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法祖早已擺好牌桌，桌上一副蛇紋木所制的麻將牌閃爍著異光。他直接招呼三人：“都過來?！?/br>
    清衡君和紫蕪皆是一臉狐疑，倒是夜曇問：“這就是紫蕪公主？”

    神族紫蕪公主內(nèi)裙雪白，外披淡藍紗衣，其上繡紋星若連珠，光芒若隱若現(xiàn)。她胸前戴著星辰碎片串成的項鏈，一雙眸子清澈通透。

    她緩步行至青葵面前，輕施一禮：“青葵jiejie！”

    夜曇嗯了一聲，一眼看透這位公主——她就是個水晶瓶子，你給她顆糖，她就高興。你踢她一腳，她就生氣。

    夜曇抬手撥弄了一下她胸前的項鏈，天界小公主是吧？這一刻起，我就是你的朋友啦！她說：“哎呀這項鏈真好看，這是星星嗎？”

    紫蕪眼睛都亮了：“對！這是兄長專門為我挑的，他答應(yīng)我修為每突破一個境界就送我一顆最漂亮的星星碎片。這串項鏈我攢了好多年呢！”

    那星辰碎片粒粒閃動，光芒遠盛明珠。夜曇愛不釋手，女人對亮晶晶的東西永遠不能抗拒。她問：“他怎么會有這么多星星的碎片？”

    紫蕪拉著她的手，兩個女孩瞬間就親近了。她說：“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父神是星辰一族，母神是煙霞族的霓虹上神。兄長乃是父神和母神汲星辰之靈而孕育。只有他和父神才能找到最閃亮的碎片，并且打磨出來?！?/br>
    夜曇說：“喔，我看他法寶老是什么虹啊虹的，還以為他是條悶sao的彩虹呢！”

    紫蕪看了一眼清衡君，捂著嘴偷樂。清衡君輕咳一聲，說：“兄長因受母神孕育，對煙霞一族的術(shù)法也極為精通好嗎？”

    夜曇馬上就補刀了：“那你對星辰一族的術(shù)法也精通了？”

    清衡君不想說話了。

    乾坤法祖哈哈大笑，聽孩子們斗嘴，真是一件樂事。他說：“都別閑聊了，過來打幾圈加深友誼?！?/br>
    “?。俊弊鲜徆鞔糇?，“天、天界禁賭啊?！?/br>
    夜曇把蠻蠻扇擱在桌上，滿不在乎：“沒被抓住，不就不禁了嗎？不過你們有錢嗎？沒錢拿什么賭？”

    清衡君還沒說話，乾坤法祖掏出一袋淡綠色的珠子，說：“神族不染凡塵，自然更不容銅臭薰天。此靈珠每一粒都含至純清靈之氣，可以煉丹、煉器，也能供神族自己服用，增進修為。我們便以它為注好了?！?/br>
    “是不是真的??？”夜曇拿起來看看，清衡君和紫蕪也相繼拿出一袋靈珠?？磥砩褡逡裁靼讻]有貨幣交易不便，發(fā)明了這個折衷之法。

    她樂了：“本公主鄭重宣布，以后這是我們的歡樂豆了！來來來?！?/br>
    她熟練地開始拿牌，乾坤法祖說：“等等，青葵公主你的賭注呢？”

    “謙虛的說吧，”夜曇一邊拿牌一邊嘖嘖，“本公主入場，從不需要自備賭注?！?/br>
    你可真是謙虛??！三個人無語。

    紫蕪拿了牌，頗為不安：“我……平時兄長管束嚴(yán)格，我沒打過?！?/br>
    清衡君倒是不虛，已經(jīng)開始理牌。夜曇說：“很簡單的，一會兒我教你?！钡谝蝗?，夜曇果然邊打牌邊教紫蕪，紫蕪聰明，打一遍就記住了規(guī)則。

    然而第二把，就被乾坤法祖胡了個門前清大對子外加杠上開花。

    夜曇一臉狐疑地審視他，半天，問：“你不會偷牌吧？”

    乾坤法祖一臉嚴(yán)肅正直：“小娃娃，你這說得什么話？還記得貧道尊號嗎？玄天無極道德天尊！一聽就是很有道德的神好嗎？豈會干這么沒品的事？”

    夜曇將信將疑，半晌，認(rèn)真地說：“可是在人間，人們一般都是命里缺什么就在名字里加什么的?！?/br>
    乾坤法祖絕倒，清衡君笑得麻將都撿不起來。

    夜曇瞪他：“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br>
    “啊？”清衡君隨她避到一邊，夜曇湊過來，跟他咬耳朵：“我問你，這個乾坤法祖多少歲了？”

