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他一手捂著咽喉,一手指著嘲風(fēng),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不一會兒,悄無聲息地倒落在地。 嘲風(fēng)彎腰,在他尸體上擦了擦自己的戰(zhàn)鐮貪念,半天,喃喃道:“你算什么東西,也配跟本座想同樣的事情?” 話落,他收起戰(zhàn)鐮,哼著歌,趕回斥候營。 第60章 第二天早上,嘲風(fēng)起床,正在更衣,突然覺得胸中一陣煩惡。他忍了又忍,最后哇地一聲開始嘔吐。說是嘔吐,最終卻什么都吐不出來,只有一些酸水。 嘲風(fēng)愣住,他的體魄一向強健,更何況魔族強悍,素來極少病痛。自己這是怎么了?! 是昨夜被那豬妖惡心了? 不可能啊,比它更惡心的自己見多了好嗎? 嘲風(fēng)皺眉,穿好衣服出來,便覺餓得燒心。 谷海潮見他神色不對,問:“發(fā)生什么事?” 嘲風(fēng)說:“我突然有點餓?!?/br> “???”谷海潮愣住,嘲風(fēng)以魔息鑄體,凡人飲食一向只是飽口腹之欲,rou身饑餓應(yīng)該是早就不會有了。他問:“你沒事吧?” 嘲風(fēng)搖搖頭:“弄點吃的。” 谷海潮轉(zhuǎn)頭吩咐魔兵,果然是送了幾個菜上來。嘲風(fēng)坐在桌邊,本是餓得前胸貼了后背,然而聞到桌上rou和油的氣味,突然又開始嘔吐。 谷海潮驚呆了:“你……要不然,找個醫(yī)修看看?” 嘲風(fēng)吐得面青唇白,好半天,說:“我去落微洞找我母妃?!?/br> 落微洞木荷花開,層層堆疊,芳華如屏。 樹下,魔妃雪傾心臥樹棲花,身邊小爐上烹著茶,她手中紈扇輕扇,茶香四溢。嘲風(fēng)帶著谷海潮,一路撥開花枝,踏香而來。見到花樹下的人,嘲風(fēng)輕笑道:“母妃今日好興致?!?/br> 雪傾心扶了扶鬢間發(fā)釵,說:“吾兒今日也頗為空閑,竟突然想起自己還有一個被幽囚在此的生母?!?/br> 嘲風(fēng)臉皮厚,對她的嘲諷毫不在意,只是說:“孩兒倒是覺得,母妃在此,過得愜意逍遙,遠勝魔后?!?/br> 雪傾心哈了一聲,素手執(zhí)壺,替他斟茶。茶湯入盞,如金色琥珀,淡香綿長。雪傾心把茶盞遞到他面前,問:“吾兒一向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什么事,說吧。” 嘲風(fēng)伸出手,撩起衣袖,把手腕擱在她面前:“最近身體抱恙,孩兒想請母妃替兒臣看看?!?/br> “身體抱恙?!”雪傾心眉峰微蹙,五指按在他腕間,替他把脈。雪傾心曾是天界上仙,倒是略通些醫(yī)術(shù)。但這次,她把了半天脈,竟一改平時從容,面色越來越凝重:“嗯?” 嘲風(fēng)見狀,不由狐疑道:“很嚴(yán)重?” 雪傾心素來嫵媚風(fēng)雅,極少失態(tài),然而今日,她的震驚溢于言表。半晌,她終于說:“吾兒,你這是……喜脈?!?/br> “噗……”嘲風(fēng)一口茶湯噴了一桌。雪傾心早有先見之明,手中紈扇一擋,遮住水珠。嘲風(fēng)抬頭望向自己依舊風(fēng)情萬種的母妃,半天才問:“母妃逗孩兒玩的,是不是?” 雪傾心的神情也好不到哪去!她又把了一陣脈,說:“我也希望是。但這種脈象,母妃還不至于錯診。嘲風(fēng),這孩子……誰的?!” 問完,她目光移向一旁的谷海潮,谷海潮早就原地石化。此時收到雪傾心投來的質(zhì)問,他一臉正氣浩然:“魔妃倘有半點疑心,屬下立刻剖腹自盡,以證清白!” 雪傾心這才收回目光,重新審視自己的兒子。 由于事實太過驚悚,嘲風(fēng)汗毛都豎起來了。半天,他問:“母上看來,這是怎么回事?總不能孩兒肚子里真有您的孫兒吧?!” 雪傾心嘆氣,說:“雖然母妃也想抱個孫兒,但不是這種抱法……你確實是有孕之兆,母妃思來想去,倒是記起傳說中人間有條子母河。四界蒼生若是在其間沐浴,或者飲了河水,便會受孕?!?/br> “子母河?”嘲風(fēng)皺眉。 雪傾心說:“嗯,可是此河早已毀于滄海變遷之中。此時出現(xiàn),不應(yīng)該啊?!?