)岫拿點(diǎn)rou！”

    琉璃洲，蓮花層層疊疊，擾亂了清凈世界。

    少典遠(yuǎn)岫正在喝酒，無人對飲。

    他對面，放著一盆香菜。

    這香菜自然是胡荽，她跟在清衡君身邊，日日受他清氣滋養(yǎng)，原身可是日漸粗壯了。如今一個小小的花盆，已經(jīng)不是很能裝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