    她靠得太近，少女的馨香追魂索命一般。清衡君有點慌：“??？他……天地初開之時，一氣化三清。很多很多萬年了。具體歲數(shù)還真是說不清楚?！?/br>
    夜曇說：“很好。那你覺得就憑我們?nèi)齻€，贏得了他嗎？”

    清衡君照實直說：“夠嗆?！?/br>
    夜曇靠得更近了，嘰嘰咕咕說了半天。清衡君說：“這……這不好吧？”

    夜曇惡狠狠的：“那我輸?shù)撵`珠由你出！”

    “憑什么？”清衡君還是有尊嚴(yán)好吧？這等割地賠款的條約怎么可能答應(yīng)？

    夜曇理直氣壯：“就憑我沒有！”

    ……

    片刻之后，二人坐回桌前。

    乾坤法祖問：“什么事還需要避席而談？”

    夜曇一邊拿牌一邊說：“人家借點靈珠啊……明知人家沒有，也不手下留情，真是的。”說著話她打了幾張牌。

    桌下，她腳尖微勾，點了三次清衡君的腿。清衡君果然一點就透，他右手垂到桌下，不動聲色地?fù)Q給了她一張三筒。

    換牌的時候，他觸到她的手。那指尖的柔軟細膩，在他掌中停留得似乎太久。

    第22章

    垂虹殿。

    霞族的族長丹霞上神帶著女兒碧穹在殿中落座。仙侍奉茶。玄商君問：“丹霞上神久不入天宮，今日匆忙而至，可是霞族有事？”

    丹霞上神趕緊起身，衣裳如流火：“霞族無礙，只是……”她瞥了一眼自己女兒碧穹一眼：“只是聽聞離光氏的青葵公主已經(jīng)被迎入天界，丹霞想，她初來乍到，必定諸事陌生。正好碧穹也思念神后。于是奏請君上，讓碧穹前來天宮，陪伴青葵公主。”

    玄商君眉峰微皺，說：“丹霞上神思慮甚周。碧穹仙子機敏乖巧，父神一直多有稱贊，母神也十分喜愛?！?/br>
    丹霞上神眼中泛出欣喜的光彩：“碧穹何德何能，豈能領(lǐng)受君上如此謬贊？”

    玄商君說：“事實如此，丹霞上神不必謙虛。今日本君見到碧穹仙子，亦覺投緣?！北恬废勺犹а劭此?，見他如傳聞般清朗皎潔，粉頰瞬間開出朵朵桃花。

    然而玄商君接著道：“不如就讓她拜在本君座下，成為本君的十四弟子吧?！?/br>
    “啊？”丹霞上神臉上的笑容凝固了，碧穹也慒了。

    玄商君問：“丹霞上神覺得不妥？是本君能為低微，不能讓上神托付愛女嗎？”

    丹霞上神看看自己女兒，事已至此，她進退兩難，只得下令：“穹兒，難得君上看重，還不拜師?！?/br>
    蓬萊絳闕。

    天帝少典宵衣合上手中星辰卷，說：“霞族去垂虹殿了？”

    殿中，太陽星君笑道：“去了，丹霞上神還帶著女兒碧穹仙子一并前往。說是想奏請君上，留下碧穹仙子陪伴青葵公主。”

    “她哪里是想要陪伴青葵公主？青葵晨間方才迎回，如今不過傍晚，她已然趕至天宮?！碧斓劾浜?，“少典氏三代神后皆出自霞族，于是有些人開始忘我了?！?/br>
    太陽星君稟道：“陛下不必?fù)?dān)心，據(jù)說，君上當(dāng)場便令碧穹仙子拜在他門下，收碧穹仙子成為十四弟子。自古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君上不動聲色，然既絕霞族之念，又保了彼此體面。處理得可謂十分周全?！?/br>
    “他向來不糊涂?！鄙俚湎驴v然嚴(yán)厲，然而語氣中卻還是難掩贊賞之意，“你去玄黃境，請乾坤法祖前來。神族要不惜代價，再煉靈丹，以助他提升修為。歸墟封印必須修補，但……”

    他前行幾步，聲音低沉：“但天界失他，如失一柱。”

    太陽星君俯首：“是。”