/br> 嘲風(fēng)突然想起什么,問:“若是有人參透了子母河水的配方,下到別人身上,是不是也會有同樣效果?” 雪傾心點頭:“很有可能。四界能人頗多,子母河水雖然只在傳說中有過,但也難保那些個醫(yī)修不會配出類似的方子來?!?/br> ……那事情大約就能解釋了。嘲風(fēng)的臉上頓時五顏六色十分精彩。雪傾心看看他:“怎么,吾兒好像知道原因了?” 旁邊谷海潮冷笑——還能有什么原因?百因必有果。這下報應(yīng)了吧? 雪傾心注意著這主仆二人的神色,青蔥般的指尖輕敲小案:“因為女人?” 嘲風(fēng)就問得干脆利落些:“若真是傳說中的子母河水,母妃是否有法可解?” “這個嘛……”知道了原由,雪傾心便不太上心的樣子,她輕撫珠釵,媚態(tài)宛然,“母妃倒真有一法。”嘲風(fēng)和谷海潮都一臉期待地看向她,她慵懶地搖著紈扇,道:“不如生下來,母妃替你養(yǎng)著,如何?” 嘲風(fēng)調(diào)頭就走——也是鬼摸了腦殼,自己居然會對她寄予希望。 斥候營。 谷海潮綁了醫(yī)修回來。 嘲風(fēng)臥在帳中,伸出一只手,隔著紗帳讓醫(yī)修診脈。醫(yī)修診了半天,一臉喜色地說:“恭喜夫人,這是……” 他話沒說完,嘲風(fēng)就說:“滾!” 谷海潮押著醫(yī)修出去,嘲風(fēng)撩起紗帳,還隨手拿了一顆酸棗放進嘴里。那玩意兒他平時看一眼都惡心,鬼知道現(xiàn)在為什么愛吃得要命。他聞不得一點油腥味,平時吃得多卻餓得快,嘔吐更成了家常便飯。 他暗地里又綁了許多醫(yī)修過來,但沒一個有用的。 青葵倒是得了清靜,她正在給大殿下烏玳配藥,突然,外面有一棵蒜苗賊頭賊腦地探出一點綠尖尖。青葵手疾眼快,一把將它抓在手里:“誰?!” 大蒜用力掙扎:“夜曇公主!小的是五辛族的族長,名叫胡蒜。”它左右看看,見殿中只有青葵,這才放了心,說,“我們家儲妃青葵公主特令小的將這個烤紅薯轉(zhuǎn)交給你。” 說罷,他果然從蒜衣里掏出一個黑乎乎的東西遞將過去。 “青葵公主?”青葵頓時明白過來,是夜曇托人轉(zhuǎn)了東西給她。只是……這是什么?她接在手里,反復(fù)查看,也是一臉莫名其妙。她問:“我……我jiejie可好?” 胡蒜說:“青葵公主?她是神族自幼定立的儲妃,如今在神族哪有什么不好的?君上已經(jīng)讓她前往上書囊讀書了。夜曇公主放心?!?/br> 青葵嗯了一聲,上書囊,她雖然沒有去過天界,但卻是知道的。這是天界新貴學(xué)習(xí)術(shù)法的書院,內(nèi)中學(xué)子,無一不是家世顯赫、出身高貴。 夜曇進入天界神族時日尚短,但能入上書囊,顯然暫時還沒有危險。她說:“我知道了,請轉(zhuǎn)告我jiejie,身在神族,需謹(jǐn)言慎行,好生珍重。對了,我有些東西,還托胡蒜先生帶給她。” 說完,她拿出一個小包裹,里面裝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但她仍覺得不夠,又塞了些丹藥進去。 胡蒜接過包裹,向她施禮:“胡蒜一定轉(zhuǎn)交?!彼伦屓丝匆娝饺肽ё?,立刻說:“既然東西帶到了,小的就功成身退了。公主千萬不要告訴別人我有來過!” 青葵答應(yīng)一聲,一直到他離開,這才重新打量夜曇?guī)Ыo她的東西。這東西雖然黑乎乎的,但它是個法器無疑。她正在擺弄,突然,法器上傳出一個聲音:“喂?!喂喂?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聲音里帶著沙沙的雜音,但青葵仍然聽出來——說話的正是夜曇! 她急急關(guān)上房門,小聲喊:“夜曇!” 第61章 天葩院。夜曇盤腿坐在床上,聽見她的聲音,總算是松了一口氣。她說:“哈,你還活著???父王一定想不到,他那身嬌rou貴的女兒,現(xiàn)今居然在魔族受苦吧。我真是期待他老人家知道后的表情啊。” 真的是她。青葵眼眶溫?zé)?,對她話里的冷嘲熱諷倒是不在意。從小到大,夜曇沒事求她的時候,一向這么說話。她擦擦眼睛,笑著問:“你過得好嗎?這法寶是你自己煉制的?” 夜曇說:“我不勞你惦記,你還是關(guān)心你自己吧。以后沒人的時候,我們可以用這對法寶聯(lián)系。