    太陽星君剛剛離開，神后便自屏風(fēng)后出來。先前二人交談，她顯然都聽在耳中。她說：“陛下，臣妾有一言，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br>
    “你若不知該不該說，就不必多說?！鄙俚湎旅鎸λ菰寸R，鏡上仍是浩渺歸墟。神后輕輕咬唇，卻還是說：“陛下明知道，四界無論神、魔、人、妖都無法在混沌之炁中長久存活。他單憑一己之力潛入歸墟，如人溺水，自保已難，卻還要修補蟠龍古印。而魔族心懷鬼胎，豈會真心同他配合？他如何還有活路？”

    少典宵衣不說話，神后說：“可陛下明知道，眼下有一個辦法可以救他性命。只要他帶著盤古斧的碎片進入歸墟，他就能……”

    “夠了！”少典宵衣厲聲道，“這么多年，你還是忘不了這件事?！?/br>
    神后一雙瞳孔被淚水浸濕：“就算是到了這種時候，陛下還是不愿抓住她，逼她交出盤古斧碎片。”

    少典宵衣背對她，沉聲道：“盤古斧碎片丟失的事，不能傳出去。否則一定會動搖人族和神族對我們的信任，而且……”

    神后說：“而且也會動搖天界神族對少典氏的信任，畢竟，是陛下的舊情人在陛下大婚前夜，灌醉陛下，盜走了他們奉為至寶的盤古斧碎片。”

    少典宵衣嘴角微動，兩頰股rou輕顫，想說什么，卻終究只是冷冷道：“住口。”

    神后緩緩后退，眼淚在她腮邊劃出閃亮的痕跡。她說：“有時候我在想，如果有琴是她跟陛下所生的孩子，今日站在這里的陛下，也許不會這般無動于衷。”

    她轉(zhuǎn)身離開，少典宵衣緩緩閉上眼睛，始終沒有回頭。

    玄黃境。夜曇正跟乾坤法祖等人打麻將，突然外面有仙侍來稟：“天尊，天帝請您前往蓬萊絳闕，有要事相商。”

    乾坤法祖起身，說：“看來今天只能到這里了。玄黃境景致不錯，公主自便?！?/br>
    夜曇喔了一聲，問：“那外面仙鶴能烤嗎？”

    乾坤法祖略一猶豫，吩咐自家仙童：“把所有奇珍異獸都趕出來，所有靈丹寶藥全部擺上，以便公主挑選?！?/br>
    “嗯？”夜曇狐疑，“這太不像你的為人呀?！?/br>
    果然乾坤法祖緊接著就說：“然后把一應(yīng)開銷造賬成冊，十倍估價，送到垂虹殿。”

    ……

    他剛一走，紫蕪就拉著夜曇的手：“你可千萬別聽他的，兄長一定會把這些賬算到你頭上，扣你每月應(yīng)領(lǐng)的靈珠，千年萬年，直到還清為止?！?/br>
    夜曇才不在乎——難道我倒了八輩子血霉，還要在這天界住上千年萬年不成？她說：“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吧?！?/br>
    說罷，就去翻仙童拿出來的丹藥。

    乾坤法祖已經(jīng)走到門口，突然頓住腳步，說：“清衡君與紫蕪公主也該回去了，今日課業(yè)若是耽誤了，只怕君上那邊不好交待?！?/br>
    他搬出玄商君，清衡君和紫蕪立刻慫了：“天尊說得是?！?/br>
    二人隨他一并出了玄黃境。

    第23章

    垂虹殿。

    玄商君令碧穹仙子正式拜師之后，便將她打發(fā)到文曲星君的天權(quán)宮去了。

    人剛打發(fā)走，他殿中的溯源鏡里，便出現(xiàn)了一片藥田，正是玄黃境。玄商君心中一凜，凝目望去，正見乾坤法祖現(xiàn)于鏡中，說：“陛下召見，貧道要暫離玄黃境。這里先交由君上看管?！?/br>
    玄商君對他的意圖了若指掌：“天尊今日故意讓她聽見談話，是想觀察她的反應(yīng)？”

    乾坤法祖點頭：“如果她真是魔族派來刺探消息的魔女，驚慌、懷疑，甚至是來到這里的動機，都會讓她露出馬腳。貧道離開之后，玄黃境會容她自由出入。她修為不高，造不成什么大的破壞。君上觀她行止即可?！?/br>
    玄商君嗯了一聲，卻總覺得哪里不妥。

    果然，乾坤法祖離開之后，玄黃境就只剩下夜曇和幾個仙童。仙童得了主人吩咐，也不跟隨看管。

    溯源鏡里，夜曇先是翻看了乾坤法祖拿出來準(zhǔn)備給她胡造的丹藥。翻了一陣她就不滿：“什么嘛，全是過期劣質(zhì)的好吧？還想十倍向垂虹殿索賠，我就知道他沒這么好心吧！”