這是仿制的霞族傳聲法寶萬霞聽音。丑是丑了點,不過垃圾堆里翻出來的材料,將就著用吧?!?/br> 青葵對這些當(dāng)然不在意,能夠隨時跟夜曇聯(lián)系,還有什么比這更好的事?她說:“你的體質(zhì),長期留在神族一定危險。我讓那位胡先生給你帶了些魔氣煉制的丹藥,你要好好收著。” 夜曇冷哼:“要你多事?!弊焐想m然這么說,然而還是問了句:“他們沒欺負你吧?” “欺負?”青葵說,“除了三殿下嘲風(fēng)人品低劣,以及魔族輕視醫(yī)修以外,我一切都好?!?/br> “輕視醫(yī)修?”夜曇眉毛一橫,“你是不是傻啊,你告訴男魔你能滋陰壯陽,告訴女魔你能減肥美白,他們還能輕視你?他們能把你供起來,然后把頭都給你舔禿?!?/br> “這……”青葵眉峰微蹙,“可我學(xué)醫(yī),本是為了懸壺濟世,豈能……” 夜曇說:“大姐,現(xiàn)在哪個女人不是為美而生,難道減肥增白就不是懸壺濟世了?” 好像也是。青葵不再爭論了,說:“我記下了。你如今身在異地,不可再肆意妄為了?!彼f著話,突然,外面素水的聲音響起:“公主?” 青葵趕緊說:“有人來了,先不說了?!彼⒖虒⒎▽毷蘸?,前去開門。 素水提著今日的水果進來,因著青葵是人族,她每日都要領(lǐng)取新鮮的食物,予以照顧。這時候她進到房中,不由疑惑:“公主可是身體有恙?” 平時這個時候,這位公主可從不關(guān)門啊。她警覺地左右環(huán)顧,卻并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 青葵淡淡地說:“我累了,小憩片刻?!?/br> 素水哦了一聲,說:“公主,斥候營那邊,我們?nèi)钕抡媸翘珶狒[了。他今日又吃上酸棗了哈哈哈哈……”她說得高興,青葵只是繼續(xù)替烏玳配藥。 ——那個無恥之徒,活該! 天葩院。 夜曇剛跟青葵通完話,玄商君就走了進來。夜曇一見他,立刻警覺得耳朵都豎了起來:“不是說好了我今天放假半天嗎?” 玄商君直接在她桌邊坐下,說:“法卷呢?” “啊?”夜曇一臉莫名其妙,玄商君嘆了口氣,說:“上書囊的法卷,拿出來,我?guī)湍泐A(yù)習(xí)下節(jié)課的術(shù)法?!碧炜蓱z見,他真是不愿再像今天一樣提心吊膽了。 夜曇松了一口氣:“你說那個啊,那個我已經(jīng)看過了?!?/br> 玄商君說:“拿出來!” 夜曇沒辦法,只得嘀嘀咕咕地去找法卷。 法卷在桌上鋪開,玄商君翻到第十七頁,說:“上書囊下節(jié)課會傳授法術(shù)——木偶衣冠。這是令草木得以粗淺化形,恐嚇敵人的初級術(shù)法。民間有句話叫草木皆兵,大抵可以當(dāng)作這個術(shù)法的來處。” 他說得認真,然而一眼看過去,夜曇已經(jīng)打了個哈欠,整個人都趴在桌上。 玄商君頓時沉下臉來:“我的話,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夜曇比他更不滿:“我們離得這么近,你又講得大聲,我又不是沒長耳朵,當(dāng)然有在聽??!” 玄商君心火直冒:“離光旸到底有沒有教過你禮儀?身體坐正,頸、胸、腰保持平直,膝彎曲、足平放,雙目直視對方,明白嗎?” 夜曇更氣:“你神經(jīng)病啊,你說話,我聽著不就是了,用什么姿勢聽,重要嗎?!” “還敢頂嘴!”玄商君只覺得全身血液都涌上了頭,他直接一個術(shù)法,讓夜曇保持一個端端正正的坐姿。夜曇大吃一驚,左右掙扎,發(fā)現(xiàn)自己絲毫不能動彈! “喂!”她剛說了一句,玄商君說:“嘴也要封上嗎?” ……那還是算了。夜曇悻悻地閉上了嘴。玄商君接著講木偶衣冠??墒菦]講幾句,他就發(fā)現(xiàn)夜曇上下眼皮開始打架,不過片刻,她就保持著這個端端正正的坐姿……睡著了。 玄商君:“……” 本君講課,就是如此催人入眠嗎? 玄商君把法卷擱在桌上,聽她呼吸漸漸清淺,他突然又想起她的夢。君子不該探人隱私,但她的夢境又確實惹人好奇。未完待續(xù)的故事,總是最有懸念。玄商君猶豫再三,卻還是伸手,再探她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